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廠位於桃花小墅的南邊數公里,但從桃花小墅北側竹山後的鄉村公路前往磚廠,需要繞個很大的圈,再從磚廠繞到西北方向的主幹道離開,更是遙遠。這麼一來,因道路崎嶇,盜走金佛的人花在路上的時間至少需要一個多小時,加上選擇地點,埋藏金佛所需的時間,堪堪兩個小時就能說得通了。
熊偉跟隨陳建多年,對磚廠當然是很熟悉的,而且,他不是當地人,在那裡熟悉的地方不多,可供他選擇埋藏金佛的地點也不多,磚廠,無疑是個優先選擇項。
我將偷拍到的會所的資料存入辦公桌上的電腦,檢查無誤後關掉電腦提起揹包:“走!”
小周也站起身來,背起早就準備好了的揹包:“好!”
通往磚廠的鄉村水泥路面久未維護,坑坑窪窪殘破不堪,儘管我非常小心地駕駛,小車的底盤依然多次被刮到,發出刺耳的聲音,我不得不將車速降到最慢。“該死的,下次一定要換臺越野車,再也不開這麼娘們的小車了!”我在心裡恨恨地念叨。
沿着鄉村公路開了二十來分鐘,終於透過道路兩旁樹木的遮蔽看到磚廠的大門出現在前方。我從鄉村公路轉入磚廠前的水泥車道,將車停在鏽跡斑斑的大門前。
走下車來,只見一道高大的紅磚圍牆沿着大門的兩側延伸開來,鐵皮焊制的大門中間,一條大號不鏽鋼鏈條掛鎖將兩扇鐵門緊緊鎖閉。大門上方,有一塊拱形的鐵皮招牌,也是鏽跡斑駁,依稀能辨出“永久紅磚場”的字樣。我環顧四周,附近看不到房屋和人影:“這地方可真夠偏僻的。”
我走到鐵門前去拉動鐵門,只能拉開一條狹窄的細縫,人根本擠不進去。透過門縫朝裡望去,水泥路面通往不遠處的一棟破舊的平房,平房前是個寬大的水泥坪。其他地方都被挖平了,像個超級巨大的足球場,平地裡都是黃土的顏色和瘋長的雜草。遠處有幾座用紅磚搭砌的拱形的燒製紅磚的磚窯,空地裡還殘留着許多破碎的紅磚。看樣子,這裡已經荒廢很長一段時間了。
小周也湊過來朝裡看去,試着朝門縫裡面擠了擠,放棄了:“怎麼辦?進不去啊。”
我退回到公路邊,沿着圍牆兩側一路望過去,灌木和雜樹的陰影裡,依稀看到圍牆上有不少破損的地方。我提議:“沿着圍牆走走,說不定哪裡可以爬進去。”
我折斷一根樹枝做開路的工具,和小周深一腳淺一腳地撥開擋道的灌木亂枝沿着圍牆慢慢前行。沒走多遠,果然被我們發現一堵坍塌的圍牆,缺口有近兩米高,這個高度對我而言已經形不成阻礙,爬上去是沒有一點問題。我很輕鬆地先爬上圍牆缺口,再把小周也拉了上去,接着跳進了圍牆內側,又把小周給接應下來。
站在圍牆裡面,放眼望去,才發覺裡面的空間大到超乎我的想象,足足有大幾百畝,從場地邊緣挖掘的痕跡來看,似乎是將整座山頭給刨平了,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大坪。
我們直接朝大門前的平房走去,那裡,應該是磚廠辦公兼員工生活的地方。不一會,我們就來到了平房前的水泥坪裡,我仔細查看地面,沒有找到車轍的痕跡,如果曾有,只怕也被大雨給沖刷掉了。我又來到水泥坪的邊緣,看長了不少雜草的土質地面上是否有新鮮的車轍痕跡,但轉了一圈,也沒有新的發現,平地裡只有很久以前大型挖掘設備移動時留下的履帶壓痕。
檢查完地坪,我們纔來到平房前查看。這棟磚瓦木樑結構的平房共有六間大房,前後都有雨檐,雨檐下是寬大的走廊,所有的門窗都已破舊不堪。靠內側頂端的房子外面搭了個簡易的衛生間,房間裡面靠牆砌有竈臺,看樣子是廚房兼餐廳。緊挨着廚房的三間房裡留有木製的高低牀,這幾間房是員工的宿舍了。靠近大門的兩間房裡,擺着辦公傢俱,是辦公區。所有房間裡的擺設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蜘蛛網更像碎棉絮般掛得到處都是。
走到第一間辦公室的門口時,我和小周馬上就察覺到了異常——這間房子裡有明顯的人爲活動的痕跡。白色起藍花圖案的瓷磚地面被拖擦得乾乾淨淨,中間兩張辦公桌的桌面似乎最近被人擦拭過,桌面泛着反光,桌子上還丟着一塊抹布。靠牆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排木椅,也都擦拭乾淨了,靠門最近的椅子旁的地面上殘留着幾個菸頭,看顏色很新,應該是不久前有人曾坐在這裡吸菸。
這裡最近果真有人來過!我按捺住發現線索的喜悅,和小周對視一眼,點點頭。小周從揹包裡取出相機,就朝裡走去。
“慢着!”我伸手攔住小周,“等等。”小周停下來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幹什麼。我蹲下身來,就着敞開的後門和窗戶的反光仔細檢視地面,只見白色的瓷磚上有拖把拖擦過的痕跡,看不到任何鞋印。
我朝小周說:“別急着進去,或許還留有腳印。”小周這才反應過來,朝我點點頭:“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打電話給呂昭?”
