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一夥人走了以後,玲子對二兩說:“你說張所長是好人嗎?你還向他畢恭畢敬,給人家東西。”
二兩甩了一下頭髮說:“分誰說,我說他好,他是對我有好處,是他從監獄裡把我要出來的,我永遠也不能忘了人家的恩。你說人家不好,不代表我。”
玲子說:“照你這麼說,那狼你也得給他去弄了?”
二兩摸了一把下巴說:“那倒是,不過我有了一個辦法。”
玲子對李飛的心情很沉重,但是對這種沉重的心情她沒有說出來。
時間不長,二兩讓玲子看好家,他去了富饒鎮市場。
時值臘月,正是年前,市場十分火爆,擺攤的吵吵嚷嚷,買貨的川流不息。二兩穿梭着擁擠的人羣,觀看着每一個攤位,他仔細地搜索着他所需要的東西。可他走了大半個集市,也沒有發現他要買的東西。他正繼續往前觀察時,見到王大闖正在抱着膀看着魚攤。二兩趕緊搭話:“大闖,買賣不錯吧?”
王大闖一見是二兩,立即伸出冰涼的手拉住說:“二兩哥,怎麼不見你了,兄弟都想你了。”
二兩告訴他說,由於本地都有了集市和大賣場,老林又開通了道路,所以到這裡就不方便了。最後說來說去,他這次來想要在集市上買一條狼,可是沒見有賣的。
王大闖說:“老哥弄條狼,不是很容易嗎?何必跑到這裡。”
二兩笑了:“說實話,我實在不願打那狼,不忍心啊。”
王大闖沉思了一下說:“大哥對狼也慈悲,這樣吧,你給我看攤,我去給你看一下。”說着他扒開人羣就不見影了。
二兩爲他看着魚,又左顧右盼,不一會王大闖拎着一個白條回來了。他樂哈哈地說:“大哥你看,狼我給你弄到了。”
二兩接過來,他看到這個白條細細的、長長的,他又看那嘴巴,尖尖的。他笑了:“兄弟你真行,這白條狼多少錢?”
王大闖舉起大拇指說:“兄弟一分不掙你,原本價,一百元。”
那時的一百元也不是一個小數字,誰家要是有一萬元,那是要上報紙的啊,二兩毫不猶豫地掏出了一張大票,直向王大闖點頭:“謝謝兄弟、謝謝兄弟。”
二兩高興地揹着狼走出了集市,他心想,這下可給李飛弄到狼了,吃上它,李飛的病就要好了,再也不會死了,他想着很快走進了老林。
走進老林,他覺得老林有些陰森,他的心跳有些加快了。他知道這條死狼很容易引來活狼,因爲狼的鼻子非常靈敏,狼也是非常愛護同類的,它們很遠很遠就能聞到同性的味道,於是他握緊手中的刀。可是他一直走到了窩棚,也沒有碰到一隻狼。他很納悶,放下後背上的狼,又仔細的檢查起來,突然他發現,那尖尖的嘴好像是用斧頭砸尖的,然後凍在了一起,那長條狀,好像拽着抻長的。他再仔細分辨,果然如此,他長嘆一聲,知道自己可能上當了,可是沒有辦法,他悶悶的,也沒和玲子講,就把它當成狼給李飛留着。
沒過多久,那個年輕的和幾個人把白條狼取走了。
李飛見了白條狼,張着大嘴那個樂啊:“二兩真辦事啊。”說着話,哈喇子都往出淌。他擦了擦嘴巴,立即給李毅大哥去電話,倆人在電話里約好了吃狼肉的日子,聽得出電話裡傳來了李毅興奮的笑聲。
吃狼肉的日子終於到了,李飛家佈滿了肉香和大料、花椒味。屋裡的說笑聲更是沸沸揚揚。
市林業局副局長齊萬年也來了。
李飛說:“大哥,好東西你吃不到,兄弟心裡難受啊。”
李毅說:“兄弟的心大哥知道,你救了哥哥的命,你永遠是我的親兄弟。”
齊局長說:“你們的緣分這都是天意啊。”
那個年輕的下級,附和着,端起酒瓶子,給每個人一一倒酒,讓菜。
李飛牙稀、高矮不齊,他邊吃瘦肉,邊用牙籤剔着牙,他說:“這狼肉人吃了對身體非常有好處,它能補五臟,御風寒,暖腸胃,壯陽填髓。”說完幾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人喝到酣處時,李飛說:“大哥,你說高權的膽子大不大,在老林裡打開了一條道,放到了好幾百棵樹,他這不是破壞了生態平衡嗎?大哥,你說對這樣的幹部得處理吧?”
李飛說完,端起酒杯舉到李毅的身前,李毅揚起酒杯,“嗞”的下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說:“他放樹沒有原因嗎?”
李飛說:“那他能沒有藉口嗎,他說方便老百姓採蘑菇,才放樹、打通了一條道。”李飛又端起酒杯,又共同喝了一口說:“大哥,你想一想,就採那麼一點點蘑菇,值得破壞老林嗎?”
