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于,前面就是信都,我先帶侯爺安歇,回頭陛下的就會下來……”
賈詡向東遙指。一座不大的城池坐落在湖畔,碧水無波,象一塊無暇的碧玉琉璃。遠遠望去,這是一座很安靜的城市。走近一些,才發現城市戒備森嚴。灰色的城牆高高聳立,馬面四出,最希奇的是,呼廚泉掃了一眼,竟沒看到城門在哪裡。
“有勞大人了,哎,我這鄙微之人無能,不能帶管理好南匈奴,也不能帶着叛亂者的人頭前來朝見天子,還請大人……”
呼廚泉單于不敢怠慢,微微躬身,態度很是謙鄙。賈詡身爲欽使,代表着天子,深得天子的信賴,大將軍張涵也頗爲看重他,不是可以輕乎的人物。
“單于毋須擔心,羌渠單于忠心耿耿,陛下早就知道,大將軍也很是讚歎……”
賈詡也同樣客氣,勸說呼廚泉大可放心。羌渠單于爲了從詔命派兵到幽州助戰,方被族人殺死,朝中自然不會有人應此而怪罪呼廚泉。
言不由衷地說着勸解的話,賈詡在心裡嘆息一聲,他可真是沒有骨氣。也許讀書人的氣節,他從來就沒有吧!大將軍矯詔,賈詡本不贊同,可看見大將軍一挑眉,他就立刻化反對爲贊同了。按說,大將軍待他很寬容,也聽得進言,不會因之而怪罪,可他。唉……
賈詡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大將軍張涵對獻帝總是恭恭敬敬,從不曾失禮過。可是,賈詡清楚,張涵根本就未把天子放在眼裡。獻帝也好,還是其他人也罷,都是取而代之地一個目標。相對而言,只怕董卓對天子更敬畏些兒。
也許大將軍並不希望蒙殺主之名,可大將軍隨心所欲僞矯詔命。這個徵兆可不好!說起來,張涵矯詔也是有歷史的。早在中平六年,張涵就曾僞造詔書。如此說來,也許是習以爲常了,並無其它惡意……
“……”
呼廚泉單于感激涕零,說不出話來。遙遙向東行禮。
呼廚泉年紀不大,爲人卻很老道。十幾歲的少年,就遭遇父親慘死、兄長被放逐,自己在惶惶不可終日裡也被放逐了。隨着的人很少,呼廚泉也要去放羊。爲了避開須卜骨都侯,只得生活在雲中北部,常被鮮卑人劫掠。這十年下來,人經歷的多了,自便成熟,身上看把出絲毫驕氣。
見呼廚泉單于如此做作。賈詡也不好說什麼,收起零亂的思緒。隨之行了個禮。他二人乘坐的馬車走在一行人的中央,是衆人關注地對象。二人一起行禮。同行的數百騎士雖不能行禮,卻都肅然不語。一時間,數百人安靜地行走在寬闊的馳道上,沒有人說話,只有風吹過招展的旗幟“呼呼”作響,車輪壓在路面上發出“轆轆”的聲音,以及清脆的馬蹄聲。
信都城到了。
……
將呼廚泉一行安置在一座寬敞地宅院中,賈詡便匆匆忙忙地告辭了。作爲欽使。賈詡要先去晉見天子。呼廚泉將賈詡送出了堂去,在賈詡再三辭謝下。方在罷了,立在房門處,一直待、目送賈詡走遠了,看不到了,呼廚泉才轉身回去。
一進屋,隨身侍從便來稟報,賈詡把右賢王去卑的家人送來了。
去卑是於扶羅的次子,呼廚泉的親侄子。和他的父親一樣,去卑的運氣也不好,牽連到獻帝東歸醫師。被張涵覺得礙手礙腳,便與白波賊一起被掃平了。爲了掩蓋欽使的死亡,所有曾見到過欽使的,都伍子方被滅了口。去卑也因此被處死,死後還落了個叛逆的名聲。
……
好不容易安撫好哭哭涕涕的兄嫂侄媳,呼廚泉揉着發漲地腦門,不知說什麼好,真是沒長腦子!
冤枉不冤枉,有什麼意義。事情發生時,大將軍張涵就在河內,近在咫尺。伍子方行事,大將軍豈能不知。退一萬步講,即使大將軍真不知道。那伍子方與大將軍少小相交,親如手足,豈會因一胡人的死傷而自斷臂膀?!
