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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曉燕下班後,神情恍惚地走到自己的家門口。李隊長迎面走了過來。“白曉燕,你這幾天是不是出遠門啦?我在這裡等了你好幾天,也沒看到你。”“我去哈爾濱啦。你找我有事嗎?”“是這樣,我媽和我爸從農場看我來了。我媽特別想看看你。”“噢。這樣吧,我明天正好休息,我去看她。她住在哪裡啦?”“住在前面的招待所。”“行,明天九點,你在這裡等我。”

第二天,李隊長把白曉燕送到招待所後,說是有事就走了。招待所裡,就剩下李隊長的母親白老師和白曉燕。白老師從牀上吃力地站起來,白曉燕連忙過去攙扶她,白曉燕環顧四周後問道:“李指導員呢?”白老師親切地拉着白曉燕的手說道:“他去會他以前的戰友去啦。正好他不在,我們說說知心話。”“您坐下說吧。”“我知道你很忙,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要陪孩子出去玩。我就直說了吧。我兒子一直喜歡你,他這麼多年,對你是念念不忘。他就是不好意思和你說。我千里迢迢來北京,就是想問你一句話。你現在是單身啦,是不是可以和他••••••”“白老師,我對李隊長也是印象很好。可是••••••”“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裡,還是忘不了孩子她爸。我聽我兒子說起過,他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優秀的男孩子。”“說實在的,我無法抹去他在我頭腦中的美好記憶。”“這我理解。可是,你們分開這麼久了,你也應該考慮考慮今後的生活啦。”“白老師,我們今天不說這事了,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北京,等我抽出時間,陪您出去遊覽一下首都的著名的名勝古蹟。”“我可不是來旅遊觀光的。我兒子等了你這麼久,你就沒考慮過他?他的歲數也不小了。”“白老師,正好你來了,我就請你轉告李隊長,我感謝他對我的情意。讓他找一個心儀的姑娘結婚吧。”“可他愛認死理。”“我過幾天要去美國,可能要在那裡定居。”“這••••••”“我先走了,我有時間會來看您。”

白曉燕困惑了,從內心來說,她是喜歡李隊長的。可是,一想到她會永遠失去宋振國,她的內心就像刀絞一樣難受。她不知道,她同時遇到兩個好男人,是上天對她的眷顧,還是對她的考驗。她一直沒有答應和爸爸媽媽前去美國,就是因爲她牽掛着這兩個男人。現在,她無法繞開這個難解的題,去美國倒是一個解脫的途徑。思來想去,她拿出信紙給高和平寫了一封信。

和平姐:

你好!我前幾天去哈爾濱時,因爲走得急,沒能去看你,請你諒解。我現在要去美國,幫助我叔叔打理生意。可能要在那裡定居,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我到美國後,諮詢著名的醫生,爭取讓你的身體儘快康復。

另外,我懇請你一件事。你和振國結婚吧。這樣,我才能安心。

白曉燕

北京機場,白曉燕一家四口在候機。小羣仰起頭問白曉燕,“媽媽,咱們去美國啦。爸爸還能來看我們嗎?他能找的到我們嗎?”白曉燕聽到女兒稚嫩的聲音,無法回答,她淚如泉涌,怕小羣發現,她緊閉雙眼,力圖阻止淚水外溢,可是,還是被小羣發現了。小羣問白曉燕說:“媽媽你怎麼哭了?是不是爸爸不會來看我們啦?”白曉燕摟着小羣的頭說:“我們會回來看他的。”白曉燕的媽媽招呼白曉燕:“趕快上飛機啦。”白曉燕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飛機。

冬天到了,工地上沒有了以往的喧鬧。賀永順穿着在北大荒時的棉衣,坐在工地的一角,雙手捧着臉,思緒萬千。

天上飄起了小雪,這絨絨的白,彷彿是平時藏在水中的羽毛,它是水最柔軟、浪漫的夢。雪,緩緩地飛翔,彷彿似有似無的音樂。細小的雪花落在皮膚上,有一點涼,滑向血液。這鮮明、然而又轉瞬間消失的涼,讓賀永順回憶起在北大荒的歲月。“幹嘛呢?小順,顧影自憐哪?”何寶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賀永順的身後。“我這人花見花開,人見人愛。還用得着自憐嗎?”“我看你是花見花敗,車輪爆胎。”“何寶,你又有閒心來詆譭我啦?”“我看你這幾天有點魂不守舍,坐在這裡守株待兔呢?守來的可不一定是兔子,也許是狐狸精呢。”“狐狸精也不錯,只要漂亮就行。”“哎,我發現小順你呀,這幾天哪,臉上長了不少的青春痘,一定是沒等到兔子,上火了。”“青春都不在了,青春痘還在。”“也是,我兒子都快長青春痘啦。”“你這是罵我呢?還是擠兌我呢?”“小順,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在這等人呢?”“等誰呀?”“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你這偵察兵怕是要失業了吧?瞎編!你看我穿的破棉襖,像等人的樣子嗎?”“坦白交代,你和高蘭是不是••••••”“你聽誰說的?”“是我的眼睛告訴我的。你和她在工地上形影不離,出雙入對的。”“我和她在一起工作,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嗎?”“真沒有想法?”“我和你何寶什麼時候藏着掖着的啦?”“我說呢,你賀永順還想老牛吃嫩草呢?你可比人家高蘭大十來歲呢!你可別勾引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啊。”“你想哪去了。”“那你在這愣神幹嘛?”“我現在心裡亂極了,我只能和你說。”“你呀,早就應該和我說,就別憋着啦。”何寶拉起賀永順說:“走,我們找個飯店,邊吃邊聊。”

