這一雙黑眼睛先是藏在着黑色的棉絮裡，壓根兒看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一束昏暗的燈光照過去，他同樣昏暗的眼光，無力地反射出些光芒。
先是眯成一條縫，朝着我們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再確定我們是兩個年輕力壯的大漢，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
“原來真的有人？”小胖子小聲地自言自語，喃喃的聲音，我也只是隱隱約約地聽見了一些。
“你……你們是……誰……”老人估計是好久都不說話了，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一根根的魚刺，吐了好半天才吐出來兩根。剩下的還是喉嚨裡卡着，不上不下。
“我們是警察！”小胖子看見老人驚恐的表情，所以迅速地表明瞭自己的身份。
但是即使這樣，老人臉上的驚恐絲毫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了不少。望着小胖子，開開回回地看了好久，半舉着早已經枯槁的手，在空氣中指指畫畫好半天，我們也沒看出來是什麼意思。
“你們……過來……過來幹……什麼……”他輕輕地掀起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只掀起了一點兒，手便沒有力氣地垂下去了。
我這一看但是嚇了一跳。他瘦骨嶙峋，身體上的骨頭突兀得快要刺破他的身體了。身體上露在外面的肉，已經被歲月薰得跟臘肉一樣，黑黢黢的，還油光瓦亮。
“我們……”小胖子猛然間看見老人這幅神情，便語塞得不知道還說什麼了，剩下的話，被無痕的風吹的到處都是。
“我們就是來看看你，給你送點錢。”我在身上探了好半天，掏出了些錢，輕輕地遞給老人。
他感激地用顫抖的雙手來接。他的雙手被歲月打磨得十分不像樣，已經完全看不出是手的模樣了，十足的就是地上剛剛破土的竹筍。
“你們……都是……好人……”老人兩字一頓地跟我們說話，聲音裡充滿了哽咽，熱淚從已經完全裂開的眼角就出來。
我趁着他感動的時候，四處看看。這房間除了幾件凌亂的衣服之外，其他的都是都沒有。有一個衣櫃，也都長上了雜草，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老人家，這裡就你一個人住？”我看看周圍的環境，但是怎麼樣也不像是可以再住在一個人的，難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孤苦無依地住在這件房子裡？我想一想也挺爲他覺得可憐的。
“嗯。”老人不願意多說話，小心地把錢捲起來，然後塞到枕頭下面。
“那吃什麼？”
“那個……”老人指着牆角里一個蛇皮口袋，那應該是他的糧食。因爲房間確實太凌亂了，所以，我也沒能過去看看那裡面到底是什麼。
“你的兒女呢？”老人在這樣的環境裡生存，難道他的兒女都不管他？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便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沒有？”老人慢吞吞地，過了好久才說出這一句
話。
“你腿上有問題？”我看老人雖然說話沒了什麼力氣，但是上半身勉強還能動一動，下半身卻連動都沒見他動過，所以我懷疑他應該是癱瘓在牀的。
“嗯。”他並沒走掀開被子給我們看他的下半身，但是被子蓋着的部分，並沒有太明顯的凸起。這證明，他的雙腿應該給他們的身子一樣的瘦骨嶙峋。
“那你還能不能走動？”小胖子問的他。
“早……早就動……不了了……二十多……多年了……”
二十多年，他都這樣過來了？想起這些，我突然之間有些佩服他的毅力，心中還有些感動。但是旋即，我心裡升起另外一個念頭——他說謊！
這個老年人一定是在說謊！
一定是！
如果他真的是二十多年前就癱瘓在牀，下半身無法動彈，又沒有人主動地照顧他的話。那麼主屋裡的衣服是誰晾起來的？而且最爲關鍵的問題是那些衣服還是那麼的乾淨，完全不像是已經晾起來好多年的了。
所以，要麼這個老頭兒可以動，要麼就是他應該是有人照顧他的。
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他爲什麼要說謊？他是怕我和小胖子是壞人；還是因爲他自己有什麼事情隱瞞着我們，不願意讓我們知道？
我想想這些問題，再看看躺在牀上的老人，他儼然就像是一個垂死的惡鬼，緊緊地蜷縮在一起，把生命自己的尊嚴抱成了一團，然後使勁地喘息。
