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鄉村的黃昏,是夕陽拉下夜幕的一刻。
太陽也是疲憊的收斂了耀人的光彩,變成了一個金燦燦的光盤。
鄉村東邊的一座院子,更是沐浴在霞暉中,籠罩着淡淡地光弧,看起來倒是靜謐的很。
可是,好景不長,在這片刻之間,就是被悍然打了破。
“噗噗”
聽這聲音,倒是像有人在清掃場院。
舉目望去,便是有着一道忙綠的倩影就這般突兀出現在眼前。
少女皓齒明眸,眉目如畫,一身肌膚更是柔白似雪,身上一襲素色長裙,窈窕而充滿活力。
儘管少女還尚未發育完全,身材在那寬大長裙的遮掩下也是不甚突顯,可是這卻並不妨礙人們的幻想,想象着,在那素裙之下又是遮掩了怎樣一副玲瓏玉體。
夕陽下,少女手執笤帚,默默無語,一言不發,只是自顧自地在地上清掃着。
此刻,少女正是忙着收拾那滿地的狼藉。
幾縷輕風拂面,幾縷青絲也是不經意垂落下來,映襯着少女那淡雅脫俗的容顏,更顯俏麗。
不過,此刻少女的心情卻是並不那麼平靜,儘管面色依舊,舉止也是一如往常,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有着片刻略微的失神,玉手也是不由抓了緊。
清眸流盼間,絲絲不安也是這麼不經意間閃露而出,細細彎彎的柳眉也是微顰,看向王閔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擔憂!
玉手用力地握了握,蓮步輕移,就是要不管不顧的上前去,好好地問一問那個人兒!
可是,纔剛踏出半步,少女卻是不知忽的想到了什麼,臉上也泛上了一抹紅暈,邁出的腳步霎時就是頓了下來,下一步卻是遲遲難以落下,臉上更是突顯出一抹遲疑,完全卸了氣。
想要不管不顧地上前,可是事到臨頭,卻又是遲疑的很。
“要不,還是不要了吧?”
看着少女那副諾諾模樣,王閔莞爾,明明自己心中想知道的很,卻偏生嘴硬的厲害。倔強的頓在那裡,輾轉不前,絲毫不像一個已爲人婦的妻子,反而倒似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
這少女無疑就是“失蹤已久”的秦芸娘。
不過,自從芸娘回來後,就是一直冷着臉,背身面對着王閔,氣鼓鼓地也不同後者說話,只是賭氣似得在那裡埋頭清掃着滿地的狼藉。雖然少女沒有任何表示,但是任誰也是能夠清楚地看出,少女那外表平靜的面孔下究竟隱藏着多麼大的怨氣。
偷偷瞟了芸娘一眼,看到少女的窘態,王閔也是頗感新奇,即使是這種情況下,也是忍不住的想要逗一逗這個小妮子。
環顧四下,隨手從牆角處將一隻缺了角的木桶提來,嘻嘻笑着,躡躡地走到少女身旁:“我來幫忙!”
“不要!”
王閔一點也沒有被拒後不好意思的覺悟,看着少女那通紅的面龐,反而更覺有趣,不由賤賤道:“那我可走了!”說着便是放下手中木桶,轉過身,邁開腿,做出一副欲要離開的樣子。
心裡美滋滋的,心中默默地記着數:“1——2——3……10!”
可是,直到他數到十,預想中的挽留不但是沒有出現,反而是有着輕微的啜泣聲隱隱傳出。
王閔胸中募的一頓,莫名地就是有着一種揪心般的疼痛止不住地一股腦涌了上來。直是叫的人心中慌亂不安,彷彿自己一直以來那心愛的東西遭到了難以修復的破壞。
猛地就是轉過了身子,火急火燎地就是想要再次回到剛纔那個地方去,因爲太過着急,連帶着剛纔邁出的欲要前行的步子也是被忘了去,就這麼施施然手忙腳亂地往回趕。
面色焦急,健步如飛,卻是預料不及,猛然一腳踩空,心緒擾亂之下更是難以做出反應,匆忙間也只是伸出一隻手急匆匆地向着地下按去,然後便是在少女那梨花帶雨,滿眼詫異下就這麼蕩着大片大片的灰塵,最終將此地淹沒。
“咳……咳”
“咳……咳”
煙塵漸漸散去,便是有一張黑白相間的花臉就這般晃晃地探了出:“啊呸……芸娘你聽我……解釋……呸!”
顧不得打理,就這般急急地擡起頭,凝視着少女那雙依舊溼潤,但散盡了水汽的眸子和着滿嘴的沙泥斷斷續續地解釋了起來,一邊說着,一邊不住地低頭呸呸吐着。
看着後者那股狼狽模樣,難得的,小孩心性的秦芸娘卻是難得的沒有笑容出現,臉上也是滿是委屈,剛剛褪去水汽的長睫眼框也是再度有着淚水打轉,扁着嘴,就這麼諾諾地凝視着地上的王閔,黃鸝般的柔聲就是這麼怯怯響起:“奴家……還以爲……相公……嫌棄……奴家了!”