李毅說:“嗯,這事是不行。”他看了一眼齊副局長,想了想說:“老齊你調查一下,老林是應該受到保護的,然後把處理結果告訴我。”
李飛一聽很高興,他拿起牙籤,都不知怎麼放到了嘴裡,一不小心,牙籤紮在了牙齦上,他哎呀一聲,牙齦的血就出來了。他吐了兩口帶血的唾沫然後笑着說:“沒什麼、沒什麼,只是出點血。”說完,幾個人繼續吃肉、喝酒。
再說玲子。
玲子掐着手指算了算,再過兩天大春就要從縣城學習回來了。
玲子說:“二兩,咱們一起回去吧,你也應該看看咱的家了。”
二兩“嗯”一聲答應了。
第二天,天氣不錯,李二兩和玲子,踩着雪、躲着樹樁很快走出了老林。玲子說:“二兩,你不想咱的家嗎?”
二兩很嚴肅:“野獸還思鄉呢,何況人了?”
玲子又說:“你看到咱家的那個大架子了嗎?”
二兩笑了:“早就看到了。我想家的時候,就走出來看這個大架子,我閉上眼睛,就看到了你和咱的家。”
玲子笑了,笑的眼睛有點溼了:“我也是,閉上眼睛就看到了你。”
倆人一路說着,走出了老林,又走過了草地,很快走進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裡有一個人,是浩亮正在揮舞着掃帚,他滿頭大汗,見了玲子,放下掃帚:“玲子嬸,你走的時間好長啊。”
玲子知道浩亮見他家沒人,就來給他看家,收拾院子。玲子很感動:“浩亮,看把你累的,今晚在我家吃吧。”
浩亮擦了一把汗說:“女主任也常到你家院子來,她一站在院子裡,眼睛就流淚,她好像比我還累,還是讓她在你家吃吧。”
玲子知道浩亮彎了吧唧的想法,她也更知道小惠的心情,眼睛不禁有些溼乎乎的,她打開門,和二兩一起進了屋,她在往外看時,浩亮不見了,掃帚放在了窗下。
幾天家裡沒人,屋裡很冷,二兩很勤快點着了爐子,爐子裡很快着起了紅堂堂的火,屋裡的溫度上來了,窗戶上的冰霜也開始融化了。玲子的眼睛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道上走着一個人,仔細一看是算卦先生胡生,她趕緊跑出去:“胡先生,胡先生。
胡先生站住了,他一見是玲子,心裡高興起來,暗想,這回又來送錢的了。果然玲子拉拉扯扯把胡先生推進了屋。他一見二兩,拱手說:“大善人果然回來了。”他摸了摸嘴巴:“不過大善人,看你的額堂很暗,百天以後,你好像要有事纏身。”
玲子嚇得一哆嗦,她知道有時胡先生算得很準,她有些央求胡先生說:“那怎麼辦?老先生給破破吧。”
胡先生又摸起了嘴巴:“天意難違啊,就是破也破不徹底。”
玲子嘶啞着嗓子說:“老先生想想辦法吧?”
李二兩一聲不吱,他也聽說過胡先生的卦很準,心裡不禁有些發涼。
胡先生掐着手指算了算:“那好吧,我只能是盡力了。”他從兜裡掏出一塊黃紙,用手畫了畫,然後吹了兩口氣:“這個你晚上拿到十字路口燒掉,你的事情就會減輕不少。”
玲子把這張黃紙收起來,然後問這一卦多少錢。
胡先生哈哈一笑說:“一百元算了。”玲子想要說什麼,胡先生繼續說:“你可要知道,這破卦的事,是要得罪上天的,上天怎樣處罰我,我還不知道,要你一百元一點都不多。”
玲子無奈,掏出了一百元,想了想說:“胡先生這樣吧,贈我兩卦行嗎?”
胡先生又笑了:“行,屯鄰住着,說吧。”
玲子說:“算算我家大春啥時娶妻生子?”接着玲子報了大春的生日時辰。
胡先生掐指一算說:“你家大春已經有子了,好像還在胎中。”
玲子說:“大春還沒有結婚啊,怎麼還能有子啊?”
胡先生摸着下巴說:“這個是卦上說的,太集體我也說不清楚。”
玲子和二兩都無言,矜持一會,胡先生問:“再說說你的第二卦?”
玲子突然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哦,胡先生,你再算算張老師爲啥這麼年輕就沒了?”
胡先生說:“對於張老師我已經算過了,這是天機不可泄露,可你今天問到算卦的頭上,我就破一次例告訴你吧,張老師是女菩薩轉世,她在人世間做了幾件好事就走了。”他停了一下,又囑咐了一句玲子和二兩:“記住,這話你倆不許外傳。”胡先生說完,揣起錢,慢悠悠地走了。
玲子這時叫住胡先生:“胡先生,上次算卦我說請你吃飯,可是一忙乎就忘了,今天給你補上。”說完拿過一隻野兔給了胡先生。
胡先生向玲子、二兩鞠了一躬,接了過來。
胡先生走了,二兩和玲子的眼淚出來了,胡先生說張老師是菩薩轉世很恰當,可是他說的大春的孩子在哪裡?還能是張老師死的時候懷着大春的孩子嗎?
第二天大春回來了,他見媽媽和爸爸團聚了,心裡異常激動,大春問爸爸這裡、又問爸爸那裡,父子倆真是有說不完的話。媽媽這時把胡先生算的卦和大春說了一遍。
大春說:“我不信算卦,算卦人大腦很靈敏,他說張老師是菩薩轉世,他不說,大家也知道,張老師做了很多的好事,在她的身上,確實有菩薩的影子。”
大春接着還告訴爸爸媽媽,張老師被縣委授予革命烈士的稱號,年後泥水活了,就給張老師修一個紀念碑。大春說完,一家三口都流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