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心底裡生出來的一些寒意。可能是因爲剛剛換衣服的時候，我只是勉勉強強地揩了一下身上的水，這會兒警服緊緊地貼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倒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手膀子。
“他？他是誰？”我感覺到一陣緊張的氣氛襲來。因爲雨太大，小胖子在看不清前面的路，猛地一衝過去，地上的一個深深的低窪處把車子底盤颳得“噌噌噌”地響。
也許這是公家的車，所以小胖子開起來的時候，也格外的不心疼。但是，我被這麼一顛簸，加上小鐵匣子裡實在是太悶，我覺得胃裡有點受不了了。
“慢點兒，慢點兒……”我緊緊的握着頭頂上的把手，着急地跟他說。
“嗯。”小胖子點頭答應，車的速度果然慢了下來。不過沒一陣兒，車速又提了上來。我實在是不想再提醒他，所以，我沒有再說話。
“對了，你說你哥的朋友到底是誰？”車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就聽見雨水使勁在外面沖刷着，像是一隻發了性的猛獸。他這個陣勢，好像隨時都能夠在車上撕開一道口子，然後把我和小胖子吞沒。
“是倪睿原來在警校的一個同學，後來讀完之後，他沒有當警察，憑着自己不錯的經濟實力和家裡過硬的關係在房地產界打出了一番天地。”猛獸當前，還好又小胖子跟我說說話。但是他的言語並不能讓我寬慰，反而時時讓我懸着一顆心，讓我更加緊張了。
“那這跟倪睿有什麼關係？”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以前他從來不跟倪睿聯繫，也瞧不上我們這些人。從他瞄上一個新項目的時候，倒經常來我們家。還有，其實倪睿沒什麼朋友，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神神秘秘的。所以，我覺得很奇怪！”
“新項目？什麼新項目？”
“就是……對了，那個項目好像就是你住的那個村子，好像是要拆遷你住的那個村子。”說完之後，小胖子用餘光瞟了瞟我，眼神很奇怪，談不上什麼感覺，反正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
“四方村？”前一段時間，鬧着四方村要拆遷了，看來是真的。現在想一想，四方村拆了也許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因爲這個村子裡，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拆了之後，陽光曬一曬，說不定能好一些。
但是，我的心裡好受不起來。想到四方村要拆遷了，我就擔心住在樓芽山上的齊叔會不會也受到牽連？還有，我總覺得村子裡之前發生的事情，跟它即將要拆遷了，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對了，之前在村子裡死過一個房地產中介公司的人，會不會跟這個有關係？
“對了，董柯，你知道半灣房地產中介公司嗎？”之前，在蘆葦蕩裡看見的那個屍體，身邊的名片就是半灣房地產中介公司。還有，半夜裡躲着裝神弄鬼嚇小五的人，身上掉下來的名片，也是半灣房地產中介公司。直覺告訴我，這一連串的事情，都和這個中介公司有着極其密切的聯繫。
“半灣中介公司？你怎麼知道半灣中介公司？”小胖子像是很吃驚一樣，嘴巴張得老大得望着我。
“之前我發現了一具屍體旁邊有張名片上面寫的就是半灣啊？”
小胖子聽我這麼一說，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路，浮腫的眼睛像是兩個努了力想要照亮前方道路的燈籠。
“對了，那個案子怎麼樣了，破了沒？”我這纔想起來，這件事情從那之後再沒有聽到半點消息了。
“上面說是心臟病突發，他們公司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了，給死者家裡賠了點錢，也就不了了之了！”小胖子說起這件事情來，雲淡風輕。沒一陣子，便把所有的線條勾勒的清晰而簡單。
但是我心中有疑惑：如果真的是因爲心臟病突發死亡的。這個人爲什麼會偏偏躺在蘆葦叢中？還有，他身邊那一串凌亂的腳印，很明顯就不是來自死者的……只是對於這一切，我出了義憤填膺，別的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我就這樣呆呆地坐在車裡，好久也不說話，一個人望着外面發呆。
“我不相信事情是這樣的！”小胖子小聲地在說話，說了半天，我也只在最後聽到了這一句。愣了老半天，回頭看看他，覺得更加的不可思議。
“你別這樣看着我啊！”小胖子被我看了好久，終於不好意思了。“對了，半灣中介公司，也是我哥朋友的公司。”
小胖子說話永遠都是這樣，總能夠讓我找對最興奮的點。就這一句話，就差點讓我從椅子上跳起來。這一激動，把腦門磕在了車的頂棚上。但是我也顧不得這麼疼痛，只顧着在腦子把這些事情串聯成一個合理的解釋。
“到了，下車吧。”我還沒來得及在自己的腦子裡把事情串聯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的時候，小胖子已經把車平穩地停了下來，並且拉上了手剎。
“這是哪裡？”我看前面的建築物不算大，但是很平整，四四方方的。下面沒什麼燈光，只是樓上的房間裡，微微地有些光亮。這一切讓這所房子看起來陰沉沉的，讓我很不自在。
房子兩邊有兩棵樹，小胖子停車以前，燈光一直打在樹上。樹枝在狂風驟雨中急劇的搖擺，像極了一羣耀武揚威的小鬼，在不停地張牙舞爪。
“西山派出所。”
“帶我來這裡幹什麼？”小胖子明明說是有什麼發現想要告訴我，但是他居然帶我來派出所，這讓我很費解。而且之前在派出所的經歷，總會讓我想到倪睿，從而聯想起他死去時候的慘況，所以我心裡還有些火燎一樣的狂躁和不安。
“來領我哥的遺物。你要不要上去？如果你不想上去的話，就在車裡等我吧，這是鑰匙！”小胖子對我也放心，二話不說就把鑰匙扔給我，然後解開安全帶往車下面走。
我實在不想一個人待在車裡，所以我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整個派出所之所以會看上去這麼陰氣沉沉，是因爲樓上所有的光亮都是如同螢火蟲一樣光亮的蠟燭，在已經漸漸變濃的夜色裡，跳動的火焰，就如顯得格外的邪惡和鬼魅。
樓上只有兩三個人在值班，我和小胖子上去的時候，他們正在玩手機。屏幕的光芒，讓他們看起來都青面獠牙，沒有半點生機。
“你們找誰？”其中一命民警先看到了我們，舉起手機朝我們照了照。看我們也穿着制服，說話的語氣顯得很平和。
“我是倪睿的弟弟，你們通知我來領他的遺物的。”說話間，對面民警的手機光滅了，只有微弱的蠟燭光芒，簡單地勾勒着他五官的輪廓。他鼻如峭峰，口如清池，五官立體得像是用剪刀裁剪出來的。
民警聽我們一說，舉起桌上的垃圾趴在桌子上翻騰了好一陣兒，總算是翻出來一個口袋，然後對着光芒看了好一會兒，才把東西地給我們。
“過來籤個字吧！”說完，他在又抽出一張紙，遞給我們。這一連串的動作，周圍的兩個人始終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均勻地呼吸着。
小胖子在紙上龍飛鳳舞地畫了幾筆，然後把自己的身份證遞給他看了看。那名警察對比了一會，又遞還給他，嘴裡不停地說：“還好你們來了，不然我們都準備走了。”
回到車裡的時候，小胖子把一口袋東西遞給我，說：“幫我看看，都有什麼！”
我打開車頂燈，看了看。東西少得可憐——一串鑰匙，一個手機，兩個手機。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
不對，我的護身符呢？
“你們是會把所有的東西都搜出來還給家屬嗎？”
“嗯！死者身上的全部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