此時,王閔柔軟的心臟莫得就是一紮。
除了自己剛剛醒來那次,還真是少有情況看到少女如此情形,平日裡,少女哪時不時蹦蹦跳跳活蹦亂舞的,即使是面對着王壯等人的騷擾,跟着自己擔驚受怕,少女也是沒有絲毫怨言,可是在今日,少女卻是第一次哭的如此傷心,這讓的王閔心痛萬分。
對着少女那雙怯懦擔憂的眸子,王閔突然便是生出無盡疼惜感,本來想着脫口的話此刻也是盡數地粘了住。
少女的臉色是那般蒼白,更是沒有一絲血色,那一道道的淚痕,即使是過了這麼久,也是那般晶瑩,即使是在夕陽下,也是那般刺眼。
“呀!相公快起,折煞芸娘了!”
這時,稍稍緩過神來的秦芸娘纔是陡然發現,王閔竟然一直都是跪坐在自己面前,頓時就是嚇得要死,面色驚恐明顯帶着哭音道。
蔥白玉指伸出,就是慌亂着要將王閔摻起來。
看到少女動作,王閔這纔是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窘狀。
輕輕地握住少女那蔥白的玉指,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柔膩爽滑,王閔不由有些心猿意馬,竟是遲遲好一會兒也是站立不住。
隨着少女臉色的怪異,王閔也是回過了神,嘻嘻哈哈馬上就是站了起來,然後便是在少女那羞紅的眼神下厚着臉皮,鎮靜地左右拍了拍衣衫:“咳,今天……天氣……咳……不錯啊!”
看到王閔這幅痞懶樣子,秦芸娘白了他一眼,臉色微紅,顯出幾分羞靦。
“明明是想占人家便宜!”
“你不生我氣了?”王閔笑着打趣道。
聽到後者這般沒羞沒躁的話,秦芸娘狠狠地剜了王閔一眼,正待說些什麼反駁後者,可是,甫一對上王閔那雙真摯的眸子,到嘴的話也是不由得又是嚥了回去。
所以,聽聞王閔這般話語,也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卻並不出言拆穿他。
如此情景,王閔哪還能不知道少女想什麼。
上前一步,就是在後者還未反應過來時,將少女那蔥白玉指再次拿到手中,原本還以爲少女會掙脫出去,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看到自己這般貿然的動作,後者也只是輕輕怔了片刻,詫異地看着自己,只是象徵性地輕微掙扎了一下,隨後便又是漸漸平復了下來。
輕輕地摩挲着少女細膩滑潤的手,感受着手上的淡淡溫度,隨後雙眼便是盡數地化爲了一灘數不盡的溫潭:“傻瓜,我的心意你還不清楚嗎,我怎麼嫌棄你?騙你離開只不過是想讓你不受傷害?”
對着後者那雙真摯的眸子,秦芸娘心下忽的就是產生了一陣無言的悸動。
“還記得那個冬天麼,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是誰擔心自家丈夫的身體,扛着比她還高出一頭的大斧就要獨自出去砍柴,即使是被阻止,可還是偏要執拗的同着自家相公一同去到山上?又是誰,爭着搶着將掉落的樹枝將自己的背上扛?是誰……”
隨着王閔的姍姍到來,秦芸孃的心彷彿也是跟隨着一同回到了那個冰雪紛飛的日子裡。
那時,雖然自家也是不甚寬裕,常常三餐不保,可是即使在那個北風呼嘯,滴水成冰的日子裡,心裡也是暖烘烘的,想到這裡,秦芸孃的神色也是悄然地柔和了下來。
“所以,自從那個時候起,我的心裡便是被那個懂事地小妮子填滿了,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說到這裡,王閔的雙眼也是有些溼潤,看着少女的眸子更是深情專一。
“所以,之前騙你,也是情非得已,芸娘,你能理解我嗎?”
說着,王閔那抓着少女的手就是要向着自己的胸口放去,可是,甫一動作,卻是有着些許的疼痛鑽心般地傳來,下意識地一掃,卻是隻看到一絲鮮豔的血線,此刻正是沿着手掌緩緩地蔓延而出。
王閔的眉頭也是輕輕地皺了一下。
他知道,這估計就是剛纔自己不注意,快要跌倒的時候,情急之下用手托地,卻是不小心將手掌給檫破了好大一塊皮。
可是,他又是不能說出來,如果讓那個膽小緊張的小妮子知道,還不定擔心成什麼樣,於是便是努力裝作一副什麼也沒發現,事事正常的樣子。
王閔的動作雖小,可是秦芸娘是何等地心細,更何況,此刻還在一直深情地望着王閔那張好看的臉龐,當下就是發現了端倪,隨着後者的眼光,“唰”的一下,就是將視線陡然投落了去。
“呀”
“怎麼……怎麼……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