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小胖子把車停在村頭，連着叫了我幾聲，又使勁地搖了搖我。我居然都沒有什麼感覺。
天氣太冷，我整個人的體溫順着腳板心兒傳來的寒氣凍成了一個寒冰，動彈不得。一顆不緊不慢跳動的心臟，也慢慢的縮緊，這一切的聲響都有條不紊，但是聽起來卻是那麼的雜亂無章。寒氣順着我張開的毛孔鑽進我的身體，如鋒利的針頭一樣，一下一下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經。我的身體，也開始跟着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慢慢地轉過頭，癡癡呆呆地看着小胖子。此刻，我一定面色慘白，因爲我扇動的鼻翼都能夠清楚地嗅到自己身體裡的寒氣。
“你沒事吧？”小胖子伸出手在我肩頭搖了搖我。他的掌心去火燒一般的滾燙，所以剛搭在我肩膀上的時候，我就由不得地動了一下。
“我沒事。”愣了半晌，身體的寒意還是被他掌心的太陽驅散了。只是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顏色，連說話都癡癡呆呆的。
“你要不然……”小胖子張開嘴在說什麼，但是我根本聽不清什麼，只是耳朵裡“轟隆隆”地狂響，所有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裡，都如同火車駛過山洞。
“小胖子，你說，我媽爲什麼要騙我？”
“也許她不想讓你難過呢。”火車還是“哐哐哐”地響，小胖子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的小聲。
“算了吧，我回去了。”我接着車燈，看看前面。車子早已經停下來的，路兩邊的蘆葦努力地揮舞自己早已經乾癟的手，讓周圍的氣氛顯得滑稽有莊嚴。
很顯然，這已經是四方村裡。前面的路，車去不了，我只有自己下車走回去。
“你沒事吧？”我打開車門，跳下車，就往前面走。
“要不然我送你吧！”小胖子看我沒回答，所以繼續在車裡大聲地喊。
我不想說話，所以只是輕輕地搖搖頭。
我消失在夜色中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小胖子。只是等我已經徹底的感受不到小胖子的時候，我纔回頭看看他和車。果然他和車都離開了。
那一刻，我感覺到無比得脆弱。整個人突然之間感覺到極度的無力，一下蹲在坐地上。然後開始感覺天旋地轉的難受，好像是自己快要脫理自己的身體飛起來了，胃裡有點空虛，眼睛裡卻很實誠。
在地上坐了好久，我才慢慢地站了起來。等自己已經徹底得不暈的時候，我們想起了要回家，然後我拖着自己的腳步，一深一淺緩緩地朝着家裡走去。
走到村頭的時候，感
覺整個村子都空落落的，沒有任何的生機。當我走到黃葛樹附近的時候，這村子卻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噗”地一聲鬧騰來了，雜亂無章的人聲，完全不給人半點適應的機會。
我隱約地看見，黃葛樹下面圍了很多人。在月色下如同螻蟻一般，左右不定，猛有一個人回過頭來，用驚訝的神情盯着一陣子，然後又回過去朝着黃葛樹看過去。
說來也奇怪，換做平時，村民們說起黃葛樹都諱如莫深，如今在黃葛樹下站着，也沒了什麼機會。
今天的黃葛樹也怪，平時的它即使沒有風，也張牙舞爪的像個怪物，今天卻一動不動，像是個睡着了的嬰兒一般，溫柔嫺靜。
“難道又發生了什麼壞事？”我雖然心中還有些心事，但是看見這些反常的舉動，整個人還是振奮起來了。三步並作兩步，朝黃葛樹跑過去。
我剛剛跑到黃葛樹旁邊的時候，腳底下像是被什麼人抓住了一樣，整個人動彈不得。
“不會這麼邪門兒吧？”我心裡一陣冰冷，細細看那些盯着我的眼，感覺這些人的眼眶都深深地陷了下去，一張張臉蠟黃得看不出任何的血色。
“衛叔叔……”身下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還來不及看究竟是誰。我便感覺自己被別人緊緊地抱住，整個人被束成了一個蠶繭。心裡一種強烈的衝動讓我想要推開她，但是任憑我怎麼用力，卻始終推不開她。
