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藥香中，初九的笑還是那麼燦爛，青離看着那滴化作了虛無的淚水，什麼話都說不出，這一個瞬間她有些懷疑，眼前的這個明媚少年，真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嗎？
初九見青離沒有說話，便笑道：“看見了沒，眼淚不會爲你留戀，哪怕是你的鮮血也會片刻蒸發，所以青離姐姐，不要哭了，好嗎？”他的話中帶着說不出的誠懇，青離不知道初九爲什麼會給自己說這些，但是卻知道自己聽了這些，心裡竟然拿有緩緩的感動。
她看着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中，帶着乾淨單純的氣息，初九的笑容似乎將她融化，這種感覺和遇見許仙時很不一樣，初九似乎是她的好朋友一般，可以無話不說，可以一直說下去。
“你爲什麼叫初九呢？”青離笑道，“初九是個好奇怪的名字呢。”
初九笑了笑，沒有回答青離的這個問題，反而是手裡捻起一塊小小的草藥塊莖，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道：“姐姐知不知道這個草藥叫什麼名字呢？”
青離常年在西湖竹林中呆着，而竹林中生有無數的草藥，當下她定睛一看，那塊莖是褐黃色的，但是上面風乾之後帶着綠色的紋理，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宛如清晨的山林清氣。
“這應該是三竹薄荷吧。”青離知道這種草藥，很普通，並沒有什麼驚奇之處，主要是用來降火消毒。
初九一笑，道：“青離姐姐果然見多識廣呢，這種草藥雖然很普通，但是我問過杭州城裡很多女孩子，她們有很多都不認識的。”
“這有什麼稀奇的呢？”青離笑道，“對草藥沒接觸過的，自然就不會知道三竹薄荷啦。”
初九搖頭道：“這我可不管，反正我初九就喜歡認識草藥的女孩子呢。”似乎是覺得話題扯遠了，初九一笑繼續道：“這的確是三竹薄荷，但是青離姐姐知不知道，這個草藥，在峨眉叫做清靈薄荷，在羅浮叫做三葉青蓮，在招搖叫做迷心散呢？”
還真不知道，青離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
初九笑了笑繼續道：“相同的草藥，卻有這麼多名字，所以青離姐姐，我爲什麼叫初九，這個問題就連我都不知道答案哩。”
青離一愣，難道初九饒了這麼大的圈子就是爲了回答說明這個問題的嗎？當下笑道：“三竹薄荷和你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你還說那麼多？”
初九再次一笑，不得不說這個男孩的笑容的確很吸引人：“初九喜歡和青離姐姐說話，嘿嘿。”
無語。
青離一臉微笑的初九，他的眼睛很明亮，濃眉大眼，這個初九倒是一個小美男子呢。
“爲什麼喜歡和我說話？”
“因爲姐姐漂亮啊。”
“油嘴滑舌。”
“這叫做口綻蓮花。”
“哈哈哈。”青離覺得初九的話很逗，這個少年，還真是可愛呢，想到這裡她忽然把頭伸到了初九的面前，小聲道：“那我來問你，我和我姐姐，誰漂亮呢？”
這個問題倒是讓初九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愣了愣，喃
喃道：“你姐姐是剛纔和你一起進來的那個白衣女子嗎？”
青離點頭道：“是的。”
初九亦是點了點頭，道：“當然是你姐姐漂亮了。”
青離愣了，看着依舊一臉微笑的初九，不知道這個少年爲何這麼篤定的說出了這個答案，但是初九的臉上沒有一絲撒謊的神情。
姐姐漂亮？
原來人們都認爲姐姐漂亮呵。
初九看着聽到自己答案之後，眼神瞬間黯淡下去的青離，笑了笑又道：“可是，青離姐姐難道不知道，漂亮的人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歡，總是有人喜歡不漂亮的嗎？”
這句話淡淡的，迴盪在杭州城回春坊的淡淡夕陽裡，青離在一瞬間有些恍惚的認爲自己聽錯了，這是五百年來，無論人妖魔，第一次有人說她不漂亮。但是更加奇怪的是，她本身對這句話並沒有生氣，看着初九的明亮眼神，潔白牙齒，燦爛的笑容，她生不起一點氣。
“那初九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初九哈哈一笑，道：“我喜歡青離姐姐這般的。”
回答的同樣篤定，只是青離不知道這是玩笑話還是真話，“爲啥喜歡我這般的呢？”
“因爲我喜歡青離姐姐啊。”
“那你爲什麼喜歡我呢？”
“額……因爲……我也不知道……”看着無奈苦笑的初九，青離撲哧一笑，忽然笑了出來，心情好多了，因爲白素貞和許仙帶來的不高興消失不見，她感覺和初九聊天，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呢。
