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謀

百年之謀

花蠶冷眼看着那個剛做出種種難以啓齒之事青年盤膝坐下,不多時居然就調息起來,像是不怕自己做出什麼似,而事實上花蠶也確實做不出什麼,他現在渾身無力,只能軟軟地靠在牆上,順便,再眼睛釘着那個泰然自若“自家哥哥”,暫且出口氣罷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左右,花戮睜開眼,面向花蠶開口道:“十二重大圓滿已成。”

花蠶微微挑眉,略有些意外。

雖然他早知花戮內力已然趨近圓滿,只差一線契機,卻不知會如此之快便能達成……想必是因着春毒蟲毒體內肆虐,再又在短期裡發泄了出來,方纔能一鼓作氣,衝破了之前關卡,一瞬達成圓滿之境,也算是因禍得福。

但轉而想到是因何讓他泄了春毒,還是自己送上門去,又不禁磨了磨牙。

花戮行功完畢,再站起身,走到花蠶面前。

花蠶擡眼,似笑非笑:“哥哥又想做什麼?”

花戮並不迴應,他只用手臂把他攬過來,再一矮身將他兩膝托起,抱在懷中:“找路上去。”

花蠶身子一輕,就被人以最能省力、卻也最不好看姿態抱了起來,他只覺得這姿勢不受力,就只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銀練。”他喚道。

一線銀光倏然自洞外射入,直接纏上了花蠶手腕,花蠶手指輕輕摸了摸它頭:“去,探路。”

銀練蛇敏銳地察覺到自家主人心情不佳,就乖巧地點點頭,再度飛射出去。

花蠶半躺在花戮臂彎,懶聲說道:“讓它去看總比我們亂走得還,哥哥就稍等一等罷。”

花戮並不言語,只用手撫在花蠶頭上,讓他靠在自己胸口。

不多會,銀練蛇歸來,在花蠶手腕上嘶嘶地吐信子,花蠶側耳聽了,擡起頭:“在外頭上面些有風口,去尋一尋罷。”剛說完,又說,“不忙,等一下。”

早先只顧着給人解毒,之後又因些事氣得厲害,他便一時沒能觀察四周,這下終於冷靜下來了,他也有了餘裕……畢竟,在這山崖之間有這樣大、又這樣潔淨洞穴,也確並不尋常。

花蠶拍拍花戮手臂,示意往洞裡山壁邊上走一圈。

花戮明白他那想法,就依言而行,順着山壁慢行,花蠶則擡起手,在牆壁上細細搜索。

山壁呈青黑色,還有些苔蘚在上頭,看來似乎是自然生成,可花蠶卻看出不同,既然是野生,又怎會這樣齊整?而且洞穴裡幾乎無甚灰塵,若不是有人經常來此,定然不可能。

山頂就是炎魔教老巢,而在這裡又有山洞,兩者必然有些聯繫纔是。

這樣想着,花蠶搜索更細,一點一點全不放過絲毫線索……過了許久,他纔看到個隱隱約約火焰標記,與那一日在客棧地下室所見相同,正是炎魔教標識,只是與苔蘚混在一起,而本身也是黑色着墨,才顯得十分隱晦,難以覺察。現在尋到了,花蠶就屈指在上頭輕輕釦了兩聲,叮咚作響,再湊過耳去……則被一溫熱手掌擋住。

“哥哥這是要做什麼?”花蠶回頭,脣邊勾起個笑弧,卻沒有多少笑意。

花戮平靜地收回手:“裡面有風聲,你不要碰。”

花蠶扯一下嘴角,再靠回去:“既然哥哥如此愛護,那就請哥哥動手罷。”

花戮便也真動手,他手指在那枚標記上徐徐擦過,沒見着有什麼變化,就聽花蠶又說:“想必是有暗號,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打開。”

花戮聞言應許,手掌推上,內力灌入,就沿着那標記之處打出了偌大口子來,一陣暗風襲來,涼意沁沁,出現於二人面前正是一條長長甬道,內有階梯不斷向上,深暗漆黑,路徑難以辨認。花戮把花蠶抱得更緊一些,低下頭,就往那甬道之內走去。

