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魚湯
天矇矇亮。
淮山才驚叫了聲，從牀上坐了起來。
胸口起伏着，他反手抹了把後脖頸，溼漉漉的，全是汗。
在這深秋的夜裡，他竟然叫噩夢驚出了這麼多汗。
淮山爬下牀，顧不上冷不冷的，提起桌上的茶壺，對着嘴咕嚕咕嚕喝。
那壺中本就只有一半水，他全喝了，尤覺不夠，又不願意去廚房，只能作罷。
重新躺倒，淮山滿腦子都是那個夢。
黃通判跟瘋了似的，一遍遍咒罵他，要跟他同歸於盡。
那樣子，實在有些唬人。
可這孩子想氣人的時候，是真能把她氣着，一張口就是稀裡糊塗的人不給吃魚，魚都給貓了。
應該不成問題吧。
唉，還是得靠祖母您，若您不犯糊塗了，衙門裡讓您認人，您準能把兇手指出來！
坐在梳妝檯前，溫宴閉目養神，讓歲娘隨意給她打理了頭髮，再睜眼時，透過鏡子瞧見小丫鬟那想問又猶豫的樣子，她不由笑了起來。
“渾說什麼呀，什麼動靜都沒有，”那婆子笑了起來，“大半夜的，哪個不睡覺來罵你？你昨晚上吃醉了？能由着別人罵還不還嘴？”
這些天都只能給您送魚湯，魚肉都濾乾淨了，和魚骨、魚頭一塊，給我養的那隻黑貓了。
您最是喜歡吃魚了，可惜，您病着，萬一叫魚刺扎着，就麻煩了。
連劉嬤嬤和青珠都沒有看出來她裝瘋賣傻，溫宴早就知道了。
只是過了那麼多天，又沒有人贓俱獲，若兇手咬死不認……
溫宴說完了，老夫人一碗魚湯也用完了。
午後，曹氏派胡嬤嬤去了趟府衙。
淮山對着盆裡的水照了照，看不太清，含糊回道：“沒睡好，好像有人進我屋子罵我嘞。姨半夜沒聽見什麼吧？”
哼！
溫宴在牀沿落下，親手給老夫人餵魚湯：“跟您說幾樣事情。”
“行了，別急，”溫宴道，“那淮山按說早醒了，我讓黑檀兒盯着他。”
大廚房的竈上燉着魚湯，這是給桂老夫人補身子的。
歲娘進來伺候，見溫宴疲憊，只當是昨夜歇得太晚了。
他揉了揉胸口，還記得夢裡那個渾身發軟、使不出勁兒來的滋味，知是夢，又醒不過來……
溫宴眯着眼，在牀上緩了好一陣。
劉嬤嬤給溫宴打下手，聽她如此開口，小聲道：“姑娘，老夫人看着安靜，其實還糊塗着，您說事情，她恐怕……”
“也是，”淮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扔了帕子，湊過去說了自己情況，“我渾身骨頭都有些痠痛，是不是真叫鬼壓牀了？”
淮山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彷彿有什麼壓住了他……
順平伯府的院牆上，黑檀兒擡起了頭，穩健着小跑了幾步，跟了上去。
熙園中。
婆子們把這種狀況，叫做鬼壓牀！
劉嬤嬤聽着，強忍了笑。
歲娘這纔想起來，昨夜跟着他們去伯府的那隻黑貓，一整夜都沒有回來。
溫子甫激動：“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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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長壽堂，青珠挑了簾子引溫宴進去。
胡嬤嬤歡歡喜喜地給溫子甫報信：“老夫人歇了午覺起來，瞧着是清明多了，能認得人了呢，夫人知道老爺惦記，讓奴婢趕緊給您來報一聲。”
想到這兒，淮山趕緊罵了兩聲“晦氣”。
溫宴慢悠悠的，跟老夫人話家常：“您看這魚湯，奶白奶白的，我聽廚房說，魚都是明州送來的海魚，現在天氣冷的，路上不易壞，送到府裡都還很新鮮。
哎呦她老婆子，堂堂侯夫人，難道還要跟只貓去奪魚吃？
可惜，您糊塗了那麼些天，真清醒過來了，衙門不知道信不信您……”
它是大功臣呢，賞幾口魚肉，不過分的哦。
她趕緊替老夫人整理錦被，剛蓋上來，又被老夫人一腳踢開。
這貓兒自由慣了，時常不見影子，所以她沒瞧見它，起先也沒有在意。
聞了那藥粉就是如此，青梅只能用來醒神，帕子擋不了全部，一旦沾牀睡下，也是昏昏沉沉，手腳發軟。
歲娘便道：“奴婢去廚房裡再給它討兩條魚，犒勞犒勞。”
劉嬤嬤見狀，自然也不勸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趁着老夫人不清醒來討價還價，偏偏嬌嬌柔柔的，撒嬌撒得不叫人反感，反倒是覺得可愛。
婆子忙不迭道：“就是！”
行到半途，溫宴迎面遇上來取魚湯的小丫鬟，笑着問了老夫人狀況。
輾轉反側着又睡了會兒，到底不踏實，待外頭有些人聲動靜了，他便起身了。
宴姐兒乖巧、聰明、心細。
劉嬤嬤送溫宴出去，再回到裡間時，桂老夫人已經躺下了，身子朝着裡頭，被子全被踢去了牀尾。
原來，黑檀兒是給姑娘交代了事兒。
是了！
她倒要看看，她真開口說案子，誰敢不信她！
重複了三次，劉嬤嬤也沒轍了，只能將將給老夫人蓋住了腰腹，輕手輕腳放下了牀幔。
她是個急性子，昨晚離開小巷後，就忙追問進展，想知道姑娘有沒有撬開那淮山的嘴。
黑檀兒那麼精。
我現在跟您說好了的，回頭您說我自作主張，我可不依啊。”
桂老夫人靠坐在牀上，聞聲，睨了溫宴一眼。
就是前回去天竺上香，您遇險時，一爪子撕了兇手衣袖的那隻黑貓。
溫宴道了聲謝，又道：“我這就要過去長壽堂，魚湯就由我送過去吧。”
還說她再裝下去，之後突然醒過來，衙門不採信她的證詞。
光線叫幔帳遮擋了大半，桂老夫人才睜開了眼，抿着嘴，一臉的氣憤。
見溫宴來要魚，烏嬤嬤便道：“等把湯盛了，餘下的魚骨、魚頭，奴婢都給姑娘留着。”
隔壁住的那戶也起了，那家的婆子與淮山的老孃熟悉，算是半個姨，見他出來梳洗，不由眯着眼道：“你小子昨夜幹什麼了，臉色怎的這麼差？”
“我說我的，不妨事。”溫宴道。
溫宴又道：“兇手雖然沒抓着，但有些進展了，想來二叔父很快就能拘着人。
不過，跟蹤個大活人……
擱下碗，溫宴起身告辭。
溫宴卻是賣了個關子，讓她耐心等一日再看。
他今兒不當值，胡亂塞了兩口早飯，就出門去了。
烏嬤嬤連聲贊溫宴孝順，趕緊把東西都備好，交到了歲娘手裡。
溫宴想了想，道：“我去吧。”
“當真當真！”胡嬤嬤道，“三老爺去探望老夫人，還說了好一陣話呢，三老爺講，老夫人對近兩年的事情有些模糊，反倒是陳年舊事都記得，大夫說，一天會比一天好，說不定明後日，就什麼都記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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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