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大殿裡一陣寂靜,有幾人沉不住氣的左顧右盼,皇后剛冊立便要爲皇上選妃嗎?實在是太大度了!不過,皇子皇女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皇后所孕育的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子嗣嗎?
立刻有人心思活動起來,想要將自家適齡的姑娘送入宮中,此時卻聽一人笑了笑,“公主莫不是說笑了,皇上皇后伉儷情深,又剛剛新婚,怎會在這時選秀?就是皇后願意,皇上也不許吧。”
打眼看去,衆人這才發現,正是端坐在葉青梧左手邊第一位的葉青朗之妻安雪兒,葉青梧嫡親的大嫂,第二位便是葉青湛之妻徐琳,就見她手帕掩脣也笑了一聲,“是啊,我記得娘娘還病着那會兒想穿一套蠶絲錦的裡衣,皇上知道後特意讓人到府裡的繡娘去做呢,以皇上對娘娘的寵愛,怎會捨得有人來叨煩娘娘呢?莫不是涼心公主在哪裡聽錯了吧?娘娘病了幾年,皇上又不插手後宮,這宮女太監的嘴巴是越來越會胡說了,以後娘娘定好好生管教管教纔是。”
“兩位嫂嫂說的是。”葉青梧笑了笑,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兩位嫂嫂,又落在涼心公主身上,“公主,莫不是在哪裡聽錯了?對了,我記得公主比我還要大幾歲吧?回頭,各位夫人也替本宮注意着,看看哪家有合適的公子,本宮親自爲公主準備嫁妝。”
幾位夫人一聽頓時耷拉下腦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葉青梧笑了笑,看來涼心公主在翠屏山被綁架成壓寨夫人的事情已經傳遍京城了,此時是誰都不想把自己家的公子少爺推出來娶她呢?
涼心公主有些難堪,不僅僅是此事早已傳遍京城,更因爲她本身想嫁的那個人根本就是皇上,可葉青梧已經是皇后了,而且,根據她對葉青梧的瞭解,她可能會選一萬個人給洛熠宸當女人,可這一萬個人裡面卻不會有她。
等了一會兒也沒見有人說話,葉青梧只好唔了一聲,“京城的公子少爺們都沒有適齡的嗎?既然如此,只好讓人留意一下別的了。”
這個別的,頓時就意味深長了,可以是封地上的,也可以是那些小官小吏的公子們,甚至,可以是百姓中適齡的人。
“是啊是啊,康源地大物博,人多着呢,只要留意,總會有合適的,公主放心就是了,屆時爲夫家生下一男半女,朝中又有皇上皇后照料,公主定會榮寵一生的。”安雪兒又不動聲色的踩了她一腳,葉青梧差點沒笑出來,那意思分明是,公主別這麼恨嫁,等等一等總會有的,至於等到什麼時候,可以等到年老色衰的時候嘛。
“本公主的事,不用你們瞎操心。”涼心公主氣不過一般,恨恨的甩了甩袖子,她作勢要走,可洛熠宸遲遲未來,她已經許多天沒有見過他了,又捨不得就這樣離開了,若她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又見不到他了?
“公主此言差矣,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爲公主操辦婚事實屬名正言順。”言官劉誠適的妻子福了福身說道。
劉誠適是葉青梧知道的前朝一個十分有意思的人,也是最爲清廉的一個言官,爲人剛正不阿,見到任何不平之事都要理論三分,五年之前,處處傳言葉青梧惑國媚主的時候,劉誠適曾經對一位大放厥詞的官員說:“傳言貴妃娘娘惑國媚主,有誰曾見到皇上爲她缺朝一天?又有誰見到她橫陳龍椅之上?若都未曾見到,何必以訛傳訛妖言惑衆?”
不過,卻並不是一貧如洗,他這位妻子在京城開了一個酒館,補貼家用,不過看來兩人性情十分相似。
葉青梧微微一笑,擡手示意劉夫人坐下,便道:“看來公主已有心悅之人,如此,公主便說一說,等皇上來了,也好讓他爲公主做主。”
怕是沒有什麼比心悅之人御賜自己與他人的婚事最爲難過之事了,涼心公主知曉自己今天被葉青梧算計了,卻也不得發作。
過了許久,她才盯着葉青梧一字一句的道:“我並無心悅之人,皇后娘娘誤會了。”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也好叫皇上多多留意,公主即以適齡,莫不要委屈了公主纔好。”
衆人無不點頭應和,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常喝之聲,“皇上駕到!”
夏意夏至撤去桌案上的杯盤,忙扶着葉青梧起身相迎,洛熠宸一進來便見葉青梧一身紅色鳳袍站在那裡,金線織就的金鳳展翅欲飛,一條紅帶裹住她瑩瑩纖腰,寬大的袍袖綴滿金文,貴氣天成,不怒而威,幾乎看了便令人忍不住跪拜下去。
她見他進來,俯身剛想按禮數下拜,被他一把撐住了手,“坐。”
葉青梧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管是皇上,還是民間,一般男子都不會放棄這個在外人前讓妻妾行禮的機會,這彰顯他們在家中的地位。
洛熠宸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坐。”
洛熠宸身後還跟着南硯與子蘇,此時也隨朝臣朝他們二人行禮,裙襬鋪在地上,他便扶着她坐下,才又在她身邊坐下,大手一揮,道:“平身。”
下面恭賀二人的山呼聲散去,衆臣攜家眷落座,葉青梧與洛熠宸共同坐在那一把八寶金鳳椅上,座位很寬,並不覺得擁擠,只是洛熠宸握着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餓了嗎?”
