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一寸山河一寸血】

初冬時分,凜冽的寒風不住的從海面吹進蘇北內陸,打着旋讓人感到陰冷,前幾天還帶來了一場小雪,在地上彷彿鋪了一層棉花,給蘇北前線的保安軍和朱元璋的人馬製造了一些麻煩,熱火朝天的戰鬥一下子被凍住了,誰也沒有了折騰的力氣,在這樣的天氣中作戰,顯然雙方都不想。

天邊剛剛透出一絲魚肚白,茅十八就悄無聲息的穿衣起牀,而且沒有驚動帳外值班的幾個親兵,自己黑燈瞎火摸索着着點上煤油燈,穿上了衣甲,然後打開昨天晚上連夜送來的前敵諜報,大都的命令以及最新的前線戰報。

幾天之前,茅十八接到周彬的親筆手令,讓他統率自己的主力一萬餘人,自淮安南大營開拔,以合圍之勢,驅除徐達在淮安周圍的駐軍,成功肅清高郵的外圍地區,又鞏固了佔領區的治安秩序,行動非常迅速,戰果成績斐然,面對徐達大張旗鼓的進軍,他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名將的穩重和狠辣,他本人亦因此洋洋得意,覺得在保安軍之中,他茅十八算是頭一號將軍了。

案頭上第一封信是來自保安軍第二軍,陳成用私人的身份給他發來了一封賀信,對於茅十八的成績很是佩服,然後很客氣的表示,雖然茅十八所部暫時受我這個二路元帥的節制,但是我絕對不會對你的命令更多幹涉,大家都是兄弟,並且希望你千萬勿要和我鬧生分,我這個二路元帥只是王爺隨口一說的,今後的事情,不論是對敵人還是對朝廷,咱們一定要精誠團結,大家兄弟抱成團才能過的好。

看完這封信,茅十八微微一笑,隨手放在一邊,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旁邊值班的親兵早已看到了起牀的茅十八,趕緊送上了洗臉水和漱口水,還送來了一份早餐。

茅十八沒有理會,只是拿起一起送來的的情報,作爲一名遠離中樞的將領,這種官方通告是他獲取信息最直接的文件,朝廷的通告他每日必看,而且還經常仔細研究。

昨天的這份通告沒有什麼新意,大體上說的是關於朝廷撤銷四等人制度的建議,據說周彬經過與蒙元貴族的一番談判,已經初步敲定了諸多事宜,目前這個建議已經進入實質的探討階段。

茅十八仔細地瀏覽着案頭文件,一時竟然忘記了漱口吃飯,旁邊的親兵人人息氣屏聲,沒有一個人敢提醒他,這可是茅十八的生活習慣了。

這時營房外面遠遠地傳來一陣馬蹄聲,茅十八忽然擡頭,側着耳朵聽了半晌,還未等旁邊的親兵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一堆的文件通告情報什麼的,低聲吩咐道,“把我的武器都拿來。”

一名傳令的軍官撲進大門,這時太陽高掛,他頭上滿是凝結在一起的冰珠,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口鼻中噴出的白霧彷彿要他的腦袋淹沒一般,顯得神神叨叨的,他朝茅十八敬了個禮,大聲道,“稟軍長,前線有最新戰報。”

“說說吧!”茅十八說道。

“啓稟軍長,前鋒一隊報告說,高郵一線的敵軍好像有異動。”偵查軍官偷眼上望,只見茅十八神色依然不動,忽然眉毛一挑,他嚇了一跳,急忙說道,“而且城內的內線還說,昨天夜裡,高郵牆上響了一夜,後來咱們派了幾個手腳伶俐的弟兄打探,發現敵軍似乎在搬運大炮,都是那些重炮,每一門大炮都四五百斤以上。”

“大炮?四五百斤的?”茅十八微微一怔,“你是說他們準備在城牆上安裝大炮,還是準備把城牆上的大炮搬走?到底搞清楚沒有?”

“末將不知道。”偵查軍官下意識的朝窗戶外面望去,此刻外面霧氣氤氳,“實當時在是太暗了,霧氣也很大,偵察兵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打起火把,只能遠遠觀望,望遠鏡什麼的都看不清,只能估計。”

茅十八沒有責怪這名偵察兵,揮揮手讓他退了出去,一個人在營房裡來回轉圈,琢磨着這個情報的真正含義。

過了好一會,茅十八忽然對旁邊親兵副官問道,“四營、五營、六營現在到哪裡了?”

進軍蘇北之初,茅十八所部大軍兵分兩路,主力由他親自率領,於正面強攻淮安,而另外一路偏師則由他的部下率領,兜了一個大圈子,繞道進攻小河口,兵鋒直指高郵。

這名親兵副官是茅十八的老部下,聞言答道,“回軍長的話,前天來信說已經打過了小河口,不過手裡的輜重少了些,武器彈藥也有些缺乏,也不知道運上去沒有。”

茅十八點了點頭,那支偏師大約三千餘人,按說實力頗爲可觀,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兵了,戰鬥力無比強悍,想必這個時候已經在圍攻高郵。

現在藍玉的形勢很是不妙,面對保安軍的步步緊逼,他連續丟失淮安,小辛莊多處戰略要地,重鎮高郵已經暴露在保安軍的兵鋒之下,而且一連半個月都是吃敗仗,吳軍士氣低迷,日子過得相當艱難,爲將者能不鬧心那纔怪呢!

