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天利落地甩掉皇后的手,抖開衣襬道:“你知法犯法,不能以身作則,若是後宮女子爭相效仿,朕之後宮豈不是大亂?朕若不辦你,難免貽笑天下!”?
“皇上……”蔡宛兒涕淚滿面,眼中的悽哀不似作假。?
君昊天居高臨下,清冷開口:“蔡氏無德,免去皇后封號,收回鳳印,貶爲庶民,終生不得入宮。你可服氣?”?
“不--”蔡宛兒的臉色在一瞬間蒼白得近乎透明,她趴在地上,拼命地去抓皇帝的龍靴,卻被左右太監拉住手腕,拖了回去。?
這時,一直跪地垂首的蔡述忽然開口:“慢着。”他驀然昂首,沒有皇帝旨意,徑自站了起來。在跪了一地的客棧中,顯得格外鶴立雞羣。?
君昊天眉梢微揚,眸子裡劃過駭人的冷意:“蔡!述!”每一個字都咬得分外用力。?
他一向稱蔡述爲蔡國舅,一來表現出對蔡氏一門的榮寵,二來表達自己對蔡述的信任。但此時此刻,他也無法掩藏內心的波瀾,狠狠叫出了他的名字。?
蔡述脖子微屈,低聲道:“皇上,臣無意冒犯。只望皇上三思。”?
三思?蔡家已經猖狂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還如何三思?君昊天冷笑,默不作聲。?
只聽蔡述繼續道:“皇上,我蔡家世代效忠君氏天下,家父更是三朝元老。皇后娘娘今日只是略犯小錯,縱使皇上您另覓新歡,也不該對昔日結髮之妻如此無情。”?
一番話,反似君昊天喜新厭舊,要尋一藉口罷黜皇后。?
君昊天五指攥緊,發出“咯咯”的脆響,臉上反露出詭異的笑容:“蔡述,你好大的膽子,不怕朕治你大不敬之罪?”?
話音剛落,客棧外匆匆忙忙跑進一個內侍小太監,被侍衛攔在了樓下。君昊天的隨身太監惠童朝樓下看了眼,趕忙湊過去,只見那小太監貼在惠童耳邊說了一通,惠童一個哆嗦,頭頂方帽差點滑落。?
他一邊扶着帽子,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上樓來,額上滑下一大滴汗珠。近了,嘴裡還小聲嘀咕着:“萬歲……萬歲……大事不好了……”?
惠童以手掩面,在君昊天耳後低語。君昊天眉峰微蹙,凌厲的黑眸裡鋒芒畢現,狠狠地剮向面色平靜的蔡述。?
無憂靜靜地看着一切,宮中似乎生變??
半晌,只聽君昊天淡笑:“方纔朕在氣頭上,處罰得過重了。蔡國舅所言極是,就先收回皇后鳳印,打入冷宮,再做定奪吧。”?
聞言,皇后如同一具扯線木偶,呆愣愣雙目無光。蔡述這才重新跪下,揚聲道:“謝皇上開恩。”?
君昊天擡手:“衆卿都平身吧。”轉身之間,眸中劃過戾色。?
這時,押着炎之陌的侍衛開口:“皇上,那犯人……”?
“帶回去,擇日處斬。”君昊天輕描淡寫地說。?
炎之陌奮力掙了一下,卻遭到更嚴酷地對待,泛着寒光的刀鋒微微深入頸上肌膚,一道血痕立現。?
無憂咬脣,脫口喊道:“不屈--”?
一直靜立在旁觀看的薛不屈得令,回頭應聲:“是,姐姐!”手中雙刀忽然一展,鏗鏗兩聲隔開了架在炎之陌脖子上的刀。?
略一放鬆,炎之陌立刻抽身而出,拔劍與薛不屈背靠背迎戰圍在四周的禁衛軍。?
狹窄的空間裡展開一場惡鬥,禁衛軍雖然人多勢衆,無奈空間狹小,無法施展開,後面的人被擋住,只能等前面的倒下再撲上去。炎之陌與薛不屈雖然勢單力薄,但他們拼盡全力做垂死之爭,寶劍和雙刀舞得密不透風,外人一時難以攻入。?
無憂看得心驚膽顫,一時有些後悔將薛不屈也拉下水。再看樓下君寰宸,他面容沉靜,沒有任何開口阻止的打算。於是捏了捏手心,噗通跪下,朗聲道:“稟皇上,妾身有密情相奏。”?
另一邊的打鬥尚在繼續,兵器碰撞聲清越有力,君昊天逡起眸子,緩緩向無憂走近,嘴角掛着玩味的笑意:“哦?”?