“青離姐姐還要在杭州城呆幾天呢？”
青離想了想道：“可能到靈草大會之後吧。”
“那可真好，到時候會很熱鬧的呢。”初九笑道，“到時候我和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青離笑道，“不過你家許仙哥哥要參加大會的，你不是應該去幫忙嗎？”
初九聽後笑道：“哈哈，許仙哥哥人很好呢，到時候肯定會放我假的。”
青離剛想說話，這時許仙和白素貞已經從裡面出來了，不過敏銳的青離還是發現姐姐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
“青青，我們走吧。”白素貞直接招呼青離，而後回頭對着許仙和初九笑了笑道：“打擾了。”
青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白素貞拉出了回春坊。
好奇怪。
天快黑了，一懸圓月慢慢升起，街道上行人少了很多。青離看着一臉心事的白素貞奇怪道：“姐姐，你怎麼了？”
白素貞轉過身，青離竟然發現她的眼角有些溼潤，青離一驚，在自己的印象裡，白素貞還從來沒有哭過呢？今天怎麼會有淚水？
“姐姐，你怎麼了？”
白素貞嘆了一口氣，眼睛中滿是憂傷的氣息，而後看着青離道：“青青，許仙拒絕了我。”
啊！
這不啻於一記驚雷啊！
許仙竟然會拒絕姐姐？他看姐姐的眼神中明明就包含着很多情意的，怎麼會拒絕同樣包含深情的姐姐？
白素貞氣質非凡，典雅高貴，哪裡配不上他一個杭州草藥書生？
“你和許仙說了？”青離還是決定從長計議地開問，她看着一臉傷感的姐姐，繼續安慰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說吧。”
西湖竹林。
夜晚的竹林更加寧靜，銀灰般的月光輕輕灑落，原本青碧色的竹葉更加多了幾分神秘和美麗。竹林深處，白素貞和青離站在月光下，沒人說話。
不久之前，她們從杭州城中回到了竹林。
“姐姐你和許仙說了？”青離淡淡道，她看着月光下越加出塵美麗的白素貞，怎麼都不會相信，許仙竟然會拒絕她？
白素貞嘆了一口氣，天上的月光彷彿也匯聚到了她的身上，那種如同輕煙般的朦朧感覺更加襯托出了白素貞的絕世之姿，白衣如雪，高貴聖潔。
半晌她才道：“是的，他沒有答應。”
“爲什麼？”青離疑惑道，“我明明看到他很喜歡姐姐的。”
白素貞轉過頭，容光美麗懾人，青離雖然身爲女子，但是也覺得姐姐真的是很美麗。
“他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個世界的人。
青離緩緩重複着這句話，她看着有些悲傷的姐姐，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一團怒氣，她喊道：“這個許仙也太不識擡舉了，姐姐看上他是他的福氣！什麼兩個世界的人？姐姐，我去替你教訓他！”
“不要！”白素貞一聲驚呼，飛掠過來拉住了青離的胳膊，隨即嘆氣道：“我喜歡許仙，無論如何我都會讓許仙愛上我。”
青離回過頭，看着一臉堅定的姐姐，拉起了姐姐的手鄭重道：“可是，姐姐，你知道，這有多艱難嗎？”
“多麼艱難我都不怕。”白素貞淡淡道，語氣雖然淡若月光，但是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感覺。
青離輕輕伸出了素手，擦乾了白素貞眼角的淚水，嘆氣道：“姐姐，你愛上的是一個不愛你的人類，你確定，你可以全身而退嗎？”
白素貞的髮絲在風中緩緩飄蕩，她看着青離的眼睛，鄭重點頭道：“我確定。”
青離看着白素貞，看着那雙她極爲熟悉的眼睛和容顏，她忽然有些心疼這個美麗典雅的女子了，她忽然想起了五百年前，她筋疲力盡地來到西湖竹林的時候，白素貞曾經扶着她尚未化作人形的蛇頭道：“青青，我們是永遠的好姐妹……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許仙，你傷我無所謂，但是你傷害了姐姐，你傷害了那個我五百年廝守的姐姐，你傷害了那個無數次包容我、保護我的姐姐，這將是你一生最大的失誤。
青離曾經發誓，有一天，她一定會保護自己的姐姐，她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姐姐，沒有原因，只因爲白素貞是她青離的姐姐。
一瞬間的思緒百轉，青離沒有說話，只是輕輕託着姐姐的臉頰，道：“姐姐，你現在告訴我，你真的還喜歡許仙嗎？”
“是的。”
好吧，那我替你把許仙的心拿過來。
夜風輕輕，竹葉輕擺，青離暗暗握緊了拳頭，在心裡暗暗道。
任何傷害姐姐的人，我青離，都會讓你們，體無完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