保安軍的第一軍和第二軍如同兩支巨大的鐵鉗,一支緊緊地拿住藍玉的主力,朝高郵方向進軍;而另外一支則循防禦薄弱處朝蘇北腹地高歌猛進,想象得出,如果這支部隊一旦成功拿下高郵外圍,那麼藍玉所部大軍就再也出不了高郵,兵力雄厚戰鬥力超卓的保安軍將甕中捉鱉,藍玉最後必將被圍殲在高郵。

茅十八在房中來回度步,沉思良久,在他判斷高郵已經成了一塊死地,藍玉未必敢死守,一旦死磕,藍玉肯定會葬身在高郵,茅十八立即下定決心,轉身朝副官喝道,“第二軍炮兵營的人起來了麼?去把曾克梅營長請過來。”

親兵副官馬上答道,“末將馬上去請曾克梅營長過來。”

曾克梅這時早已起身,聞得茅十八召見,急忙趕赴中軍大營,一見茅十八就立即行禮道,“下官第二軍炮兵營曾克梅,參見軍長。”

茅十八看到曾克梅,頓時春風滿面,皺紋都堆壘起來了,他對曾克梅非常客氣,笑着說道:“大家都是一個槽子裡吃食的,亦是爲王爺效力,老弟何必這麼生分,再客氣,我可生氣啦!”

曾克梅急忙解釋道,“軍長言重了,末將不敢,只是軍中上下有序,尊卑有令,末將焉敢違背?”

曾克梅爲人嚴謹,而且又是曾誠的親戚,深知保安軍的軍規嚴厲,他再次鄭重其事地朝茅十八行了一個軍禮,道:“此次軍長傳召,我想軍長定有要事傳達,還請軍長明示。”

茅十八點點頭,臉色爲之嚴肅道:“不瞞曾營長,我這次南下進兵,在情報的分析上出了點問題,所以打算和曾營長一起合計合計。”

“軍長言重了,有任何事情,軍長只管說就是,末將不敢藏私,有何良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曾克梅側着半個屁股坐下,此刻立即站起,道:“只要大人一聲令下,末將率領炮兵營必定赴湯蹈火,面不改色。”

“曾營長這話說的我愛聽,就是還顯得生分。”茅十八打趣了一句,隨即正色道,“最近我第一軍行軍速度很快,打仗打的很順,連克蘇北多處要地,朱元璋的吳軍望風而逃……”茅十八首先把戰鬥的詳細結果說了說。

“軍長身先士卒,指揮有方,作戰英勇,致使吳軍聞風喪膽,我軍有今日之勝利,皆賴此因。”曾克梅不敢怠慢,急忙打斷了茅十八的話,他笑道,“軍長萬萬不可妄自菲薄,免得寒了咱們這些部署的心,天下誰人不知軍長乃當世名將。”

茅十八微微一笑,心中覺得這個陳成的愛將還是很會拍馬屁的,指着曾克梅道,“曾營長不要說了,我的臉會紅啊!說正事,想必你應該很清楚,現如今我軍兵分兩路,上擊淮安,下奔小河口,藍玉所部顧此失彼,全線被動,情況於我軍十分之有利,依照這個作戰計劃下去,拿下高郵不成任何問題。”

說到這裡,茅十八稍稍頓了頓,眼見曾克梅正襟危坐,彷彿聽報告一樣,便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我覺得咱們更應該要謹慎一點,別吃到嘴裡的鴨子又飛掉了,那可沒有臉面去見王爺啊。”

曾克梅急忙道,“請軍長指示。”曾克梅見茅十八說起了正事,神情也嚴肅了很多。

茅十八點了點頭道:“不瞞曾營長,我們和徐達雖然打交道的時間不長,但是徐達這個傢伙很不一般,打仗還是有兩下子的,現在徐達的佈局,只怕有些門道。”對於吳軍的總指揮,朱元璋的左膀右臂,茅十八不敢有絲毫的輕視。

曾克梅微微一怔,道,“軍長的意思是……”

茅十八接口道,“我認爲,徐達必然不會死守高郵,那對他來說太不利了,而且藍玉所部也不是徐達的嫡系,徐達最好的策略是攜帶主力收縮到揚州,甚至撤往蘇州一帶。”

曾克梅疑惑的看着茅十八,不解道:“但是依靠情報來看,這幾天以來,徐達所部主力一直都在朝高郵方向增兵,而且不停地加固工事,運輸武器彈藥,此事又如何解釋呢?這可都是耗時耗力的活計。”

茅十八搖頭道:“我認爲這是徐達的疑兵之計,完全是在迷惑我們。”

“大人的意思是這樣?”曾克梅想了想道:“那我軍應該如何是好呢?難道轉而進軍揚州?那豈不是正中徐達的下懷嘛!”

“不可,進軍揚州萬萬不可。”茅十八再次搖頭道:“徐達這數月來的部署應是這樣的,起先我軍突然出兵,徐達猝不及防,只能在高郵一線層層阻擊,一來是想要挫我大軍銳氣,以待援軍,而來也是爭取時間,從容部署,這個時候他在高郵增兵設防,加固工事,可就不是疑兵,而是將計就計。”

“原來是這樣。”曾克梅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徐達這樣一來,進退都有道理,果然厲害。”

茅十八晃晃腦袋,擺擺手繼續說道,“徐達的想法是不錯,可是你想,如果沒有外援,徐達憑什麼守高郵?而死守高郵,那還有什麼意義呢?要知道蘇北原本是張士誠的地盤,朱元璋他們也拿到手沒有一年呢!”