“胡鬧!”
呼廚泉嘟囓了一句,把心思回到眼前地事上。
獻帝把他千里迢迢召到了信都,總不會光是要看看他吧?大將軍有意把諸狄內遷,而獻帝又下詔表示維持原狀,他不能不懷疑,自己是否陷入了君臣角力之中。誰是惡意,誰是善意,誰想得到什麼……
亂七八糟的念頭充斥在呼廚泉地腦海裡,但他並沒能得出什麼結論來。他對信都的瞭解太少,不足以他的分析。想來想去,呼廚泉下定決心,老老實實待着,儘量誰都不得罪,尤其是不能得罪大將軍張涵!
不過,人生不如意事十有七八。呼廚泉在住處待了十天,一點消息也沒有。獻帝遲遲不肯接見,大將軍也全當沒有他這個人。呼廚泉摸不着頭腦,不知如何是好。向賈詡打聽,賈詡便勸他安心等待只說“天子最近沒時間,稍後便會見他的”云云。
在呼廚泉抵達信都的第十六日。
“……
羌渠單于忠心不二,卻不幸死於亂民之手,朕聽了很是悲傷……
近日聽說羌渠之子呼廚泉尚在,朕感到很是欣慰……
欣然聽聞呼廚泉舉部歸附,朕非常詫異,但是想到你的父親,實在是不忍心拒絕……”
賈詡洋洋灑灑讚美了一通單于父子的忠義,最後宣佈:特晉封爲呼廚泉歸義侯,賞金銀若干,器物若干,奴婢若干、田宅若干。
“……”
呼廚泉跪在地上,久久無言。他是真的聽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靠!他什麼時候請求歸附了,這分明是想吞
奴!
“呼廚泉!還不接旨?!”
賈詡一板臉,低聲喝問道。
“……”
呼廚泉氣的渾身發抖,手指扣着磚縫,指關節都白了。身後傳來一聲怒喝,隨即霹靂啪啦一陣亂響,與他一同長大的優留便沒了聲息。
“橐!”
從眼角的餘光,呼廚泉清晰地看到,四下裡漢軍黑色的皮靴整齊地跨前一步。沉重的腳步聲有如一瓢涼水迎頭澆下,呼廚泉身體抖動了一下,全身的血液象要凝固般,他只覺得眼前發黑,渾身上下冷汗淋漓。
“呼廚泉接接旨!”
那嘶啞的聲音裡,呼廚泉深深地低下了頭。
“哦?好端端的,呼廚泉怎麼會要求歸附?一會兒要求保持原狀,一會兒要求歸附,呼廚泉到底在想些什麼?”
南匈奴單于呼廚泉到達信都不是什麼新聞,但他突然間上表稱“感念天子仁德,請求歸附”,不免有些突兀,不能不引人懷疑。議郎趙彥這話顯然是說中獻帝的心意,獻帝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賈詡,等他回答。
汗!好端端的,呼廚泉當然不會願意,可在雪亮的鋼刀威脅下,能堅持自己的意見不動搖的,就不多見了。呼廚泉這些年都忍耐下來了。不想當烈士,自然便“千肯萬肯”。
“趙議郎這是什麼話?陛下聰睿仁德,方有遠夷來附……”
趨炎附勢之人,什麼時候都不少見,侍中孫盛笑着說道。見賈詡注目,孫盛笑地更開心了。
“這個……”
趙彥無言以對了,他總不能說獻帝德行不足吧!
“陛下……”
賈詡沒有理會二人的爭論,只對獻帝說話。他歷數了南匈奴老單于羌渠的忠心。又述說了單于呼廚泉的困難處境老單于死在老須卜骨都侯之手,呼廚泉又是須卜尤迎接回來的。在他的述說中,把單于呼廚泉的處境描繪得極其險惡,自來信都以後,見識到大漢的繁華,感念天子地恩德。復得安居,這才動了歸義之心云云。
賈詡用辭典雅,雕章琢句,把整篇文章作的是滴水不漏,感人肺腑。衆大臣不是不知其中必有緣故,可都知道,這是大將軍張涵的主意,爲了一個匈奴人與大將軍翻臉,獻帝也是不肯的。
於是,獻帝下詔。正式封呼廚泉爲歸義侯,賞賜若干。
……
“假作真時真亦假!文和。你看,誰還敢說。給呼廚泉的詔書不是真的?”