飯店裡,何寶遞給賀永順一瓶啤酒,“來,小順,一人一瓶,對着喝,過癮。”“來,喝。”賀永順一仰脖,一瓶啤酒倒進了嘴裡。“哎,小順,你慢點喝。”何寶又遞給賀永順一瓶。“喝到了一定的水平,才能不吐不快。”“小順,我這幾天就看你心事重重的,有什麼事,竹筒子倒豆。”“何寶,你還記得我們上學時,有一次我們參加合唱隊,那個合唱隊的指揮嗎?”“怎麼不記得呢。她那漂亮的臉蛋,優美的指揮動作,指揮的時候,小辮子晃來晃去,可真是精神。她那個毛嘟嘟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真迷人。當時呀,我一看到她,就心情舒暢。唱歌的時候,使勁扯着脖子喊,可來勁啦。”“她是我們班的文娛委員。”“哎,你怎麼突然想起她來了?”“我前幾天看見她了。”“你和她這麼快就進入狀態啦?”“要是那樣,我還會這麼蔫頭耷腦的嗎?”“到底怎麼回事?”“我呀,就從頭和你說吧。”“你說。”“我是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因爲搬家,轉學來到咱們學校的。”“噢,咱們學校是新建的,是由兩個學校轉來的。當時,我問你,你是那個學校來的,你說,自己一個學校。”“我剛來的時候,班裡的座位已經坐滿了。我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呢?”“我們班的文娛委員金彩霞,讓我坐在她的座位上。”“那她哪?”“她找了一個小木凳,坐在桌子的側面。”“真夠仗義的。”“我們原來的學校,學習的進度慢,和新班級的學習進度相差不少,我一開始跟不上班裡的學習步伐。我在原來的學校,是學習尖子。到了這裡,成了落後分子。老師和一部分同學都歧視我。”“那怎麼辦?”“我當時就想轉回原來的學校。”“那你上學可夠遠的。”“我父母不同意,說是走那麼遠的路,怕上學遲到,怕出危險。”“也是。”“金彩霞就找到我,放學後,主動幫我補課,我的學習成績很快就出類拔萃了。老師和同學們,就對我刮目相看啦。”“你就對她難以忘懷。”“後來,我參加了區文藝匯演,就是和你一起說相聲的那一次,還獲了獎。”“和我在一起就獲獎了吧?”“你又表功。”“行,聽你說。”“在我的心裡,她就像一抹金色的彩霞,永遠閃亮。”“小順,你當時一定是想,要是長大以後,能娶她當媳婦,該多好!”“哎,何寶,你還真是我肚子裡蛔蟲,你怎麼知道?”“我拿腳後跟都能想到。”“我呀,還真是這麼想的。”“你可夠早戀的。”“這是我心裡的秘密,今天首次披露。”“那後來你怎麼不去找她?”“她呀,因爲唱歌特棒,被部隊文工團招去了。咱們來到北大荒,天各一方,沒機會。再說了,人家長得那麼漂亮,能歌善舞,咱不配。”“我明白了,我說你怎麼找對象,專挑漂亮的呢。”“所以,我是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還牢記這歪理呢?”“根深蒂固。”“那你現在不是一個好機會嗎?她結婚了嗎?”“結婚了。”“所以你鬱悶了。”“我不是鬱悶,是遺憾。”“怎麼啦?是不是她嫁錯人啦?”“唉!不是。是她成了烈屬。”“怎麼回事?”“她的丈夫是一個軍官。在一次軍事訓練時,一個新兵不熟悉投彈的要領,出了意外。爲了救戰士,她的丈夫撲在這個新兵的身上,犧牲了。”“唉,真是壯烈。”何寶嘆了一口氣,拿起啤酒瓶,喝了一口。賀永順拿起啤酒瓶,剛要喝,又心情沉重地放在桌子上。

何寶夾了一塊肉,放在賀永順的碗裡,“來,小順,吃點菜,消消火。”“我看到她時,心裡可激動啦。我從心裡希望她過得好,可是,沒想到,她這麼不幸。”“小順哪,我看出來了,你現在是爲她喜而喜,爲她憂而憂。你和她的心貼到一起去嘍。”“我這幾天的心情,特別難過。”“那你就去安慰她呀。”“怎麼安慰?”“你就用真情去安慰呀。”“你是不是想說,讓我和她重新組成一個家?”“對呀。”“我也想過。但是,但是••••••”“你有什麼顧慮?”“我是怕她拒絕。”“你不去試試,怎麼知道她會拒絕?”“還有,還有••••••”“幹嘛吞吞吐吐的?”“她有一個孩子,我怕家裡和咱們荒友們不理解。”“我理解。她的孩子多大?是男孩,還是女孩?”“女孩,叫愛軍,三歲多。”“正好,將來給我當兒媳婦。這個小姑娘一定漂亮。現在是獨生子女政策,你呀,偏得一個。我現在後悔呀,當初在北大荒的時候,抓緊生個老二就好啦。”“你扯那麼遠幹嘛?我這兒還焦頭爛額呢!”“放心,你就大膽地去追,你們家的工作,還有咱們這些荒友們的工作,我來做。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和我一樣,全力支持你。”“有你這句話,我就有底了。到什麼時候,都是你給我打氣。”“向着你的目標前進!爲了勝利,乾杯!”何寶和賀永順每人拿起一瓶啤酒,互相撞了一下酒瓶,一口氣喝完了瓶中的酒,大步走出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