“大人見事明白,末將萬分敬仰。”曾克梅此刻也朦朧的看出了一個大概,覺得爲將者,果然腦瓜子都很厲害,想的極爲深遠。

“所以現在的高郵守軍,就成了疑兵。”茅十八篤定的下了結論,“我猜測徐達已經不在高郵了,或者已經不在蘇北了,畢竟他已經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那我軍應如何應對呢?”曾克梅道,“還請大人指示。”

“我軍現在的任務,就是找到徐達留在蘇北的主力,死死地咬着他,拖得他動彈不得。”茅十八嚴肅道,“咱們不求打贏,不求勝利,只求咬住他就行,務必要把這支部隊給拖垮,拖死。”

茅十八轉身指着背後的地圖,對曾克梅道,“你來看,在咱們下邊,我的另一支部隊已進攻小河口,現在應該拿下了;而在咱們身後,陳成亦手握數萬精銳之師,隨時可以兵進蘇北,割斷蘇北吳軍的逃路,因此,咱們要在高郵一線全力猛攻,那就勢必會打亂徐達的部署,迫使他不得不集結兵力在高郵一線與我主力纏戰,讓他輕易不敢動彈。”

曾克梅點了點頭,這個道理非常淺顯易懂,高郵的守軍雖然是斷後的棄子,但若是很快被保安軍拿下的話,那徐達的大計就沒辦法繼續了,爭取的時間不夠,任何佈置都無法發揮作用。

想到這裡面的竅門,曾克梅站起身來,心悅誠服的道,“末將明白了,我馬上調遣所有重炮,迫擊炮,吃過早飯之後,立即猛攻高郵城牆,不打塌了不算完,務必爲大人打開通道,拿下高郵城。”

茅十八興奮的一拍桌子,笑道,“好,有曾營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今日日落之前,定要拿下高郵城。”曾克梅的炮兵營有大炮小炮二百多門,可謂一大火力點啊!

但是高郵的抵抗異常虛弱,或者說沒有什麼抵抗,這大大出乎茅十八的預料,本來在他的猜測中,藍玉雖然不會決意固守高郵防線,但也決計不會貿然放棄,藍玉所部的精銳主力至少也在一萬人以上,而這麼龐大的一支部隊向揚州方向運動,必定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因此他認爲,從高郵到揚州的這一個進軍路線上,朱元璋部隊勢必要進行層層阻擊,不斷消耗、遲滯保安軍的進軍速度,爲主力大部隊的轉移爭取時間,這也是徐達的目的,捨棄藍玉的目的。

但是,高郵戰場狀況讓人看起來匪夷所思,徐達在高郵佈置的部隊竟然不到兩千人,而且其中大部分是老弱病殘,而且武器不全,甚至原本固定安放在牆頭的幾門炮都被連夜拆卸運走。

經過曾克梅的攻城重炮猛烈轟擊之後,守軍的士氣就近乎崩潰,保安軍只進行了兩次試探性攻擊就順利地的拿了下來,而且高郵城沒有遭受任何損毀,省卻了派兵駐守的麻煩。

高郵險峻非常,扼守着通向揚州,蘇州的要道,自古以來,就是著名的軍事要地,茅十八心中疑惑非常,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即使是棄子,即使是疑兵,那恐怕也不用如此乾脆吧?徐達這麼幹,不怕藍玉反彈?

這時他的部隊已經越過高郵,徑自向揚州挺進,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通向揚州的道路上還有兩處重要的軍事隘,一處是高郵縣,而另外一處則是揚淮城。

和高郵一樣,高郵縣和揚淮亦同爲拱衛揚州的重要軍事屏障,不論是張士誠還是朱元璋,這裡都駐有重兵,所以,只要擊破高郵縣和揚淮的防禦,那麼吳軍在蘇北的主力部隊就絕對無所遁形。

天到中午,茅十八的主力大隊抵達了一個叫五里鋪的小鎮,地方很小,就軍事上看,地理位置卻很是重要,位於交通要道,瀕臨揚淮,鎮外還有一個小小的碼頭,交通異常便利。

不過這時鎮上的住戶不是很多,茅十八的親兵衛隊將這座不大的鎮子搜了整整三圈,才找到了三、四個老態龍鍾的農民,不過從他們嘴裡肯定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至於其他人,早就跑了。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頗爲寒冷,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卻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反而讓人覺得陰冷,茅十八帶着幾名親兵登上五里鋪的碼頭上觀察了一下地形,發現周圍頗爲平坦,視界亦非常開闊,當下傳令就地駐下大營。

這時後續的炮兵和輜重營還遠在數十里的後方,蘇北戰亂已久,官道年久失修,部隊不得不拉出一個一字長蛇陣,蠕動着緩緩前進,至於科研基地研發的自行車,更是沒有了用武之地。

中軍大帳設在五里鋪中心的一座大宅裡,戰亂多年,五里鋪幾成一片廢墟,連門口的幾座大牌坊都坍塌下來,散亂的碎石隨處可見,斑駁瀝瀝的青石上只能隱約可見貞節牌坊等字樣,從廢墟上看,在幾十年前,這裡應該是一座非常繁盛的小鎮,然而戰亂之後,這一切早已不復存在。

茅十八剛剛踏進營房,一個人就急忙迎了上來,報告道,“啓稟軍長,適才前鋒遣快馬來報,說他們的人馬已經到了前線,揚淮已然在望,一路上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

茅十八輕哼一聲,問道:“前方偵察營還說什麼?一個敵人都沒有發現嗎?”

