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也去其他病房吧，你如果有任何不適要及時摁鈴找護士，對了，方醫生最近要休假，以後由我來負責你的情況。”鄒其然雖然口氣認真，但是笑得眼睛眯眯着，雖然好看，但是那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表情讓我忍不住覺得他欠揍多一些。
“好，謝謝大家。”我笑着頷首目送一羣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鄒其然，他叫洛迦‘師哥’，也就是洛迦的師弟，方醫生喊洛迦師兄，也就是他們都師出同門，也是，B大附院本來大部分都是B大畢業的學生或者是B大的在讀實習生。
果不其然，上午收到洛迦的微信消息，說中午有手術，如果結束晚就讓師弟來送飯。
十二點不到鄒其然就帶着好幾個打包盒進來了。
“嗨，早上人多不好多說，你好顧瑾，我是洛迦多年的好兄弟，有一年大家聚會喝多了還提起過，當時他好像說這輩子唯一負過的人就是你，”聽得我瞪大了眼，什麼叫‘唯一負過的人就是我’，說得好像是背叛過一樣。
看到我瞪大眼睛盯着他不說話，鄒其然立刻解釋，“哦，不對，是答應你的事沒做到還是什麼。當時都喝多了，我也記不清了，是你嗎，一個有血液病史的青黴素蛋白質都過敏的可憐小女孩兒？”你丫都對號入座了，還想要求證什麼，嗯，可憐用的不錯。
縱使心裡翻江倒海，多年的修養卻讓我面上不顯山露水，我笑着打招呼道：“鄒醫生好，可能是我吧，至於有沒有別人，您可以和洛醫生確認一下。”我說完起牀，去洗手間洗手準備吃飯。
“有我的份嗎？和你強調要清淡，你這是買的什麼？”洛迦剛進門看了一眼飯菜擡腳就往外走，被我趕緊拉住了他的白大褂。
“怎麼還在低燒啊。”洛迦還是把手伸進我脖子裡試溫度，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感覺好些了，你幹嘛去，我喝點粥就行，也吃不下太多。”我壓低聲音說。
“也是。”
“你倆別咬耳朵了，不吃涼了。”鄒其然催促道。
“我師弟，比我晚一年畢業，他們喊我師兄師哥，都是因爲是同院同系，最多是同專業，只有他和我都是史教授親自帶出來的。”洛迦很耐心的介紹着，“我倆一個宿舍住了九年。”
九年的感情確實深，難怪鄒其然一上來就問我是不是那個女孩。
“其然，這是璐璐，以前提起過的。”洛迦倒是大大方方的介紹我，“快吃飯，涼了。”
於是我今天的午飯又是一碗粥，我一邊吃粥一邊聽他倆聊天。
“老師後天回來。”鄒其然開口。
“嗯，我催他回來的，璐璐一直低燒。”洛迦說。
“魏主任怎麼說？”鄒其然側頭問道，看了我一眼。
“還是那個推測，讓做心臟造影。”洛迦也不瞞我，直接回答，“不用顧忌，她對自己病情比我們知道的多。”洛迦說着看了我一眼，估計還在怪我沒告訴他心臟雜音的事呢。
“我理解你的顧慮，我和你意見一致，等等看看吧，給顧瑾一點時間，也讓老師想想辦法。”鄒其然收起碗筷，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巴。
“嗯。”洛迦答，“你慢慢吃，不要急，我陪你一會兒。”
“你上班時間呢，忙你的去吧，我倒是沒什麼需要你的地方。”我笑，感覺最近笑得比這幾年來都多。
“下午有個會診，三點跟一臺手術，結束了就來陪你。”洛迦道，“明天要去門診坐診，白天可能過不來了，我讓護士長照顧你吧，其然不會照顧人。”
“不用麻煩了，大家上班都很忙的，我可以自己去食堂。”從小到大最不想做的就是麻煩別人，欠人情。
“你現在的情況一個人去食堂我還不放心。”洛迦皺眉。
“那我問問菱菱，她有時間的話你就不要麻煩其他人了。”明天週二，菱菱一般是可以請假的。
“行，她有空就來陪你消遣，還低燒，不能光玩手機。”洛迦再次強調重點。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工作吧。”經常和醫生打交道，自然知道他們多忙，也不想洛迦因爲我忽視了工作。
“你最近好好吃飯多喝水，趕緊好起來才行，你外公還在家等你回去過年呢，這都年底了，還想不想放寒假了啊。”洛迦突然道，這話題轉移的讓我沒跟上思路。
“怎麼突然提外公？”我問。
“左思遷說他老人家想你啊，讓我趕緊把你養好了送回去。”洛迦笑。