隨手把詔書點燃,在嫋嫋地煙霧裡,張涵笑道。賈詡這趟去‘歸義侯府’,明說是宣詔,實則把詔書換了回來,又取了呼廚泉的親筆書信回來,把事情作了個了結。
“將軍,只怕起居注裡的時間對不上的……”
賈詡苦笑連連。他是想當個忠臣來着!
張涵輕蔑地笑笑:“文和多慮了!事到如今。難道呼廚泉還敢反口不成?”
‘這話卻是實在,事到如今。別說呼廚泉,就是天子有如何感與你爭辯……’
賈詡笑笑,嘴上不說,卻腹誹不已。
“……南匈奴諸單于守邊百年,呼廚泉單于誠心歸附,特准予南匈奴遷居內地安置……”
歷來新單于繼位,漢帝除了派遣使者給新單于賜璽書,拜璽綬,並賞賜冠幘、絳單衣等事物,還要賞賜諸王和骨都侯以下的頭人。這次獻帝下詔,衆人都以爲是要給予封賞的,誰也不成想,竟是要南匈奴內遷的。
帳中的大人們面面相覷了半晌,忽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明明已經下詔允諾保持原狀,怎麼能出爾反爾,難道漢天子就如此言而無信?!
看着義憤填膺的南匈奴各部大人,田汾勃然大怒,大喝一聲:
“大膽!天子一言,駟馬難追。諸位此言差矣!我大漢天子豈願出爾反爾,只是呼廚泉單于朝見之時,苦苦哀求。陛下感念老單于死難,又聽說新單于處境艱難,迫不得已,這才勉強同意。
這有呼廚泉單于的書信在此……”
“放屁!”大帳中陡然靜了一下,須卜師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分明是你們想要吞併我南匈奴!”
白癡!這話知道也不能說地!
田汾心中暗笑,卻表現的極爲憤慨:
“笑話!南匈奴區區荒野之地,與我大漢相比,財富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既無奇珍,又無異寶,我大漢吞併南匈奴有什麼好處?
反之,南匈奴遷入內地,我大漢還須分給田地,給予糧食,待給錢財,以便能使南匈奴人安居下去……”
“胡說!我南匈奴牛馬無數,騎士萬千……想吞併我們,沒那麼容易!”
田汾冷笑一聲,呲之以鼻:
“我大漢從未曾想過要吞併南匈奴,陛下垂憐呼廚泉單于,這纔給予地是恩德,如果諸位不願,我大漢也不會強求……”
田汾上前一步,環視諸人,他自恃有漢軍在後,眼中精光閃爍,凌厲非常,人人不覺退縮避開了他的目光。
“願意與否,諸位可以一言決之,我大漢決不強求!”
“……”
須卜師爲其氣勢所迫,心中惱怒,卻也冷靜了幾分。此刻他不開口,帳內一時鴉雀無聲。
開玩笑,說不強求,誰信呀?誰敢信呀?
想必田汾一去,張律就會率領大軍前來,把不願者皆化爲粉。
“何去和從,諸位可要三思啊!”
狀,也不多說,轉身昂然出了營帳。一行人漫步上I跑出了匈奴人的營地,田汾這才發現,他的內衣早已經溼透,猶如水洗一般。
……
田汾一去,大帳中卻熱鬧了。各部大人們馬上吵作一團,都慌了手腳。有怪罪須卜尤輕信漢人的,有責怪呼廚泉出賣大家的,有垂頭喪氣想投降的,也有激憤不已要奮戰到底的……指責聲、喝罵聲、埋怨聲、辯解聲,充斥了帳中,吵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個結論。單于呼廚泉東上信都,須卜尤又領兵隨漢軍出征。在座的各部大人們,竟沒人能當得了家、做得了主。
隨後,一個更加不幸的消息傳來,漢軍從四面八方,將營地團團圍住。諸人慌忙衝出大帳,登高遠眺。只見旌旗招展,角聲震天,無邊無際的大軍包抄而至。先是數萬騎兵奔騰而來,隨後步兵如潮水般涌近。頃刻之間,便封鎖了四周,形成一個大大的包圍圈。
衆頭人相顧駭然,個個面色如土。
此次前來,各自爲了爭取更多的好處,爲了張律的賞錢,都帶足了青壯。這時侯,全部被困。不過,須卜尤帶了近兩萬騎兵西行追殺老王,全部人馬也不足三萬。眼見得,四下合圍的漢軍少說也有五六萬之衆。失去了兵力的優勢,也無法迂迴,又如何能夠與漢軍相抗衡。
……
出了中軍大帳。度遼將軍王成林恨恨地吐了口吐沫。
媽地!這些匈奴,全他媽是孬種!