“回軍長的話,偵察營的弟兄說,他們發現揚淮城內似有大批敵軍,而且城頭上還有大炮,不下五十門。”

“什麼?”茅十八大吃一驚,愕然道,“大炮?還有五十多門?”

傳令兵神情篤定,着重重複道,“揚淮的城牆上的確有大炮。”

茅十八滿臉狐疑,疑惑的道,“沒搞錯吧?徐達敢把那麼多的大炮放在揚州?不應該啊!”

“這個?”士兵一怔,吶吶的答不上來,他們也感覺奇怪,有那麼多的大炮,幹嘛不佈置在高郵,反而留在這裡呢!

“報訊的偵察兵在哪裡?”茅十八問道。

“回軍長的話,報訊的弟兄累得緊了,眼下正在伙房喝水吃飯。”親兵回答道。

“你叫他過來,我有話問。”茅十八說道,他的心裡還是不託底,想要親自問問話。

不一會,偵查部隊派來的軍官被帶到茅十八面前,茅十八略略打量,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偵察兵,進了大營這麼久,卻連身上滿是灰塵的軍裝都沒有脫下來,腳上的綁腿也沒有鬆動,顯然是打算吃點東西就立即回去,顯然是個非常盡職盡責的偵察兵。

“見過軍長。”偵察兵雖然滿臉疲憊之色,但是該有的禮數一點都不落下。

“免禮。”茅十八回敬了一個軍禮,問道:“你說揚淮城有大炮?究竟有多少?”

“揚淮城確有大炮,咱們是親眼見到的。”偵察兵回答道:“至於具體的數量,應該在五十門左右。”

“那你給我說好說,你們是怎麼個親眼見到法。”茅十八還是不相信,徐達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啊!

“咱們偵查營跑到揚淮城外之後,長官命令派幾個弟兄去揚淮外邊看看,咱們的人一上去,那邊的大炮就響了,當時就是我帶的隊伍,我曾死命衝到護城河外邊,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大炮,射程能打五里地,比我們的二型炮絲毫不差。”

茅十八的臉色忽然變得非常難看,“你看清楚了,城頭上有多少大炮?”

“我只看到五十門左右,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過揚淮城頭打的是傅友德的旗號。”

茅十八呆呆地看着這名軍官,好一會纔回過神來,這才擺擺手,吩咐旁邊的親兵,“給加些菜,我的那份肉也給他燉了吃。”

待這個偵察兵下來,茅十八禁不住皺起眉頭,很是有些頭疼,這個徐達到底是搞什麼鬼?難道要死守揚淮麼?死守揚淮有什麼意思,就算守得住一時,他又能有什麼好處,孤立無援,如果不趕緊跑回蘇州,那縱然佔得了一些小便宜,又有什麼用呢?

想了半天,茅十八也沒有得出一個很有說服力的結果,這次徐達藏頭露尾,一場仗打得撲朔迷離大違常理,弄得茅十八一頭露水,真不知道他那邊打得是什麼主意,難道徐達正如王爺說的那麼厲害,堪稱古今第一名將,大帥不成?

他在營房內緩緩度步,來來回回轉幾刻鐘,心中始終沒有結果,猶豫半晌,他轉身回到書案邊,提筆寫到,“陳成將軍親啓,今我第一軍抵達五里鋪,揚淮在望……”

轟隆一聲巨響,一陣巨大的聲浪襲來,震得房樑顫顫發抖,茅十八筆下一顫,一大團墨水滴在信箋上,將那張上好宣紙染得亂七八糟,怒聲喝道,“來人,怎麼搞的?誰放的炮?”

一名親兵應聲而入,道,“軍長。”

“外邊是怎麼回事?”茅十八怒容滿面,“軍營之中,哪裡來的怪響?是誰走火了不成?”

沒等親兵答應,一名軍官一頭撞了進來,迫不及待地大聲報告,“啓稟軍長,我軍遭遇敵襲,河上來了許多小船,朝咱們大營打炮,小船足有四十多艘。”

“什麼?”茅十八幾乎不能置信,伸手一把拎住軍官的衣襟,怒聲道,“咱們的偵察兵呢?紮營之時,本將軍不是親自下令,要你們朝外放出馬隊了嗎?警戒範圍不是有二十幾裡地嗎?”