銀練蛇自告奮勇,拖着長長身體蜿蜒而上,給兩位探路,若是它覺着安全,便也沒什麼事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花蠶小心爲上,也就默許了它這樣施爲。

花戮步子很穩,每一下都跨過相同距離,哪怕是一點光亮也沒有,他心跳也不曾亂過半分,花蠶這偌大個活人呆在他懷裡,竟也感受不到絲毫顛簸,就好像他懷中沒有這偌大個活人一樣。

兩人一蛇不知走了多久,纔看到一點朦朧亮光,而就着那光推過去——

“吱——呀——”沉悶響聲,聽起來,是個石門。

銀練蛇猛然用力,把石門撞開,一打眼就是幾個燭臺,錯落有致地懸掛在頭頂,兩邊牆面上也有蠟燭緩慢地燃燒,似乎永遠也無法燃盡一般。

正前方,是好幾個寬廣石階,而石階之上有個平臺,平臺裡面,是一個高大祭臺,祭臺上供奉着奇異石像,祭臺兩邊有黝黑石牆,牆上有彷彿跳躍一般豔麗火焰圖像。再下來一些,便是個雕琢細緻石椅,上面墊着厚厚軟墊,看起來,是常有人坐。

“我哥哥,我們似乎找到了不得了地方呢……”花蠶勾脣輕笑,“不如過去看看?”

便是他不說,花戮也不會就此離去,他身形微晃,就到了石階之上、石椅之後,由着花蠶仔細觀察那祭臺。

但凡是魔教,總是會有個教義,做些什麼事情來,就也會有跡可循,因而兩人若是想要知曉炎魔教平日裡處事習慣、以推測他們根本目,好好查探一番這總壇,便是十分必要之事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果不其然,大約是此處隱匿於深山之中,極是難尋,因此也沒有太多防備,花蠶讓花戮抱着他在祭臺周圍繞了一圈,略略一看,便真在那石像上找出一行篆刻得非常淺薄、卻相當清晰小字來。

“大凜十六代君王談宜。”

大凜!花蠶瞳孔驀地一縮,心中頓時百轉千回。

石像之上若是有篆刻名字,通常便是石像所指之人,而這石像名爲“談宜”……姓“談”?

如今在大凜操控着當代帝王權臣亦是姓談,名爲“談天羽”,也是他一力主張要與北闕宣戰,使得北闕邊疆告急,而自家便宜爹第五玦便是在這情形下去了邊關,導致晉南王府無人主事,後被炎魔教派出幾名高手滅了滿門……

花蠶其實一直有所懷疑,北闕第五一族綿延帝王已然數十代,少有不明之君,雖說偶爾武事不彰,沒有能開疆闢嶺名將,但若是守城之將,卻也不曾斷過,因而百姓素來安居樂業,也沒有什麼武林人高舉反抗朝廷大旗,因而武林與朝廷兩不干涉。花絕天花絕地二人確是與自家有怨,要府內僅有稚子婦人時來襲也是理所當然,邀同教之人助拳也無甚可奇怪……一切看似合理,但細細一想,又有些過於巧合了。

大凜朝內震盪政權交接、戰事突起、第五玦離開、晉南王府無人、多年前仇家找來、孤僻魔教之人竟能帶來好些身份相當助拳人、晉南王府滅門其他書友正在看:。

這當真有沒有任何疑問?

可整件事若真是一人策劃,那此人之隱忍也當真不凡。

花蠶再看石像上那一行字,就有些心驚了。

炎魔教在武林中盤亙少說數百年,而這石像看起來也頗爲老舊,雖有保養,但也能看出歲月久遠,想必也不下幾百年光景,而如今竟然還在此處,也無人挪走,便也是說,到今日,這石像依舊備受炎魔教之人供奉。

若是這樣,大凜談氏謀北闕久矣!

花蠶完全可以如此想象,大凜數千年來多番權力交換,在第十六任帝王后,談氏被旁人拉下王座,然談氏後人心有不甘,仍在暗地謀劃,在若干年後談氏之名逐漸消弭後,不僅讓後人重回朝堂,甚至在北闕邊野山區創立了炎魔教!一面在北闕武林找些麻煩,讓北闕武林不能休養生息,一面暗自儲備……若是兵力定然扎眼,既然如此,便更可能是積攢錢財,以備日後使用。北闕朝廷自然不會以爲一個小小魔教內有謀之財,而大凜便更不會想到在北闕中一個魔教會與他朝堂有任何干系!

