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自然是知道墨玉與素芳這是爲了自己好,如今只是淡淡一笑,輕聲道:“韋主子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她與王妃娘娘相鬥只是以卵擊石,所以連帶着我,怕是她也忌憚幾分的,所以在這個時候她萬萬是不會做出什麼事兒來的,你們就放心吧!”
話雖這麼說,可墨玉與素芳兩人還是有些擔心,但是她們卻是知道,傾城的脾氣雖看着溫和,但素來卻是說一不二的,當即墨玉更是跟在了傾城身後,兩人一齊朝着韋主子的住處走去。
昔日風光無限的韋主子居然也會落到這個地步!當即,傾城心中浮現了幾分快意,她不是普度衆生的觀世音菩薩,不是每個人得到了惡果她都會可憐的,更何況還是韋主子這般心腸歹毒之人,叫她說,韋主子這種人就是下十八層地獄都不爲過!
想及此,傾城臉上倒是什麼表情都沒有,擡腳徑直朝着韋主子的屋子走去,這間屋子她來過不知多少次,所以這一次依舊打算和之前一般進去的時候,守在門口的雨兒卻是將跟在傾城身後的墨玉攔住了,“主子說了,只能段主子一個人進去!”
這下子,莫說墨玉了,就連傾城都覺得有些奇怪了,要知道,縱然如今韋主子不得勢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怕是韋主子找她來也沒有安什麼好心,更何況這兒還是韋主子的地界,若是真的誣陷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怕是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正當傾城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一旁的雨兒又說話了,“段主子大可以放心,如今只有我們家主子一個人在屋子裡,而且墨玉就在這兒守着,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這話分明就是想要消除她的戒備之心!傾城瞥了一眼雨兒,只見她臉上掛着淡然的笑,頓了頓,卻還是朝着裡頭走去,是福還是禍,終究是躲不掉的,更何況,她倒是要看看如今的韋主子還能掀起什麼風雲來!
懷揣着十二分的忐忑,傾城還是走了進去,只是一進去她倒是微微有些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之中,韋主子一直都是高雅的,饒是先前她與韋主子互稱姐妹的時候,韋主子也從未像是今日這般——素淨的臉上未施粉黛,滑順的長髮垂在耳畔,頓時,不知道爲何,傾城只覺得心中的戒備之心放下了大半。
韋主子聽到了那微微頓住了的腳步聲,知道是傾城來了,輕輕咳嗽了一聲,道:“段主子,你來了。”
猛地聽到聲響,傾城這才緩過神來,忙朝着韋主子福了福身子,輕聲說道:“妾身見過韋主子。”
韋主子卻是淡淡一笑,眼神依舊絲毫沒有從窗前挪過來,甚至連臉上的神色都絲毫未變,只是輕聲說道:“段主子何時變得這樣客氣了,之前還與我情同姐妹,呵呵,看樣子是我多想了啊!段主子這樣聰慧的人,怕是一開始接近我就有目的的,又怎麼會真的與我情同姐妹呢?說起來,怕是段主子今日能夠來,猶豫了好一會兒吧!”
這一番話叫傾城原本微微鬆懈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她知道,韋主子就是韋主子,即便韋主子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那她依舊是韋主子,那個詭計多端、可以掌控着一切的韋主子!
想及此,她臉上更是浮現了一絲笑容,雖得體,但透着幾分疏離,“妾身不明白韋主子話中的意思,妾身聽聞雨花姐姐叫來,說是韋主子找妾身有事兒,不知道請問韋主子有什麼事兒?若是沒事兒的話,妾身就不打擾韋主子的休息了。”
“這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嗎?如今連你都敢用這樣的口氣與我說話呢?”韋主子臉上浮現了幾分譏誚的神色,但是她知道,人走茶涼這句話從來都不假,只是縱然現在她這杯茶已經涼了,但是誰又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呢?
這樣想着,她臉上的笑意不減,輕聲道:“今日我只是想要與段主子你說說話而已,不知道你爹爹和弟弟怎麼樣呢?”
爹爹和弟弟?傾城心中猛地一驚,當即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了,徑直朝着韋主子牀榻前走去,厲聲說道:“你到底對我爹和弟弟做了什麼?你對我不滿,直接衝着我來便是了,不要傷害無辜!”
韋主子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一茬,當即只是淡淡一笑,這纔看了一眼滿臉怒意的傾城,聲音倒是越發和緩了,“段主子,你怎麼這麼大的脾氣,我可是說了什麼嗎?”