“不知道。”軍官被茅十八生生提了起來,一張臉憋得通紅,說道:“卑職確已派遣一哨人馬偵查,朝河上游打探,不過到此刻還沒有回來消息。”

一名士兵自從門外急急而來,大聲報告道,“啓稟軍長,後隊軍營曾克梅將軍有報,官道兩旁發現吳軍人馬,時下正在作戰,還請大人速發援軍。”

茅十八胸中大怒,一張黑臉膛頓時漲得發紫,這時他緊緊地瞪着這名報訊的小兵,一雙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來似的,下得小兵滿頭大汗,渾身上下如同篩糠一般顫顫發抖。

房中一片沉默,不遠處的炮火轟鳴聲,兵刃撞擊聲,廝殺吶喊聲如潮水一般涌了進來,房內個人臉色各異,確沒有一人膽敢大聲呼吸,落針可聞。

沉默了一會,茅十八臉上繃緊的面容忽然放鬆下來,這時滿面春風,伸手取過指揮刀系在身上,大踏步朝門外走去,臨了還不忘記朝親兵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卻是讓親兵一個個渾身發毛,不知道軍長這是怎麼了。

剛剛走出營門,他的副官騎着戰馬,自南邊急急衝來,遠遠地望見茅十八,急忙滾鞍落馬,大聲報告道,“軍長,我軍遇襲。”

“知道了。”茅十八輕聲慢語,慢慢跨上戰馬,略略朝前方眺望一眼,沉聲問道,“戰況如何?敵人有多少?”

“還可以。”軍官喘息着道,“吳軍的人馬自上游來襲,鎮郊也有些遊騎滋擾,不過聲勢雖然駭人,卻也只是遠遠地放炮,沒有接近得很緊。”

茅十八心憂後隊,這時卻不便直接詢問,他淡淡地道,“現在有多少人馬集結了?”

“大約五個大隊的兵力,還有陸續朝這裡趕來的人馬……”副官回答道。

茅十八點頭道,“你覈算了沒有,現在抵達的人馬到底有多少?武器裝備怎麼樣?”

“該有兩千餘人。”副官看上去有些慚愧,“事起倉促,未及檢點,實數是多少,現在還不清楚。”因爲茅十八所部拉成了一個大大的一字,所以戰線拉的非常長。

茅十八心中一沉,他的部隊總兵力一共有一萬餘人之衆,此次進軍揚淮,騎兵營打前鋒,中軍居中策應,總兵力約莫兩千三百餘人;而尾隨其後的就是曾克梅一個炮兵營,作戰兵員不過一千出頭,其他的都是輔兵,攜帶着大批糧草和武器裝備等補充物資。

從現在的戰況來看,形勢非常兇險,前鋒騎兵暫且不去管他,中軍,後隊同時遭到大規模攻擊,這顯然是敵軍蓄謀以久的伏擊行動,想象一下,只要有其中一部遭到毀滅性打擊,那這支部隊恐怕都會有被殲滅的危險,這是茅十八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茅十八稍一沉吟,朝軍官問道,“後隊還可以聯繫上麼?我是說曾克梅那部分人馬。”

“自遇襲之初,末將就遣人去後隊通報敵情,此間曾克梅亦遣來了親兵彙報情況,不過片刻之後,西北方向突然殺過來數千敵軍,截斷了揚淮官道,末將無能,現在咱們中軍的人過不去,他們後隊的人也過不來了。”副官也知道事態嚴重,不敢有絲毫的隱瞞說道。

茅十八神色不變,此事早在他預料之中,徐達的作戰部署顯而易見:利用揚淮密佈的小河道,突然從上游發動快速攻擊,鉗制住自己的中軍,然後他的主力部隊繞過五里鋪,截斷中軍和後隊的聯繫,企圖在曠野裡殲滅自己和炮兵營和後勤輜重部隊。

而待完成此項作戰目標之後,再回軍圍困,圍攻五里鋪的這支孤軍,以多打少,全殲茅十八的大軍。

端的是好算計,如果是自己,也同樣會這麼做的,茅十八心中想到。

這時舉目四顧,周圍的士兵人人面色慘白,士氣低迷已極,茅十八大聲喝道,“諸位弟兄,吳軍窮途末路,我保安軍第二軍傾刻就到,吳軍就是跳樑小醜,不過垂死掙扎罷了。”茅十八轉過頭來,一指街心的軍官,“你即刻帶兩千人去五里鋪外面佈防,不得讓吳軍的人前進一步。”

軍官大聲應道,“末將遵命。”說完急急跳上戰馬,朝五里鋪外疾馳。

茅十八抽出長刀,大聲喝道,“後隊不容有失,整隊。”他一勒馬繮繩,戰馬滴溜溜跳轉過身來,“咱們把後邊的弟兄救出來,絕不能看着炮兵營的兄弟們置身於險境之中。”

淒厲的衝鋒號猝然急響,保安軍人馬蜂擁涌出營房,朝村五里鋪中心唯一的空曠地集結,此刻戰事情急,人人都有點慌亂,又有點暴躁,互相推囊着、擁擠着朝前方運動,帶隊的隊長們怒不可遏,大聲呵斥怒罵,將他們勉強糾集成戰鬥隊列。

遠方地廝殺吶喊聲不住傳來,身旁人聲鼎沸,如開水煮餃子,軍官如旋風繞着隊伍轉了一打圈,厲聲喝道,“全軍轉向,隨我去五里鋪外迎戰。”

轟然應和着之中,一整列隊伍朝五里鋪外面方向進發,茅十八在旁邊看了良久,吩咐親衛隊也上跟了上去。

茅十八朝軍官們逐一點頭,一聲不吭,默默地拉轉馬頭,帶頭朝五里鋪後方前進,軍中沒有半分聲息,默默了跟了上來,掌旗官手中一抖,軍旗高高樹起,緊緊地貼在茅十八身後。

這時已是午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中陰雲密佈,再也看不到一絲陽光,風聲更急,這支軍隊一路疾行,火紅的戰旗隨風吞卷,彷彿一團不斷跳躍着的火焰,漂浮之中,隱約可見保安軍第一軍的一行大字。

