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我和小周留在報社等劉和來商量暗訪的事,劉和到來之前,我們各自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做自己的事情。幾次上洗手間都看到小周還在電腦上研究衛星地圖,時不時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偷瞄一眼,像是蛛網般亂七八糟的路線圖。看着她全神貫注的樣子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她在瞎琢磨些什麼。
我在網絡上搜集了很多關於陳氏兄弟的信息,然後一直在有針對性地瀏覽古董的資訊,並記下重點的內容。明天的促銷活動,希望這些現學現賣的東西能派上用場。
晚上8點,劉和如約趕到了報社,他還帶來了一個人,劉和給我介紹,是他隊上水電班的班長,毛安。毛安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形異常單瘦,留着濃密的小鬍子,深陷的眼窩裡一雙大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很精幹。
“每個季度,夢園會所都要進行一次水電例行檢修和維護,防止出現意外。目前的維護都是由我們在做。”劉和開始向我們講述他的行動計劃,“夢園會所的每個房間都是有空調的,包括廚房都有。每個房間至少有三個管道通入,分別是新風管道、排氣管道和冷暖空調管道。新風和排氣管道基本上是沒辦法放入偷拍設備的,管口太小,高度只有12公分,只能考慮冷暖空調管道,但進入衛生間的冷暖空調分支管道的高度也不大,如果設備超過20公分,是放不下的。”
“其他房間的管道呢?”
“其他房間的分支管道要大一些,出風口的高度有25公分。”
“也就是說,如果設備小於這個尺寸就可以做到了,是吧?”
“是的。”
“你們做維護的時候,會所會安排人監督嗎?”
“他們會安排保安跟隨我們一起,主要是擔心我們損壞裡面的設備,到時候不好劃分責任。”
“他們會對你們隨身攜帶的物品進行檢查嗎?”
“會的。所以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看看設備的大小和形狀,最好是不要一看就讓人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如果不行,看能不能分卸開來,僞裝成檢修配件,我們在現場再進行組裝。只要組裝程序不要過於複雜就行。”
“嗯,這個東西還沒做出來,我會給技術部的人交代清楚,到時候再給你們看看。還有,你們怎麼把設備放進空調管道呢?如果保安在旁邊看着,也不方便啊。”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毛師傅會通過檢修口爬到吊頂裡面去檢查電路,趁這個機會在吊頂裡面操作,旁人根本看不到。”
“吊頂裡面能上人嗎?”
“哈哈,能上,都是輕鋼龍骨架,承重沒有問題的。你看,毛師傅這麼瘦小,就是方便在吊頂裡面施工的。到時候,他在裡面假裝檢查線路,組裝好設備,剪開管道壁,放進設備,再將剪開的口子合上就萬事OK了!”
聽完劉和的行動計劃,我頓感輕鬆,沒想到原來讓我倍感頭疼的問題,竟然可以這樣順利地得到解決。現在,剩下的工作就只等小王將設備拼裝製作成功了。
“那麼,現在還需要做哪些準備工作?”
“其他沒什麼了,主要是時間。這次的水電檢修維護的時間就是後天,明天就要把設備準備好才行。”
“時間這麼緊?”我趕緊拿起電話打給小王,將情況對他講了。小王說今天下午他陪着設備部的人把材料都買回來了,他現在就過來。不一會,小王提着個小包過來了,他從小包裡把各種配件取出來放到桌上,給我們大致講解了一下操作原理。接着,他們又商量了設備組裝的方法,最後達成了一致,認爲設備沒問題,可以帶進去。小王也保證,今天晚上開個晚班,明天上午爭取做實驗。如果實驗成功,下午再多做幾個。
商量完這些,劉和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U盤交給我:“這是我從胡毅助手的電腦上偷偷複製下來的,會所所有的建築施工圖、裝飾裝修施工圖和水電空調設備圖都在裡面。”
小王大喜過望:“有了這份圖紙,設備定位的問題也解決了。”
我握住劉和的手:“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劉和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轉,笑着說:“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那,事成之後,獎金分我一半就可以了!”
“一言爲定!我另外再請你們喝酒!”
