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門的時候,走得太匆忙,忘記帶雨傘,天氣預報說今天陰,有小到中雨。
出了地鐵站,剛走幾步,天就開始下起濛濛細雨。靜宜穿的風衣防水,雨淋不溼衣服,但頭髮就不能倖免於難了。一路小跑到公司門口,終沒忍住打了兩個噴嚏。
靜宜用毛巾擦乾頭髮,又借來風筒把頭髮徹底吹乾。打理好自己後,她來到休息室,倒杯熱茶驅驅寒意,背後冷不防傳來一聲“早上好!”
在她聽來,這聲問候響徹雲霄。
她的動作有那麼一頓,但沒轉身,只是側頭望望,點頭一笑,迴應道:“早上好!”語氣不起波瀾。只有自己知道,內心的顫動,有期待,有歡喜,還有對自己的鄙視。
丁翔來到她身旁站好,開始動手衝咖啡。“你臉色不太好,這幾天沒休息好嗎?”語氣輕柔得像一陣春風吹過。
靜宜拿起茶杯移開一步,很明顯要和他拉開距離,嘴上敷衍道:“沒事,挺好的。”餘光掃過去,偷看他一眼,他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
丁翔剛想開口對她說句話,不巧正有人走進來,他只好把話吞回去。
靜宜趁機退了出來。
她剛坐下,還沒有來得及喝口熱茶,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拿起一聽,是丁翔關切的聲音,“你臉色不好,不舒服嗎?”
靜宜心跳加速,半晌才說:“沒有。”
丁翔彷彿放下心來,但是他的下一句話使她的心提了起來,“我給你一週多的時間,你考慮得怎麼了?”
沉默,可以聽到雙方的呼吸聲。
最後,在丁翔漫長的等待中,靜宜說:“現在是上班時間,我還要工作,不跟你說了。你不是要給員工樹立好榜樣的嗎?”
然後,傳到丁翔耳裡的是嘟嘟嘟的電流聲。
她居然給他一個下馬威?還掛他電話?丁翔恨恨地灌了一口咖啡。
上午十點有個重要會議,翻譯組全部列席參加。
丁翔推開會議室大門,大步走到首座坐下。他環視一圈,靜宜不出他所料坐到最遠處,在衆人都對他行注目禮的時候,只有她一人眼簾下垂,靜靜看着她面前的記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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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記事本的灰色封面有什麼好看?他心中暗想,有必要通知辦公室以後不準購買灰色封面的記事本。
張組長坐在靠前的位置,說:“丁總,勞總,翻譯組的同事全部到齊,會議可以開始了。”
丁翔點點頭,朗聲道:“現在開會。”收回了心思的丁翔已全神貫注投入到工作中。
“上週我在北京出席了由科學技術部、農業部、商務部等幾個部委聯合舉辦的會議,主題是《可再生能源的開發》,美國、歐盟、南美個別國家在生物能源領域走在了世界前列。早在2003年5月,歐盟通過了一項促進在交通領域使用生物燃油的指令,按照這項指令,歐盟境內生物燃油的使用率會分時段達到一定的百分比,到2005年底達2%,2010年底達到5.75%”
“但是歐盟內部各國的實際情況不同:生物能源的大規模推廣已佔德國再生能源市場的60%以上;而法國**計劃,到2010年,用於生物燃油原料種植的農田面積將達到200萬公頃;西班牙在生物能源的應用方面稍稍落後,但潛力巨大。”
“各位同事在翻譯各國資料時要注意年份、數據及通過法令的名稱,務必做到百分之百準確。公司實驗室會在這些資料的基礎上進行相關的研發,如果第一關出錯,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後面的環節就無從做起。希望各位認真對待。”