才行進了一刻鐘,戰場已然在望,透過起伏不平的丘陵朝前眺望,大團大團烏黑地煙霧騰空而起,前方人聲鼎沸,吶喊聲似乎盡在咫尺,間中偶爾夾雜着射擊聲和小炮的轟鳴。

茅十八忽然興奮起來,連帶着他的戰馬亦跳躍不已,不停的昂頭長嘶,處境雖然危險,但是茅十八什麼坎沒有遇到過,怡然不懼。

這時前哨偵察兵已然迴轉,帶隊的軍官遠遠地的跳下戰馬,躬身道,“前邊一里半外,朱元璋的吳軍已經佔了一處高地,並且就官道挖下了壕溝,二營被他截在咱們這邊,眼下正在和他們交戰。”

“敵軍有多少人?”茅十八問道。

“實數不知道有多少,不過卑職大概估計,至少也應該有三千多人。”軍官皺起眉頭,“他們還有兩門大炮,咱們的兄弟快頂不住了。”

就要接敵了,茅十八沒有再問,他轉回去,朝自己的部隊緩緩巡視,大聲發令,“此時此刻,實乃危急存亡之秋,希望兄弟們奮不顧身,一馬當先,隨我來。”

“遵命。”保安軍轟然答應,大軍登時放緩了速度,一邊前進,一邊就地展開隊形,龐大的軍陣不停朝兩旁的曠野展開,片刻之間,就已從縱列變成橫列,各個兵種各據位置,行動之間,既迅捷又簡練,這確實是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足以擔當保安軍第一軍的旗號。

馬蹄聲猝然急響,戰場之上喊聲鎮天,一片煙幕之中,一大隊吳軍忽然從步兵身後殺出,猛烈衝擊着散亂纏戰的戰場,陡然遭遇如此猛烈的打擊,猶自苦苦支撐的保安軍登時崩潰下來,潰兵們紛紛丟下沉重的武器……

正在這時,一直龐大的軍隊突然出現在後方,旗幟整齊,甲兵森嚴,瀰漫的煙塵之中,長長的的槍桿斜指天空,鋒頭銳利,寒光閃爍,好似獠牙一般。

茅十八抽出長刀,指着正前方,厲聲喝道,“敵人就在前面,給我拿下來。”

大軍齊聲大喝,不計其數的長槍一下放下,一眼望去,彷彿茂密地鋼鐵森林,領隊軍官大聲喝令,整齊劃一朝前邁步,不住地朝前方逼近,盔甲沉重,兵戈亂響,轟然之聲,勢若雷霆,一時之間,不論是潰逃的保安軍,還是追殺的吳軍,一齊大吃一驚,適才還殺聲震天的戰場奇蹟般的寂靜無比,半刻,一名保安軍軍官忽然嘶聲長叫,“弟兄們……軍長來了……”

這句話彷彿給保安軍注入一支強心劑,不斷潰敗的士卒立即轉身殺回,數十騎追殺最前的吳軍措手不及,當場被潰兵捅下馬來,隨後亂槍加身,轉眼被射成馬蜂窩。

吳軍士氣大跌,高地營壘之中立即鳴金,急召部隊後撤,茅十八的增援大軍還未抵達戰場,戰況就已再次大變,紛亂纏戰的各支小股部隊紛紛撇下對手,朝自己的主力靠攏,戰場之上,敵我雙方涇渭分明。

茅十八不顧左右紛飛的流彈,策馬上前,朝前方地潰兵大聲喝問的道,“前面是誰的部隊?”

這時聽見主將喝問,人叢中爲數不多的幾名軍官紛紛擠在最前,彼此對視,一名官銜最高的軍官躬身回稟道,“啓稟大人,卑職代理營長王十六……”

王十六偷偷瞥了茅十八一眼,只見茅十八臉色不喜不怒,心中越發忐忑不安,急忙解釋道,“此次遭遇吳軍偷襲……”

茅十八擺擺手,“我知道了,不怪你們,你們馬上繞到兩側整隊,整隊完畢後立即投入戰鬥。”

當硝煙逐漸散開,茅十八看得清清楚楚,前方竟然已被敵軍挖出一道深深地壕溝,高壘的黃土之上,稀稀落落的樹着一些柵欄木板,有些一看就知道是剛剛從房子裡拆出來的,頂端已經勉強削尖,正對着己軍方向,沒想到吳軍這麼快就佈置好了圍堵工事。

眼見保安軍大隊不住迫近,陣地後邊響起一陣尖利的呼哨,大隊大隊手持長槍的步兵蜂擁而上,黑鴉鴉地擠滿了所有縫隙,滿眼望去,彷彿一團團刺蝟。

茅十八略略看了看天色,此刻已是午後,再有兩個時辰,天色就黑了下來,時間緊迫之極,他果斷下令,“火槍隊上去,給老子把前面拿下來。”