說着,她的脣角倒是浮現了幾分笑意,輕聲道:“你放心,我雖然作惡多端,但是那樣下作的事兒卻是不屑的,我也是當孃的人,自然是知道沒了身邊的摯愛心裡會多麼痛苦,但不是我明白這樣的感受,便是所有的人都會明白,段主子,若是有時間的話,你大可以派人回去看一看,免得回去遲了,連你爹爹和弟弟的全屍都見不到啊!”
傾城腦袋嗡的一響,一瞬間她倒是微微有些弄不明白韋主子話中的意思,前些日子她不是才見到過爹爹嗎?當時爹爹還曾與她說,說自己和弟弟一切都好,不過是這幾天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一時間,傾城只覺得六神無主,腿肚子直髮軟,若不是她現在依着韋主子那酸木雕花牀,只怕她現在已經癱軟在地下了,瞥眼見,她卻是看到了韋主子那含笑的模樣,當即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強撐着說道:“對,你一定是在騙我,要不然好端端的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更何況,你怎麼會這麼好心?我爹爹和弟弟在小鄉村裡,縱然你方纔說的話是真的,那你怎麼會知道?”
只是她忘了,她的那點小心思與韋主子的城府相比,那只是小巫見大巫,更何況,縱然韋主子身在寧王府之中,但是隻要她想知道的事兒,難道還能有不知道的嗎?
如今韋主子臉上的笑意倒是愈發盛了,那笑容之中摻雜了幾分不屑與譏諷,“段主子,我方纔都已經說了,若是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大可以派人回去看一看,這樣你自然便能夠知道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至於我爲什麼要將這件事兒告訴你?呵,好歹我們之前也是姐妹一場,我怎麼忍心看着你被人騙得這樣慘呢?更何況,那人還是你最相信的兩個人,先前我還以爲你是個聰明人,但是現在一看,也不過如此!”
這話越說,傾城倒是越覺得聽不明白了,如今更是微微揚聲說道:“韋主子,我想你今日找我來怕不是爲了提點我幾句這麼簡單吧?我們彼此都知道,你今日來找我根本不是這麼簡單,既然你說有人害死了我爹爹和弟弟,既然這般,那你總該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誰做的吧?好給個痛快話!”
聽聞這話倒是韋主子微微愣住了,她原本以爲傾城壓根就不會相信自己的話,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傾城現在緊咬牙關,雙眼泛着淚花,但還是一副堅韌的模樣,好,也不枉費當初自己相信了她一場,看樣子,自己當初倒也是沒有看錯人!
如此一來,韋主子倒是淡淡一笑,纖細的手指指向牀榻邊的錦杌子,淡淡道:“坐吧,有些話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傾城不說話,也不坐下,只是用着一種戒備的眼光打探了自己面前的韋主子,她是多麼希望,希望自己能夠從韋主子的話中找出破綻,從而知道韋主子方纔的話只是騙她的,雖然,韋孺人根本沒有這樣的動機!
韋孺人見着她這個樣子,像是沒有看見似的,繼續說道:“對於你之前是十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你是不是都不記得呢?那我告訴你,你根本就不叫段傾城,而叫做林傾城,你的爹爹更不是鄉間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而是前朝陰大將軍,當年戰亂的時候,殺了三皇子,掘了當今的皇族的祖墳,後來城破了之後,你爹爹帶着你和你弟弟逃出城了。”
“本來事情到了這兒也應該告一段落了,只是林大將軍卻一心想着光復隋朝,更是不惜冒着性命危險,將你送給了段大人爲養女,爲的就是能夠讓你入宮,到時候作爲他的內應,奈何你被皇后娘娘趕到寧王府中,這樣一來,你自然和林大將軍失去了聯繫,說起來,這件事兒還得虧了王妃娘娘,若不是王妃娘娘將你爹爹帶進王府之中,那王爺自然也不會發現一直追查了那麼久都沒有查到的前朝欲孽,段主子,想必依照着你的聰明才智,怕是你應該知道接下的事兒了吧!”
她每說一句,傾城的心便是愈發冷了一點,到了現在,她才能夠明白爲何爹爹要將她送去段府了,爲何這些日子李紹明總是對她避而不見,爲何王妃娘娘這些日子見到她總是吞吞吐吐……當這一切都想明白之後,她的眼淚更是簌簌落了下來下來,堅強許久的她也終於撐不住了,當即更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