送走劉和和毛安,我也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去,擡頭見小周沒有離開的意思,還站在桌前囁嚅着似乎想說什麼,就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們這麼做合法嗎?你也知道的,我們進行偷拍,是違反了被偷拍人的意願,也肯定會涉及到他們的隱私的。”
原來小周是在擔心這個,我開導道:“現在,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暗訪和偷拍偷錄屬於非法,當然,我也不否認,偷拍與個人隱私權是有衝突的,最關鍵的問題是,我們自己要想清楚我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我們的出發點不是用偷拍來的東西去謀取私利,而是用來揭露社會的醜惡現象,使違紀違法行爲曝光在公衆的視野,那麼,我認爲我們所做的這些事情是有益的,是能得到理解和支持的。你看看現在電視裡曝光的那些違紀違法事件,有多少是記者臥底偷拍來的,好多還冒着生命危險吶,老百姓哪個不拍手稱快?”
“雖然道理是這樣,可我還是覺得,如果客人在客房裡消費,那個空間就暫時相當於他自己家裡,不管主人在家裡做什麼,我們到別人家裡去拍東西,而不經過主人同意,總歸是不好的吧。”
“呃……”小周說的也不無道理,我思索着說:“也不一定非要拍客房這麼私密的空間啊。這樣吧,我們儘可能拍公共消費空間裡的畫面,好不好?譬如廚房、餐廳,我們看看他們到底在吃些什麼,消費又是怎樣的。又或者去拍SPA水療,看看裡面到底有哪些老百姓無法享受的特殊服務。還有KTV包廂、棋牌室等等,看他們到底在玩些什麼。我們拍這些,應該沒問題吧。”
小周點點頭,勉強地笑了笑:“好吧,你是頭,我聽你的。”
見小周同意了,我說道:“那就收拾東西走吧。”
“哦,我還想呆一會,查點東西。你先走吧,我等會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說完,小周又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去了。我離開報社時,看到小周還盯着電腦上的地圖在看,真不知道她在研究什麼。
回家路上經過老舅的家時,我特地進去跟老舅商量了一件事,老舅聽完我的理由後,同意了。
今天是充實的一天,而且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按照自己的意願在順利地進行,這感覺非常舒暢。洗完澡躺下去,直到早上醒來,連夢都沒有一個。
早上來到報社,剛剛走出電梯,小王就迎了上來:“莘哥,東西組裝好了,試試不?”
“好啊!”我看了看小王發紅的眼睛,“昨天一晚沒睡吧?”
小王揉了揉眼睛,笑着說:“沒事,挺有成就感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把東西拿來。”
不一會,小王擰着袋子來到我的辦公室,兩人關上房門,搭起椅子,把空調的送風口給拆開來,小王將裝好了針孔攝像機的遙控車放進去,他跳下椅子,拍拍手說:“好了,到我那裡去看效果吧。”
“好!”我們倆興致勃勃地打開門,只見小周端着茶水正準備敲門,她打量着我們:“看樣子,東西做好了?”
“嗯,把茶放下,一起去看看效果吧。”
來到樓下小王的辦公室,我們三人關上房門開始了實驗。整個實驗過程異常順利,遙控車很聽話,根據指揮在空調管道里順利地移動,電腦屏幕上,有實時傳來的視頻畫面和聲音,另有可切換的辦公樓層的空調管道平面佈置圖,可以隨時觀察遙控車的位置。
“來,看看老闆在幹嘛。”小王指揮遙控車朝老舅的辦公室駛去。
“別!”我搶過遙控器,“實驗到此結束了啊,再進行下去,就是侵犯別人隱私了!”
小王看着我發愣,小周卻捂着嘴竊笑不已。
“趕緊再去叫設備科的買配件,下午再組裝兩個出來,晚上交給劉和,明天就要派上用場了。”
回到辦公室,我將遙控車取出來,把空調面罩重新裝好,再將遙控車鎖進辦公桌。心裡長舒一口氣,暗訪的事情終於可以實施了。擡頭看到小周站在桌前,才覺得有些異樣:“哎——你今天的打扮不一樣呢。”
小周今天穿了套修身的白色長裙,頭髮也盤了起來,耳垂上吊上了兩個亮燦燦的水晶耳墜,脖子上也套着同樣款式的項鍊,更難得的是,她今天沒戴眼睛,還穿上了高跟鞋,整個人和平時完全不一樣,透出成熟女人高貴嫺雅的味道。
“你打扮成這樣想幹嘛?”我打量着小周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難道忘記了,今天上午要去參加青雲房產的促銷會嗎?”
“我沒忘啊,可你也沒必要這麼誇張吧?”
小周擡起雙臂上下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不自信地說:“是不是很難看?”
“說什麼吶?哈哈,是太……太好看了!哈哈,以後你就穿成這樣上班了啊,別老穿得跟老太太似的,這樣多好,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
聽我這麼說,小周鬆了口氣:“快點收拾一下,都9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