“吃過了。”即便是對着洛熠宸,葉青梧臉上也仍舊沒有過多的表情。
洛熠宸嘆了口氣,等南硯與子蘇由夏意夏至領着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下,他大手一揮,“開宴。”
早已準備妥當的宮女立時開始擺宴,歌舞昇平,不失爲一出好戲。
葉青梧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始終端坐着,不發一言。
“皇后娘娘,今日您大喜,我敬您一杯。”涼心公主端着一杯酒站起身來說道,一時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葉青朗葉青湛兩兄弟目光甚至帶了擔心,顯然,先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被他們的夫人告訴他們了。
葉青梧端起酒杯正要說話,手中忽然一空,落入了洛熠宸手中,就見他舉起酒杯說道:“皇后大病初癒,身體尚未恢復元氣,不宜飲酒,今日有酒,朕代他飲。”
涼心公主面色一白,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葉青梧也樂的自在,任由洛熠宸替她喝了一杯。
酒宴除了各自說一些吉祥話並沒有什麼意思,葉青梧看了一會兒歌舞便覺得乏的很,藉口出去走走,洛熠宸只道:“小心一些。”
南硯與子蘇也只是在羣宴上露個面,讓衆人知曉他們的長相,如此以來,南硯與子蘇到底是誰的孩子,一目瞭然,只有少許人深受打擊,沒想到五年之間葉青梧竟真的爲皇上孕育了一對子女。
葉青梧置若罔聞,等她出了門,才發現舉辦御宴的金翅宮可謂玉璃金瓦,金碧輝煌,往前走了幾步就見廊下已然站了一人,葉青梧蹙了蹙眉,不太想過去,自從那次洛青陽將她生拉入宮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面。
洛青陽握着手裡的鳳凰金簪,緊了又緊,聽到聲音時他下意識便塞進了袖間,轉頭一看便笑了,“爲何出來了?”
“無趣。”葉青梧吐出兩個字,見躲不過去,便只好朝他走了過來,卻路過了他又朝前走了幾步便是一個小小的涼亭,涼亭下有一方塘,此時還有魚兒游來游去。
葉青梧隨手取了放在那裡的魚食餵魚,洛青陽卻笑了,“這可是爲你專門舉辦的冊立大典,你還覺得無趣?皇兄若知道了莫不是要不高興了?”
“那又如何?”
洛青陽便搖了搖頭,“你啊。”
葉青梧只作未聞,自顧自的撒着魚食,她本來便不喜歡這些宴會,應酬,與她來講,養尊處優還不如在河南種上二畝地舒坦。
忽然,他壓低了聲音,湊到葉青梧身邊,說:“如今你和兩個孩子的身份全部恢復,是不是心情好了許多?”
“爲何要好?”葉青梧蹙眉。
“皇兄不肯納妃,不管將來,你們會再生幾個孩子,你將來一定是一國太后,或許南硯,就是將來的皇帝。”
葉青梧冷嗤,“你覺得我稀罕?”
“你……這應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的。”
“呵,就算是又怎樣?就算我榮耀一生,也改變不了我這一生的悲慘,不過,你說的對,這確實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的,正因如此,我也會將手中的權利物盡其用。”葉青梧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我和南硯都不喜歡宮中的生活,將來,若有可能,你是否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你……”洛青陽大驚,這到手的權利,她要眼睜睜放手嗎?
葉青梧笑了笑,隨手灑掉手裡的魚食,說:“我沒有想那麼多,現在便很好,我也不會在宮中呆多久的。”
“你什麼意思?”
“你覺得是什麼意思便是什麼意思吧。”
葉青梧也嘆了口氣,皓月當空,捫心自問,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最不喜歡的地方便是這裡。
城牆那麼高,好像壓的她都喘不過氣來了。
洛青陽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或許皇兄是愛你的,他只是不知道怎麼愛你。”
“你會往你愛的人身上捅刀子嗎?”
“……”洛青陽啞然,可想了想,他又說:“或許他是後來才發現自己愛你的,這才千辛萬苦的找你。”
五年的時間那麼長,誰說不準就會在一瞬間發現自己愛上了某個人,然後尋覓,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葉青梧只是想笑,“這世上誰都能愛我,唯獨他不能,他有多可笑纔會愛一個被自己捅過刀子的人?若他以前是愛我的,那這人有多可怕,連自己心愛之人也會親自下手?”
“青梧,你……”
“別說了。”葉青梧擺擺手,不想再提,愛也好,不愛也好,洛熠宸的任何想法都不會影響她的計劃,而她,也早已失去了再愛一次的能力。
“你難道就不能原諒一次嗎?”
“如果必須再愛一次,我寧願是別人,任何一人都好,唯獨他不行。”
洛青陽渾身一僵,同時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你是說除了皇兄,任何人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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