再一想,炎魔教耳目衆多,但從今日攻山來看,似乎守在教中教衆並不多,那麼偌大個教派,教衆都去了何處?便可揣測,炎魔教教外仍有產業,而教衆便藏於那些個產業之中,暗自打聽北闕中消息,再通過炎魔教傳入遠在大凜談天羽耳中。

第五玦多年征戰,正是能替北闕守城乃至開闢疆土名將,十三年前,談天羽認定時機一到,便攻訐徵地,把當時主和派右相赫連於拉下臺,而主戰派他暗自操控了年歲尚幼大凜王婁仞,在兩邊境掀起戰事,第五玦受命出戰,而此時他又刻意將消息傳達給對晉南王一家怨深仇重花絕天花絕地二人,二人得到這機會,自然會立時出手,以泄心頭之恨,談天羽便暗示教中高手相助,確信能除去所有第五玦在意之人,這時若是滅門消息封鎖不及時,第五玦在戰場上便會崩潰,而即便是封鎖及時了,戰事完後第五玦歸去,也會悔恨終生,徹底變爲廢人!談天羽本人便是籌謀高手,而北闕卻是青黃不接,除卻第五玦之外再沒有能與其匹敵之人,這樣一來,日後再度大舉進攻,便有了十足把握。

這份心計、這份隱忍、這份歹毒!真是讓人聽來膽寒!

而既然炎魔教有如此大用,那這炎魔教教主若不是談天羽本人,也會是其最爲信任心腹之人,剛在崖上所見,教主尚未出現,而現在,大抵也該現身了罷!楚辭這回做足了準備,幾乎將武林中好手全數邀了來,而且還有些老一輩過來,當不會再有任何疏漏。

因而炎魔教想要以幾個高手、一些幻陣就把衆武林人逼退,這時絕無可能之事。就連傷人之力最廣要命尊者和引魂尊者,前者有佛門音攻與天羅五音一起上陣,而後者楚辭備下除滅乾屍藥粉,也便不在話下,而奪魄尊者早亡,骷手李長斷不是清虛子對手,花絕天倒是癲狂,但對上此時已然十二重天大圓滿自家兄長也是毫無勝算,至於陰蟲陽蟲兩個婆婆……哼。 щшш ¤т tκa n ¤¢Ο

花蠶心中冷笑,就只有剩下那一位和炎魔教教主了。

他可是記得,還有個恨不能食談天羽血肉赫連飛飛在玉合歡門中,她定然能認出所謂教主是否真是其人,而自己人蠱顧澄晚……當年騙了他年少情真,也不知是談天羽,還是那位不知名長老?

若是那位長老,就交給他去處理罷。

這般想了一會,腦中計劃已然成型,花蠶斂下眸子,推一推自家兄長手臂:“我哥哥,這裡定能通往另一個所在,說不得,就在這石像之後……”

花戮依言走到後面,果然見到石像背部凸起小塊,只輕輕一按,石像就倒轉一圈,在它背後牆壁開裂,又現出來好長石階了。

這一回,花戮不待花蠶開口,直接抱了人走進去,銀練蛇也並不自作主張,它乖乖地纏回了花蠶腕間,任花戮帶着一齊飛奔而入。

人剛進去,牆壁自然合攏,石階蜿蜒而上,花戮運足了輕功,清淡身形有如輕煙,極速而行。

很快地到了頂,花戮舉手推開石塊,眼前是一片寬廣園林,亭臺樓閣影影綽綽,每一處都精雕細琢,極致華美。

花蠶眸光閃了閃,他是認得,之前在崖上所見,那隱藏於幻陣之後炎魔教大門內建築,與此情此景霎時合在一起……這樣說,他們是又到山頂來了?

“哥哥可覺得眼熟麼?”花蠶雙手抱住花戮頭頸,湊在他耳邊輕聲而語。

“炎魔教。”花戮扶住他腰間手緊了緊,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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