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溪的腳步僵住了走不動。
隔着幾步遠的距離,顏苜冉的心臟砰砰跳着,急促激烈,她從慕晏辰的懷抱裡望出去,目光和落地窗外那個纖細漂亮的女孩子目光徑直相撞!
這一瞬,顏苜冉臉頰漲紅,忍着心底強烈的酸澀和劇痛,直盯着她,不閃不避!
紀姚拽着人有些跑不動,蹙眉回眸:“慕瀾溪你……”
一聲語塞,紀姚也怔了,順着她清澈的水眸朝着咖啡廳裡面望過去,目光緩緩落在了糾纏的兩個人身上,眸子頓時瞪大,滿眸的不可思議。
“你哥?”紀姚整張臉貼上玻璃,“哇,真是你哥,那他旁邊的女人是誰啊?你上次說的他的女朋友?說起來還挺漂亮的,瀾溪你快看啊……哦,不對,你哥女朋友,你該早就見過了的……”
紀姚拍拍腦袋,突然覺得自己傻了不少。
看起來兩個人是在糾纏,男女之事沒什麼好看,紀姚撐開玻璃想拉過她繼續走的時候驟然想到了什麼,腦海裡倏然閃過那天晚上在紀家時慕晏辰對瀾溪超乎血緣的親密,一股徹悟的電流竄過了腦海,電光火石之間,似乎嗅到了這一幕所散發出的,劍拔弩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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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限量版的銀色錶鏈,不會是,她要送給慕晏辰的聖誕禮物吧?
紀姚臉色蒼白了一下,拽了一下肩上的雙肩包帶子,扭頭問道:“怎麼,你的錶鏈還要不要?”她勾起一抹笑,意味不明,“你哥今天看起來收到的禮物不錯哦。”
女朋友的*擁抱,還有攤開在那張餐桌上的優質領帶,處處都彰顯着跟她們高中學生不同的成熟時尚氣息,隔着一道透明的落地窗,卻像是隔了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一般。
瀾溪清透的小臉泛着一絲蒼白,久久不散。
“要。”半晌,她凝視着那一幕,對着顏苜冉的眸子,輕聲卻堅定地吐字。
她當然要送。
爲什麼不要呢?
極力維持着鎮定收回目光,不敢再看此刻的慕晏辰是什麼表情,瀾溪牽過紀姚的手朝着前面走去,一步步走的快速而堅定,像是怕下一瞬,自己就已經軟弱妥協了。
世間最薄弱的東西,不該是語言。
你既已經對我說了那些話,若都不可信,那麼你說或者不說,還有什麼區別和意義?
紀姚愣了。
事情的發展和她猜想的完全不一樣,她怔忪了半天也沒琢磨透,再回神的時候玻璃門已經近在眼前,瀾溪推開門,已經走進了店裡面。
豪華限量版的冰激凌套餐,她花費了最大的價錢卻只是爲了那個小小的禮包,將所有的卡紙和香包*都塞給紀姚,瀾溪拿了那個銀色精緻的錶鏈,黑色銀色相間的方塊串接造型很是時尚優雅,她握在掌心裡把玩了半天都捨不得鬆手。
世上難得的一件事,就是你在櫥窗裡看到某一件東西,看到的第一眼就能在腦海裡找到適合它的人,那個時候商品的貴賤都已經不再重要的,重要的是,非它不可。
瀾溪看到這條錶鏈的第一眼就想到慕晏辰。
她拎起來,朝着紀姚道:“你覺得配不配我哥哥?”
紀姚懶懶的,勾勾嘴角,朝她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瀾溪眸子裡一亮,接着就黯淡下去,似乎思緒飄向外面,還在爲剛剛的事情而掛心,她小心翼翼地裝好,牽過紀姚的手:“走啦,要遲到了。”
再次跑過櫥窗的時候,咖啡廳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和優雅。
最中間的一桌已經完全清空。
那一對璧人,雙雙不見了蹤影。
***
深夜的時候,值班的守門管理員將大門頂上的燈熄滅,在遠處宿舍樓愈發減弱的喧鬧聲中將大門緩緩拉上,無意中竟然發現一個清幽纖細的身影還站在路口。
管理員嚇得眉心跳了跳。
仔細看看那女孩子胸口的校徽,的確是c城一中的學生。
“小姑娘。”他叫了一聲。
凝重的暗夜裡,瀾溪靜靜站着,吐出的氣息都瞬間化成濃霧,半晌之後聽見背後有人叫喊,回頭就看到那個守門的四十多歲的男人朝這邊走過來。
“小姑娘你怎麼回事?走讀證呢拿出來看看,既然不住宿舍怎麼下了自習不回家呢?這都幾點了你還在這裡站着?”