前陣出了岔子,被匈奴人打了個措手不及,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又降了一級。王成林正想立點戰功,好把這個行度遼將軍重新轉正。都是從騎軍一起的,孫齊雲成了騎都尉,眼瞅着就是將軍了。他王成林如今竟淪落成一個都尉,也恁丟人啦!
結果,這些匈奴人見勢不妙,自己人互相殺了一通,糾出幾個頂缸的……
靠!投降了!真他媽見鬼了!
“來!給我過過癮!”
回營的時候,王成林路過營門口。正看見十幾號趴在那兒,露出各自花花白白的屁股,軍棍正“噼嚦啪啦”打的山響。王成林就手癢了。
這要求是違反軍紀的,執刑地須是軍法官手下的律卒。那律卒見是王成林,笑笑也沒說什麼,就把棍子給了他。
“什麼罪?”
“騷擾婦女,意圖!”
“靠!給你們閒的,下次把惹事的傢伙割掉算了,這些兔崽子,八十軍棍。也記不住!”
王成林說着,艘中棍子也動上手了。
“哪兒有的事?我是在跟她講價……啊!!!”
伏在地上的是個烏桓人度遼營裡三千士卒多是烏桓騎兵趴在那兒。嘴還不老實,讓王成林用力一棍。打地哇哇大叫。
王成林眯着眼睛,大聲喝罵:
“小子,軍法也不是沒教過你,就你們手欠!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你們都清楚……”
對於士兵來說,戰場上浴血拼殺,腦袋別在腰帶上。沒人不害怕不恐懼的。就是老兵也無法避免,這種緊張的恐懼感深入骨髓。只是老兵能夠控制自己的感覺,能在戰場上把自己訓練有素的殺人技術全部發揮出來。不過,恐懼依然如故。
過於緊張,不是件好事,會使士兵不好控制的。半夜嘯營十有便是由此而起的。所以,每當戰事告一段落,領軍將校都會想方設法讓士兵放鬆下來。便是一條極好的辦法。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血氣不那麼旺,殺氣也會淡一點。
很多時候,俘虜的戰俘之類,便會被補充進妓寨,充作隨軍地營妓。但是,隨意和在戰鬥中收取戰利品一樣,都是嚴厲禁止的。一旦發現,肯定就是處斬。
щшш✿ttкan✿¢ ○
“啊呀,這有什麼……啊!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
有時,領軍地將領甚至會直接將俘獲的婦女賞下去。
“放屁!
南匈奴地情況能一樣嘛?他們是營妓嘛?要記住!南匈奴與你們是一樣,都爲大漢守邊近百年,天子這纔開了恩,准許你們遷入大漢國內地,作爲大漢國民的……老子上次去上谷時,也像你們這樣,能行嘛?”
王成林一邊打一邊喝罵,說話聲裡,夾雜着“闢辟啪啪”的聲音。他越說越大聲,越說越嚴厲,手上也隨之使力,棍子打的可就更重了。但是,他這話說的在理,烏桓騎兵們呲牙咧醉,“唉呀、唉呀”叫個不停,聽他問到此處,卻都咬牙大叫:
“不行!”
道理誰都明白,可但兵三年,老母豬賽貂蟬。谷精上腦,哪裡還記得住這些。再說,動手動腳,也就軍棍而已。
“喀!”
正在此時,軍法官柴臨從旁邊走了過來,他咳嗽一聲。王成林聞聲,訕訕地笑笑,揹着柴臨便要把棍子偷偷塞給律卒。柴臨裝作沒看見,徑自走了,王成林不由鬆了口氣。
“二十棍!”
王成林苦着臉,可憐巴巴的,柴臨全當未見,回頭對律卒喝道:
“你!四十!”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PS:居然五千九早知道(白竹豬小聲嘀咕:俺就把這段話加里面了)……
這個,不知不覺,成夜貓子啦!
算了,明天開始努力……呃,俺自勉一下,諸位還是不要抱太大期望爲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