無憂跪在地上,眼神誠懇地望着他:“此事只能告知皇上一人,請皇上靠近一些。”?
君昊天依言彎下腰,側身將耳朵湊了過來,無憂柔若無骨的小手攀着他的肩,將柔軟的脣湊到他耳畔,口中吹吐的幽蘭氣息在他耳後盪漾,君昊天只覺心中一陣酥麻。?
無憂貼着他的耳垂,親暱地吐氣道:“皇上……對不起了……”?
話剛落,君昊天未及反應,脖子側面大動脈已被匕首冰涼的刀尖抵住!?
“別動。”無憂一手斜插匕首,另一手將君昊天的雙手反扣過來縛在背後。?
“你……”君昊天臉色鐵青,目眥迸裂,嘴脣氣得瑟瑟發抖。?
無憂雖爲女子,但手上毫不放鬆,握住刀柄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刀尖所抵的肌*膚上已有血珠滲出。?
“皇上,冒犯了。我無意傷你,只要你放炎之陌一馬。”說完,拔高聲調,對着激鬥中的衆人呵斥:“都住手!”?
禁衛軍回首見皇帝被制,紛紛放下手中刀劍。炎之陌與薛不屈迅速跳出戰圈,與無憂站到一起。?
君昊天猛吸一口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半回頭,斜目逼視着無憂,從齒縫裡迸出幾個咬牙切齒的字:“你、不、要、後、悔!”?
無憂掩去心中不安,淡定的一笑:“不做,我纔會後悔。”?
無憂把君昊天推到薛不屈身邊,薛不屈曲肘錮住他,無憂刀鋒頂着君昊天的脖子,讓他走在前面,四人前後緩緩下樓,無憂對着顫抖如篩糠的惠童道:“去把炎世子的馬牽來!”?
“站住!”被制住的君昊天忽然開口,“不許去!”?
“啊……?”惠童剛要轉身,又停了下來,進退兩難。萬歲爺命懸一線,他一個小太監怎麼擔得起這責任??
無憂蹙眉。難道君昊天已看出她不敢下手?刀鋒又遞近一分,無憂逼近他道:“皇上,我勸你最好別拿自己的龍體開玩笑。”?
君昊天冷笑,指着炎之陌道:“放他走可以。但是你,必須留下來贖罪。”?
炎之陌一慌,拉住無憂手腕。無憂輕輕抽出手,點頭道:“好,君無戲言。只要你肯放炎之陌平安離開京城,我願意留下來,接受任何刑罰。”?
君昊天嗤笑:“朕說的話,自然算數。”?
惠童反應快,已經一溜小跑出去了。不多時,客棧外響起馬嘶,無憂頂着君昊天走出客棧,照夜獅子如雪的皮毛在月光下泠泠泛光。?
見着主人,它歡快地仰起馬脖子,對月嘶鳴,四蹄不耐地刨着地上塵土,彷彿已經等待不住要飛奔出去。?
無憂看了一眼炎之陌,對他道:“上馬吧。”?
“跟我走。”炎之陌攥着她手腕不肯放。?
無憂皺了皺眉,用力地搖頭,炎之陌不解:“你留下來,他會殺了你的。”?
這時,君寰宸忽然出現在兩人之間,大手按住無憂手背,硬生生將兩人分開。他眸中不含喜怒,正對炎之陌道:“炎世子,皇上寬厚仁慈,放你回國,你還要拐走本王的妾室嗎?”?
“妾室”二字正擊中炎之陌,他明豔的臉龐立刻像霜打的茄子,鄢了下來。?
無憂牽來照夜獅子,將馬繮遞到炎之陌手中,重重道:“走吧。”?
炎之陌咬牙,閉了閉眼,翻身上馬,狠狠地在馬背上甩了一鞭子。?
照夜獅子吃痛,揚起四蹄,箭一般衝了出去,煙塵迷了無憂的眼睛,朦朧中,炎之陌忽然回過頭來,桃花眼眸深情地凝望着她:?
“你等我,等我回到南楚,一定發兵北伐,親自殺進這京城來帶走你!”?
少年的聲音清透決絕,迴盪在寂寂夜空朗朗明月之下,伴隨着馬蹄的“得得”聲,漸漸遠去。?
君昊天指節捏得咯咯作響,忽然側身一撞,掙開了薛不屈,劈手奪掉無憂手裡的匕首,擲在地上。?
“鏗鏘”一聲,匕首着地,猶如無憂懸在半空的心,倏然墜落!?
原來他的武功早已可以掙脫,卻故意被她制服,演出了這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