“老人家，既然你沒什麼事兒，我們就先走了。”小胖子還在便周圍看着，但是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手電筒微弱的光芒在這不透光的大房子裡，也顯得格外的無力。
小胖子好像還在找什麼東西，不願意走。我努力地朝着他使了一個顏色。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這一次輪到我問他了。
“好像沒發現什麼。”小胖子的表情有些失望。
“這個老人在說謊，他應該可以動！”我篤定地跟小胖子說。因爲出門的時候，我又特意地觀察了一下，觀音像下還有剛剛燒成灰的清香。還有房間裡，除了我和小胖子的腳印，便沒了其他的腳印。
這也是最困擾我的地方。如果說，我真的沒有看錯的話，那麼這個老頭應該是沒有出去過的。但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昨天晚上就黃葛樹下看見的，究竟會是誰？
小胖子聽我這麼說，無不佩服地點點頭。
“你還有什麼發現？”小胖子輕聲地問我。
“有件事，你覺得奇不奇怪？”
“什麼事兒？”
“你有沒有注意到地上除了你和我的腳印，就沒有其他人的腳印了。”不僅是進出門沒有其他的腳印，就連是從老頭兒居住的臥室到主屋裡都是沒有任何腳印的。所以，我很好奇，是誰替他把衣服掛上去的。
小胖子聽我這麼一說，就陷入了沉思當中。臉，輕微地皺在了一起。鼻子裡的呼吸聲，就像是過火車一樣，轟隆轟隆地響。
末了，小胖子終於說話了，只是語氣顯得侷促和不安。
“衛風，你老實告訴我，四方村是不是真的不太平？”他眼睛長大，眼神裡的光芒異於平常。
“是的！”不管四方村的事情是人爲的，還是原本就是這樣的。反正，在這個村子裡發生了太多不尋常的事情——鬧鬼，死屍，祠堂等等都一切，都如暴風驟雨裹挾而來，巨大的雨水衝得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今晚就留在這裡，一探究竟！”小胖子眼神裡閃過驚恐，不過迅速地換成了不服氣。他咬緊腮幫子，雙手握拳就像在宣誓一樣。
“你真要這麼做？”
“我必須這麼做！”
“那我陪你吧！”
說話的功夫，我們已經走到了殘破的院子外，聽見裡面“砰”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掉在雜草堆裡。不過，我和小胖子都沒有進去看個究竟，只是在外面等着夜幕降臨。
“遭了，小五還在家裡。”在院子外面蹲好一會兒，背心開始發亮，全身發麻的時候，我猛然想起小五還在家裡。所以跟着小胖子往家裡趕。
我們倆都回去，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更深露重，得回去換一件衣服。另外，我們都餓了好久了，所以得回去吃點東西。更重要的一點兒是，現在的時間還早，距離我昨晚在樓上看見老人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
所以，我倆才放心大膽地回家了。
回去吃過飯，小五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樓下的房間，我不願意讓他回去了，所以跟小胖子搬了一下東西到樓上來。
“小五，你先看電視啊，一會兒困了自己睡，我跟董柯叔叔出去還有點事兒。”我跟小胖子找了件大衣，他勉勉強強穿得上，但是穿上之後就成了一個圓滾滾的西瓜。
“我跟你們一起去。”小五聽說我們要出去，迅速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興奮地跟着我們。
“不行！”我衝着他搖搖頭。他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小胖子，小胖子也朝着他搖頭。
“好吧……”他又窩在沙發上，跟湯圓蜷縮成一團，湯圓嫌他煩，“喵”了一聲，就爬起來了走了。
我和小胖子在村子裡大概走了一圈，目前基本上沒什麼人回到四方村，所以村子裡還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最後，我們還是守在村頭那件破房子的院牆外。一蹲下來，半人深的草，就成了天然的屏障。
等了好幾個小時，我和小胖子打算放棄的時候，纔有了動靜。院子裡“窸窸窣窣”地出來了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正是那個老人瘦弱的身軀。
再看看，村子裡也出來一個人影。那個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