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嚴厲地瞪視我,“你說,有沒這麼一回事?”
我沒有回答父親,冷冷地掃了他以及其他人一眼,轉身要走,身後轉來父親的喝令聲:“你給我站住!”
聲音很大,引來一些進出酒店的客人紛紛側目。
我只好站住,但沒有回過頭,父親上前憤憤地直視我,有種咄咄逼人之勢,甚至不分青紅皁白地低吼道:“我現在要求你向沈先生道歉!”
“我不道!”我態度強硬,“憑什麼要我向一個僞君子道歉?”
話音剛落,父親就給了我一記耳光,“啪”響亮的耳光聲回徹在上空。
耳裡一陣嗡嗡作響,臉上傳來陣陣火燎火辣,我捂着臉,整個人有點懵住了。
“偉強,你怎麼動手打念念呢,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呢?”徐媛芬假惺惺地跑過來阻止父親。
我看向他們,他們那異樣的目光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捅進我的心臟,痛!
目光最終落在父親的身上,父親眼底似乎閃過一抹慌張和愧疚,但是在這麼多的面前,他仍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非得讓我向沈仲凌道歉。
父親從來沒有打過我,這次爲了沈仲凌那對狗男女,居然當衆打我,我心裡既氣憤又難受。
就在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我憤然轉身大步流星走出酒店。
淚水像海水一般涌出來,我低下頭,一邊抹淚一邊走在街上。
我聽不到周圍一切的喧囂和熱鬧,我只聽到心在滴淚,心好痛,真得好痛!
什麼也沒有了,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元旭東,失去了幸福和快樂,甚至連光明也失去了!
難道像顧嘉琪說的那樣,是我上輩子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這輩子要來償還?
回到仁德公寓,天色已黑,昏黃的燈光映出我落寞的身影。
在回來的路上,我在附近的一個長青公園坐了許久。
休閒長椅上,坐着一個鬼大叔,一開始或許很害怕,但是久而久之,那種原有的恐懼漸漸消散而去。
我同他講了很多心裡話,經過的人們,見我自言自語,以爲我有毛病,目光異樣的看着我。
倒是鬼大叔,怵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着夜下來往的男女們。
不管他有沒聽到,但說出來真得舒服了很多。
有地時候,跟鬼說心裡話好過把心交給其他人,因爲鬼不會把我當成笑話,不會認爲我精神失常。
小區的門口,不遠處燃着一團火星,我看到標叔在那裡不知燒什麼東西,走進一看,是在燒冥幣,紙錢。
冷風吹過,灰燼揚起火星迴旋在空中。
標叔大概是聽到了聲音,轉過頭看向我,火光照在他的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我開口問道:“標叔,你在這裡幹什麼?”
燒冥幣紙錢,一般是燒給死人的,難道是燒給劉夢婷的?可劉夢婷的頭七已經過了啊!
“今天是我老伴的忌日!”標叔聲音滄海道,然後把幾張紙錢扔進火盆裡,火苗四竄,紙錢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該說些什麼呢,我不知道,我就那樣沉默地站着,看着火盆裡的紙錢,在火的吞噬下,一點點地燃成灰燼!
就像人死了一樣,屍體火化後就剩下一堆骨灰。
撒入海中,或是埋入土裡,一點點地與大自然融爲一體。
突然想起元旭東,我曾經最愛的男人,一場車禍,我們陰陽相隔,永遠不能再見。
一想到這裡,心猛然一抽,像是鑿開一個很大的洞口,空落又痛苦。
標叔燒完紙錢,嘆了一口氣,在他站起身的時候,我發現他拄着一根柺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我問他:“標叔,你的腳怎麼了?”
“上次我檢查燈泡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腿,住了兩天的醫院……”
難怪這兩天沒見到他,他一瘸一拐地走回警衛室,背影佝僂。
回到家裡,家裡靜得有些可怕,我亮起所有的燈光,這樣一來我就不那麼害怕了,以前我都是這麼做的。
將皮包扔到沙發上,心情不好的我從冰箱裡拿出一支紅酒,兩罐啤酒,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悶悶地喝了起來。
記得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我是父母親的掌上明珠,我擁有一切最好的東西,最深厚的愛,整個世界都在圍繞着我轉,可是,自從母親在我六歲的時候因病去世,隔年父親再娶,生下顧嘉琪後,我的世界就變了。
更可怕的是,二十歲那年我失去了元旭東,還搞成現在這般模樣,過着人不像人鬼不鬼的生活。
想到父親今天當衆扇我耳光,我的心隱隱作痛。
突然間,我好想念母親,好想念元旭東,可是他們卻永遠地離我而去,我一人悲涼地繼續苟且在世。
淚水滴落進紅酒裡,我舉杯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在口腔裡流轉,胃裡一陣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