“不着急,我們繞到後面再看看。”我帶着小周從平房外側繞到後門,站在臺階外的草地裡查看。後面的走廊地面也被拖擦乾淨了,什麼也沒留下。我們沿着走廊外側朝廚房方向走去,直到廚房與衛生間的轉角處,都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廚房的後門敞開着,地面有積塵,沒有發現有人走入的跡象。衛生間門外露天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水缸,裡面還有半缸積水,一個破舊的拖把掛在水缸旁邊的牆上。我站在衛生間的門口探頭看了看衛生間的裡面,地面上也是厚厚的積塵,沒有人進入的跡象。
我倆停在了水缸前,我稍稍思索片刻,蹲下身來仔細查看水缸附近的地面,經過一番查找,終於在靠近水缸邊緣的地面依稀看到兩種不同的腳印,都只留下了前半截。並在臺階外的泥地裡,依稀辨出有拖拽重物造成的拖痕。看拖曳的走向,似乎是有人將重物從臺階上拖到了空地裡。
但拖痕很快消失在雜草裡了。空地裡除了隨處可見的雜草和凌亂丟棄的雜物以及碎磚塊,什麼也沒有。
“這人去哪了呢?難道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小周問道,語氣有些漂浮不定。我回頭一看,小周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正不自覺地朝我靠近。
空曠寂寥的荒地上,破舊的佈滿蜘蛛網的平房,本身就很詭異,加上明明有人活動卻神秘地憑空失去了蹤跡,這些跡象混雜在一起,儘管上午的陽光無比溫暖,心頭依然不可抑制地頓生寒意。
“跟着我,我們再慢慢找找,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有可能是離開了房子到了外面。”
小周拽住我的手臂,緊跟着我在屋後的空地裡慢慢移動尋找,可十幾分鍾過去,依然一無所獲。視力所及,空曠曠的全是黃土與雜草,耳邊只有夏蟬的聒噪和草叢中被我們驚起的不知名的飛蟲的嗡嗡聲。
“算了,給呂昭打個電話,請他帶人來勘查吧。”再往前,就快接近碩大的拱形磚窯了。磚窯那破敗的景象和裡面黑咕隆咚的場景,讓我也感到有些發憷。今天的感覺很是奇怪,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卻偏偏覺得這裡陰森森地令人背脊直冒寒氣。我掏出手機準備撥打呂昭的電話,這時,小周卻拽了拽我的手臂:“你看,那裡怎麼那麼多的蒼蠅?”
我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靠近圍牆邊一些零碎磚塊的後面,草葉上聚集了不少綠頭飛蠅,嗡嗡嗡地盤旋。
“或許那裡死了一隻老鼠吧。”我心裡想着,腳下卻還是朝那個方向移動。等走到近前,才發現一個廢棄的機井隱藏在草叢當中。我靠近井口伸長脖子朝下看去,下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見不少蒼蠅在井口上下飛舞,井裡隱隱飄出來一股難聞的腐肉的味道。
我朝小周伸出手:“把相機給我。”接過小周遞過來的相機,設置到閃光的位置,我舉起相機對準井口朝下按下了快門。
“咕哇!”圍牆外面傳來一聲怪異的鳴叫,接着是“撲棱棱”一陣響動,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團黑影急速地移動,驚得我渾身一哆嗦,相機差點掉落井底。
小周“啊”地驚叫一聲靠到我的背上,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我扭頭一看,一隻黑色的大鳥從不遠處的樹叢中騰空而起,撲扇着翅膀朝遠處飛去。
“媽的!嚇我一跳!”我朝大鳥飛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拍了拍小周的手,她的手已經變得冰涼,“沒事,就是隻鳥。”小周怯生生地朝四處看了看,依然抓住我的手臂不肯放開,額頭上因剛纔的驚嚇已經滲出了密密的細汗。
兩人稍稍離開井口,在取景框中打開相片查看了一陣,陽光下的屏幕上,井底依然黑乎乎的看不真切。我又將相機設置成連續拍攝模式,再次靠近井口舉起相機按下快門,取回再看,依然是不清楚。
“轉到電腦上看吧。”小周從包裡取出平板電腦,連上數據線,兩人背對着陽光瀏覽剛纔拍下的影像。大屏幕上的畫面清晰多了,只見井底似乎堆滿了暗紅色的碎磚塊,粗看並沒有什麼異常。
小周將相片慢慢放大,只見那些碎磚塊上依附着不少的蒼蠅,令人渾身不舒服。不一會,滿臉厭惡表情的小周指着畫面問道:“那是什麼?”
我接過平板電腦,只見那堆碎磚塊的中間,有個和磚塊顏色稍有不同的東西,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我繼續放大相片,那塊顏色漸漸顯出了形狀,等我意識到看到的是什麼東西時,不禁寒毛直豎,“啊”地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