軍陣大步向前,片刻後迫近敵陣,軍官一聲令下,火槍陣轟然止步,武器直指前方,從前排地縫隙中,士兵伸出槍桿,朝前方齊射。

幾乎是同一時間,高地上猛地騰起一股白色煙霧,巨響如炸雷一般隆隆滾過,燧發槍一齊射擊,子彈四面橫飛,整片戰場立即淹沒在嗆人的硝煙裡,大片大片的士兵如同秋後的的麥稈,一聲不吭的整片栽倒在地,陣列中血肉橫飛,大地上鮮血汩汩流淌,霎時一片通紅。

未及第二輪射擊,保安軍中軍號角發力,在火力的掩護下,後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蜂擁上前,朝吳軍那道簡陋的陣地猛攻,衝到近處,士兵們方纔駭然發現,一人高的壕溝底部,竟然還倒插着不少竹竿,鐵釘,然而此刻人流擁擠,撲在最前方的士兵甚至連示警聲都未及發出,就被後續的戰友推倒,呻吟着摔落深坑,用自己的血肉軀體鋪平了衝鋒道路。

喊殺聲愈發高亢,雙方士兵猛烈對狀,相互射擊着,不斷將前方的敵人打倒,士兵們紅着眼睛,竟就那麼直挺挺的近距離射擊,子彈橫飛,槍聲亂響,每一陣火器轟鳴過後,就有大片士兵撲倒在地,接戰不到一刻,雙方就有數百名官兵戰死沙場。

這時保安軍後隊已經前進,逼到了高地之外,揮舞着長刀沿着縫隙朝裡面亂捅,無數人橫過身體,斜依着盾牌,拼命地撞擊着前方的木欄,數名保安軍渾身浴血,片刻之後,就被手持燧發槍的吳軍射得渾身都是窟窿。

倉促修建的工事發出令人恐怖的聲響,在數千人的拼命擁擠之下,終於轟然倒塌,霎時煙塵遮天蔽日,戰場之中一片模糊。

保安軍大聲歡呼,前鋒就勢撲到最前,登時砍死了大片吳軍,督戰軍官大聲呼喊,數十名傳令兵扯直了喉嚨大叫道,仍然不能阻擋保安軍的攻勢。

一聲輕響,千多杆槍呈九十度直角,猛的發射,正指前方,鋒銳的子彈讓敵人鮮血淋漓,踏着敵我將士地屍骸,大隊轟然前進,朝吳軍腹地步步逼近,殺氣騰騰,一往無前。

吳軍陣形瀕臨崩潰,排在最前的方陣早已亂七八糟,不計其數的槍手,刀斧手紛紛朝後方奔逃,橫七豎八的武器遺滿了整片戰場,這時吳軍後方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號角,重重煙霧之中,飛出無數長箭,登時釘死了大片潰兵,從保安軍方向看去,前路一片屍骸,鮮血滿地,無數瀕臨垂死的傷兵身着彈創,痛苦得渾身痙攣,此刻大聲哀號,朝自己的大營緩緩爬動,每爬動一步,身軀四肢俱是鮮血噴射,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地血痕。

保安軍方陣不爲所動,這時煙塵緩緩落下,前方陣地暴露再視線之中,大隊吳軍步兵列成一個巨大的方陣,此刻正嚴陣以待。

“繼續前進。”保安軍軍官嘶聲大吼。

語聲未落,彈雨猝然而至,射倒了大片長矛手,後續士兵立即大步上前,補充隊列,藉着這個間隙,橫在隊列最前方。

茅十八的中軍指揮部早已向前推進,這時他騎在馬上,手擎望遠鏡,仔細觀察着前方的敵陣。

就目測情形來看,敵軍兵力約莫三千出頭,且兵種齊全,敵軍主將很有膽識,眼見柵欄陣片刻崩潰,卻毫不在意,仍驅大軍向前,不肯後退一步。

對峙片刻,敵軍彈雨稍歇,保安軍當即上前開火,槍聲再次轟然大作,然而此刻兩軍距離很遠,沒能給對方造成大量殺傷。

一名偵察兵如飛而來,到茅十八面前停住,大聲報告道,“軍長,我軍已拿下一處壕溝,斬首一千餘人,傷亡四百餘人。”

茅十八沒有作聲,仍是眯着眼睛注視前方,他慢慢擡起手來,朝前方揮了揮馬鞭,道:“繼續前進。”

“遵命。”軍官大聲應道,立即扯過繮繩,朝前方狂奔。

保安軍方陣再次向前推進,對面吳軍鼓聲轟鳴,士兵快步奔回陣後,數百名短衣打扮的刀斧手從陣列縫隙裡蜂擁而出,在前方排列整齊,忽然一齊蹲下,而就在他們身後,火槍手轟然大喝,一齊前跨一步,將長長的槍桿子擱在他們的肩膀上,正對保安軍。

火槍手不住發射,這時保安軍後隊居然將吳軍遺棄的那些小炮推了過來,送到最前方抵近了猛轟,兩軍尚未接陣,就又倒下了大批了將士。

突然之間,吳軍後方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喊殺聲如潮水一般傳了過來,保安軍陣中忽然大譁,士兵們立即聽出了熟悉的秦音,不由自主地大聲歡呼道,“是咱們的人,吳軍敗了……”