瀾溪本想着沉默,不理會,可嘮叨聲還在繼續。
長長的睫毛垂下,爲了堵他的嘴,她還是把走讀證拿出來遞給他。
“唔……那你不回去?這附近路上可不安全。”
“我等人。”她輕聲道。
“等到這麼晚?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你家裡人……”
“我有手機。”她擡眸看他,眸子裡充溢着一絲感激。
管理員緊緊蹙眉:“那怎麼還不來?”
瀾溪頓了頓,輕輕地吸一口氣吐出來,白霧模糊了她一張柔美的小臉,她執拗道:“你不要吵……他有事耽擱了,一會就來的。”
管理員眉頭蹙得更緊。
看起來勸也勸不動,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冒着寒氣走回值班室了,只打算晚一點睡,等到接她的人來了再睡也不遲。
而事實上,瀾溪已經打過電話給慕晏辰,對方無法接通。
以前就算他出差或者有事,都會提前短信給她讓她留在學校,一個人回到公寓去住他也不放心,在學校會安全點,可是今天毫無預兆的就沒有半點消息,他人也沒有來。
好冷。
初冬的薄霜在寒冷的空氣裡緩慢地降下來,籠罩了暗夜中緘默的枝頭,也落了她滿身,冷得沁骨。瀾溪睫毛上的冷氣都凝結成水霧,眨眼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涼意,她在路口都快站成一個雪人,卻怎麼都等不來他。
整顆心臟,在最初的失落,難過,焚心蝕骨的傷心之後,逐漸變成擔憂與焦灼,她怕他又像上次一樣,開車在霧氣朦朧的夜裡前行是危險的,他會不會是出事?
心被揪着,掌心裡也一片刺骨的冰涼。
瀾溪握緊了那一條銀色的鏈子,貼在胸口不肯放鬆,吐着白霧,繼續焦灼的等待。
腳有些冷了,也有些僵,凍得微微疼痛。
“你怎麼了……”她綿軟的嗓音帶着一絲顫抖低喃着,咬脣,擡眸望天,生生被凍出一絲委屈來,眼裡一片溫熱,就快堅持不住了。
一個半小時後。
管理員守着查寢本打着瞌睡,突然聽到外面的動靜,清醒過來,起身推開了窗子探身出去看。
隔着一道冰冷的大門,那個纖細柔美的女孩子輕輕拍着門鎖,被凍得可憐兮兮,啞聲輕輕道:“麻煩你,能不能幫我開個門?”
***
旁邊的人連續打第三個噴嚏出來的時候,紀姚知道,她這是感冒了。
“你家劉叔難道昨晚上老婆難產了嗎?*沒來也沒個消息,你又不是不知道宿舍12點之後就沒有熱水了,不洗個熱水澡就*睡覺,凍死活該哦你……”紀姚扯過紙巾沒好氣地遞過去。
瀾溪鼻子紅紅的,襯得精緻的臉更加白希悽楚,聽到紀姚的話僵了僵,半晌接過紙巾,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你禮物呢?聖誕節都已經過了,再送還有什麼意思啊?”紀姚垂眸繼續算題。
“我週末回去拿給他……”她綿軟的嗓音道。
“那他有沒有給你準備禮物啊?”紀姚漫不經心地繼續問道。
瀾溪再次僵了僵。
“有。”她水眸一顫,大言不慚地微紅着臉說道。
“是嗎?”紀姚來了興趣,湊過去,“吶,拿出來給我看看……”
“你看不到的。”
“爲什麼啊?”紀姚蹙眉,“我怎麼看不到了?”
“在我心裡呢,你當然看不到。”
“……靠,慕瀾溪,你還可以再酸一點!!”
教室裡人來人往很是喧鬧,她們的聲音淹沒在人堆裡面很不起眼,可紀姚切齒說完話的瞬間卻是震撼的,不知道爲什麼她竟生生從瀾溪臉上讀出一絲戀愛的感覺,她真不該那麼酸,不該那樣執拗不加掩飾地表現出她對慕晏辰的好……她難道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