“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我聽見耳邊一個清晰的聲音，在跟我說話。呼啦啦的熱氣哈在我的耳朵裡，順着衣服領子往下走，在背心變成一隻毛毛蟲，輕輕地撓着我的背心，讓我難受極了。
“嗯，回來了，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告訴我，緊緊地抱着我的人是顧盼，所以我也很暮然的摟着她，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此時的顧盼，就像是冬日裡的豔陽，貼在身上暖暖的，讓我捨不得放開。我身上的毛孔，慢慢地張開了，裡面長出了一顆顆嫩芽，再慢慢地生長，開花結果。
可是這樣的溫暖沒有多久，顧盼緊緊地抱着我的肩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聲音沙啞地跟無力的風吹動黃葛樹葉一樣，沉悶的、瑟瑟的想。
“死了，萬叔真的死了……衛風……萬叔真的死了……”說完之後，顧盼在我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生根發芽的夢，這才徹底地清醒過來。我這才意識到，我現在已經在四方村，眼前來來往往的人都圍着四方村最大的黃葛樹。
對了，腳下還有一個人在抱着我。我低頭一
看，沒錯，抱着我的是小五。
小五的臉上掛着淚水，表情傷心極了。然後緊緊地抱着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萬叔死了……”顧盼一直在我的肩頭小聲地說，我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但是我心中有一個疑惑——萬叔不是在我們下山的時候已經死了嗎？就連他的屍體，都被人弄得面目全非，而且還被偷走了。那麼顧盼現在爲什麼還在嘴裡唸叨這件事，而且說完之後，身體還在不住地顫抖？
我輕輕地推開顧盼的身子。她眼睛浮腫，眼睛裡已經佈滿了血絲。
我還來不及跟顧盼說什麼的時候，小五就使勁地搖了搖我。我低下頭，半蹲着跟他說話。
“怎麼了，小五？”看他哭得傷心，我故意笑了笑，想要緩解他這種悲傷的情緒。但是我的努力就像是在冬天裡想要破土的嫩芽，不用寒風吹，我整個人也跟着難過起來。
“衛叔叔，爺爺死了……爺爺死了……”
“顧盼，這個是你告訴他的？”我早已經跟顧盼說好了，萬叔死了這件事一定要保密，但是想不到她居然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小五，所以我此時內心覺得有些憤怒。
“我沒有。”顧盼使勁地搖搖頭，身體也跟着擺動了幾下。
“那小五怎麼知道的？”
“萬叔……萬叔就躺下里面……”說完之後，顧盼伸出手朝着黃葛樹下指了指。
我擠了好半天才到黃葛樹下。
說來也奇怪，昨天晚上看見的黃葛樹還好好的。只是一晚的風吹來，黃葛樹居然有些落葉子了，濃綠的顏色，成了冬天最後一縷夢，輕飄飄地跌落凡塵。然而書上開始變得光禿禿的，像極了中年禿頂的男子。樹幹上還有些鮮血，在左搖右擺的手電筒的光芒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詭異和妖媚。
樹底下躺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萬叔。他的腹部被人剖開，內臟已經完全被掏空了，有幾片樹葉掉在上面，染上了格格不入的色彩，反而更顯得神采奕奕。只是這樣的神采，和要求裸露的皮膚上的慘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上去讓人覺得害怕。
另外一個人是個比我年齡略大些的男子。男子衣裳整齊，只是腹部的衣服上染滿了鮮血。血跡痕跡清晰，並沒有擴散的痕跡，看來傷口並不在腹部。
還有，樹腳下還有一隻血淋淋的手。因爲神經收縮，手指成了自己的彎曲，切口處不平整，應該不是不是利器所爲……
等等，這個男人分明是……分明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