領隊軍官趁機大聲下令,方陣立即加快速度,猛的朝吳軍方陣一頭撞去,瞬間兩軍接陣,前排百多名士兵哼都未來得及哼上一聲,就被鋒銳的兵器刺死。

兩軍立即撞在一處,互相用堅實的武器抵住身體,手中戰刀揮舞,不管不顧地胡亂朝前方亂砍亂捅,好像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會不停的戰鬥下去。

後方廝殺聲再次逼近,一杆保安軍大旗赫然出現在吳軍之後,大隊大隊地保安軍士兵突然出現在地平線上,朝戰場猛撲而來,洶洶涌涌,看上去竟似無窮無盡一般。

吳軍登時士氣大衰,還未等主將發令,後隊的士兵立即轉過身去,朝後方胡亂發槍射擊,軍心浮動,最前排的士兵紛紛後退,和後方的戰友擁成一團,帶隊軍官大聲大聲喝罵,甚至抽出腰刀胡亂砍殺,然而此刻卻無濟於事,潰敗如同瘟疫一般立即蔓延開來,轉眼之間,整個方陣都已被扯動,隨着保安軍軍陣的緊緊迫擊,前俯後仰,亂成一團。

見事不可爲,吳軍軍官立即拔起將旗,朝旁邊的曠野裡移動,鳴金聲一響,軍陣立即潰散,士兵們紛紛丟下武器,跟隨着主將朝官道一側奔逃,各種旗幟、武器、戰鼓遺棄了一地,大片大片地周軍不成隊伍的紛紛潰逃,禁衛軍歡呼雀躍,隊伍散開,緊緊地跟在敵軍身後,追擊不捨。

茅十八大聲喝令道,“騎兵給我上。”

話音未落,身畔馬蹄聲轟然大作,數百名精銳騎兵立即驅馬前進,追殺潰逃的敵軍。

這時吳軍後方的友軍已經奔到眼前,茅十八放眼看去,禁不住心中一沉,只見這批部隊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部下,漫山遍野一路狂奔,丟盔棄甲狼狽不堪,此刻雖然得到了己方大軍接應,卻仍是面色驚恐,惶惶不安。

還未來得及盤問,前方潰敗而來的人潮中,一名軍官忽然越衆而出,遠遠地朝茅十八哭訴道,“大人,我是王十六……”

茅十八厭惡的看了王十六的一眼,朝阻攔他的親兵揮了揮手,那名軍官踉踉蹌蹌奔到他馬前跪倒,神色猶自驚恐萬分。

“混蛋王八羔子。”茅十八心中焦躁萬分,提起馬鞭,狠狠地抽在他背脊上,怒聲喝道,“慌什麼?給老子慢慢說。”

王十六強忍着疼痛,行禮道,“啓稟大人,咱們中了埋伏,隊伍都被打散了。”

茅十八渾身一顫,一時之間,只感覺有什麼東西朝嗓子涌了上來,他神情恍惚,搖了搖頭,“其他人呢?”

“都死了……”王十六哭着說道。

茅十八渾身不停地顫抖,幾近痙攣,身形一晃,差點摔落馬下,旁邊的親兵急忙上前攙扶着他的身體,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兩行混濁的淚珠忍不住滾落下來,顫聲問道,“炮軍營的曾克梅呢?”

王十六擦了擦眼淚道:“大人,卑職等無能,曾克梅大人的炮隊走在最後邊,那時吳軍突然發難,咱們的人去接應,卻不料剛剛衝出一道口子,就被吳軍的火槍打死很多,後來咱們的人就多被衝散了,我們勉強四面救護,把散亂的弟兄們收攏過來,朝前面衝出一道口子,現在咱們才……”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茅十八再次抽了他一鞭子,惡狠狠地道,“我現在只想知道,炮兵營的曾克梅現在怎麼樣了?”

王十六面無人色,渾身顫顫發抖,“卑職不知道……”見茅十八臉色又變,他急忙補充道,“不過卑職來的時候,曾聽後邊衝過來的弟兄們說,炮營本來是打算和咱們會和,不過後來見敵軍太多,已經把路堵死,於是就率部朝淮安方向突圍,這時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茅十八頹然放下馬鞭,身畔一衆親兵、軍官,人人噤若寒蟬,他默然半晌,忽然嘶聲問道,“你們還剩多少人馬?”

“卑職等也來不及點算,不過就兵力來看,估摸着應該還剩兩百來人。”

五百精銳,竟然只剩下二百來人,茅十八猛的噴出一大口鮮血,身軀搖搖欲墜,身畔親兵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攙住。

茅十八劇烈地咳嗽着,擦了擦嘴角血跡,朝王十六揮了揮手,還未來得及發話,遠方一小隊騎兵忽然奔了過來,在數十丈外大聲喝道,“前方發現敵軍大隊人馬。”

聲尤未落,一陣隆隆鼓聲隱約傳來,越過傳訊騎兵的身形,衆人一齊望去,一片黑糊糊的身影逐漸出現在官道盡頭,隊伍整肅,兵力淹沒了整片曠野,怕不有近萬之衆。

馬蹄聲大作,鼓點敲得嚴密非常,轟隆巨響之中,這支龐大的軍隊逐漸前移,越逼越近,茅十八凜然上望,一杆雪白的大纛在前方迎風飄拂,上面赫然一行大字,西吳大將軍傅友德。

茅十八勉強打起精神,朝傳令兵揮了揮手,“親衛斷後,全軍轉向,撤回五里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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