“好吧，那是得趕緊了。”聽說下週放寒假了，以前外公都算着日子等我回家，這次可不能讓他等太久，還得找理由，太麻煩。
“乖乖的，我下班過來。”洛迦把我扶到窗邊，就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帶走了。
樑老師來的時候我剛睡醒，看到她帶着水果和保溫桶，我趕緊起身迎接。
“不要起來了，小瑾。”樑老師快步走上來。
“樑老師，給您添麻煩了。”我不好意思。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都是一家人，我和你父母以前都認識的，後來洛迦爸犧牲以後我們才搬走，也是因爲在我身邊，你爺爺和外公才同意你過來的。”我安靜的聽樑老師解釋着。
“當時你報考我的研究生，你外公就跟我聯繫了，他第一句話就是，我一直沒打算打擾你們母子，但是小瑾想出去看看，我看正好是你，就只能厚着臉皮拜託你了。我聽了之後看了看你的成績，立刻同意你來了。”樑老師平靜的說着，很多和往事有關的情緒也許已經隨着時間平穩了。
“其實當時我就知道這是爲了補償我呢，讓你陪在我身邊。可是我發現你並不是很喜歡交朋友的姑娘，平日裡也不和我親近，所以看你過得很平靜我就沒有過多幹涉你的生活。但是我可一直關注着你呢，你的身體情況你外公也都和我講過。”樑老師微笑，“可是原諒老師的私心，我還是讓你和洛迦相見了，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
“老師，您不能這麼講，我生病和洛迦哥沒什麼關係的。”我趕緊打斷，這都說哪裡去了。
“其實很多事都是因果輪迴，你們以後就都知道了。好好休息，你媽的職業偉大，你以後把我當成親人就好，學校這邊放假前沒什麼事了，我和你外公說多留你陪我幾天，晚點回去。等你身體好利索了，讓洛迦陪你回去見見兩位老人，你們也陪大院裡的親朋過個年，勞煩大家惦記了。”樑老師有些神情恍惚的道。
“老師，洛迦哥忙，就讓他陪您過年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讓表哥或者堂哥和我一起回去的。”洛迦工作忙，哪有回去過年的空，再說了，樑老師肯定不願觸景生情，洛迦陪我回去了，她就一個人過年了。
“沒事，不用擔心我。”樑老師擠出一個笑容，“你先照顧好自己，心思不要那麼重，凡事想開點才行。你父母知道你現在這樣子一定會擔心的。”
“所以我纔不敢讓他們知道。”我笑，“只要他們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有你這麼懂事的孩子，你爸媽很知足。”樑老師笑了，“洛迦不願我們來打擾你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吧。”
“好的，老師。”我點頭，目送老師離開。如果我沒記錯，今年是他們離開的第十七年，也是老師失去丈夫的第十七年，想到老師單薄的身影，心裡多了憐惜。
……
“這麼專注，在想什麼呢？”洛迦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發呆。
“沒有啊，無所事事呢。”我笑。
“過來陪你一會兒，和你聊聊天。”洛迦在牀邊坐下。
“老師剛剛來過了，送了晚飯。”我道。
“是不是聊什麼了？”洛迦問。
“嗯，說讓我別見外。”我繼續道。
“哦，她估計也彆扭這幾年沒點破。”洛迦笑，“怪不怪哥，十六年多都沒回去找你。”
“知道原來你算的這麼清楚，就不怪了。”我笑着說。
“那年我十四，你八歲，我爸犧牲之後，我媽就慢慢患上了抑鬱症。”洛迦輕輕地說，語氣沒有波瀾，我也沒打斷，可能他也覺得欠我個解釋，“於是我急急忙忙帶她回到外公家，慢慢陪她度過了最難熬地兩年。抱歉，當哥有精力回去找你的時候，已經高考了，再後來就是繁重地學業……。”
“洛醫生，十四牀着急出院，您先把字籤一下，他今天下午辦完手續，明天一早就可以收拾東西離開了。”華靈靈急匆匆的推門，打斷了洛迦的話。
洛迦接過幾張單子，從口袋裡拿出筆簽了字，最後不忘叮囑說：“一定確認好指標正常再把單子交給病人家屬。”
洛迦說着趁我注意力還在剛纔的小護士身上，伸手試了試溫度，“還是低燒，有兩個化驗結果明天出來，如果是細菌感染，會很麻煩，所以爭口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