丁翔頓一頓,接着說下去:“不久前,RO公司出了件大事,他們有項技術被偷竊了,經過調查,是在翻譯的過程中給人得手的。所以,”他再次環視一圈,這次衆人都在埋首記錄,“大家一定要嚴守保密精神,對各種數據、技術守口如瓶;同時,要保管好各種材料,不能丟失。從下午開始,保安部會來給大家的電腦加密,請大家配合。”
大家點頭表示理解,同意。
最後,丁翔又發話:“大家沒有問題的話,可以散會。請張組長和西班牙語的同事留下。”
張組長看着剩下的幾個人圍着諾大的會議桌分佈零散而坐,忙說:“靜宜,曉林,快坐上來。”
靜宜只好往前挪。經驗告訴她,越靠近丁翔,她腦子罷工的機率越大。
沒有了剛纔開會時的威嚴,現在的丁翔平易近人,語氣也輕鬆許多,“公司明年會加大力度對南美市場的推廣,南美洲以說西班牙語爲主,只有巴西說葡萄牙語,所以你們明年開始工作量會增加,希望你們能克服困難。當然了,如果有困難,也可以向張組長反映,公司會給大家解決。”
老闆出面搞攻心戰,方靜宜和曉林只能點頭。
“在北京開會期間,商務部介紹了一位華人客戶過來,這位華人是南美洲一個小國厄瓜多爾的華僑首領,厄瓜多爾說西班牙語,據說他和當地**關係良好,有意和祖國的公司共同發展厄瓜多爾的生物能源領域。老張,這是厄瓜多爾生物能源的發展資料和僑領的計劃書,你安排翻譯成中文,我明天要用。”
張組長恭敬地接過資料。
“如果大家沒有問題的話,那……散會吧。”丁翔從沒覺得開會是件這麼愉快的事,他有點戀戀不捨。
靜宜收拾好資料站起來,轉身就走,由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看他一眼,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她還沒有這個勇氣。
張組長把資料放在靜宜的桌上,“靜宜,這個資料你來負責吧,明天一早交給我。”
靜宜的頭痛來得真不是時候。在公司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發燒了。這段時間思想壓力大休息不好是內因,今天一早淋雨是外因,內因外因夾攻之下,身體向她提出嚴正的抗議。
翻譯組的其他同事都很忙,各自埋頭苦幹,沒有注意到她臉色潮紅。資料明天就要上交,她只能堅持住,不停安慰自己,快翻譯好了,只要翻譯好了,就可以躺下舒舒服服睡覺了。
丁翔走出辦公室時,見翻譯組那邊的燈還亮着,他走過去,只有靜宜一人,她神情疲憊地敲着鍵盤。他溫柔開口:“其他人都走了,你還不下班?”
她聞言擡起頭來,無奈此刻頭沉重得很,反應遲鈍,忘記披上防備的刺蝟皮,只是有氣無力的回答:“活還沒有幹完呢。”
丁翔看清她臉色發紅,覺察到她的不妥,伸手摸摸她額頭,“頭很燙,發燒了,快去醫院。”說罷作勢要她扶起來。
靜宜不自然地把頭扭開,就這一下動作,都叫她頭昏眼花,她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說:“不行,資料明天要交上去。”
丁翔隨手翻開幾頁,是他下了命令明天要的資料。他果斷的說:“你念吧,我來敲盤。”話畢,他硬是坐到電腦前,把靜宜擠到一邊。
靜宜也沒力氣和他計較了,她單手支着腦袋念下去。
丁翔剛敲了幾下,突然說:“你要多喝些水,現在就喝。”他拿起她的水杯給她遞過去,大有親眼看着她把水喝下去的架勢。
靜宜接過水杯,打開杯蓋,裡面空空如也,她勉強笑笑,說:“喝完還沒來得及倒杯新的,等下再喝吧,先完成工作要緊。”
丁翔恨恨道:“真後悔沒跟老張說這資料要曉林來完成。”他站起來,從她手裡取過水杯,交接間,兩人的手快速一碰,靜宜不禁一顫,他的熱度從兩人觸碰的地方一直傳遞到她的心裡,心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