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峰上,陸然正仔細搜尋着。嚴寒,擋不住他熾 熱的心。飛雪,遮不住他明亮的雙眼。崎嶇的路,擋不住小鹿。
只是,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是沒發現蹤跡。
在這雪峰上,除了偶爾能看見的別緻的茶花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花朵了。雪也只是雪,一堆一堆,一片一片,就是沒有紅色的雪,沒有雪色的紅。
有時候,他不畏嚴寒冷風,爬到松樹頂上往析出觀察。有時候,他又佔道某個懸崖邊,往下看,希望如小說中描寫的那樣,發現生長在懸崖下的奇花異草。
然而事實證明,懸崖上除了石頭和一兩處雜草,啥也沒有。
“奇怪了,這東西真這麼難找?”
“廢話,你以爲這是油菜花喇叭花?”紫衣今天依然不怎麼溫柔:“多爬幾棵樹,多到懸崖上找找,眼睛放亮一點。據說有人在雪裡找到過,下雪的地方你得格外注意……”
嗯,陸然聽了,明白,意思就是不管什麼地方你都得仔細。所以,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嗖……嗖!
他騎上小鹿,往上又跳了一段距離,來到一塊巨石上。
巨石旁邊有兩株大松樹,一南一北,都很高大,身上壓了一層厚厚的雪,看起來像一對雪中戀人,在金黃的夕陽照耀下格外柔亮。它們身後,是一片片斷裂開來的雲海,和遠處朦朧的藍灰色的邊際。
陸然此刻坐在小鹿上,揹着夕陽,身體在石頭上投下頎長的影子,剛好從兩棵松樹中間穿過。小鹿的角也印在銀白的地面,像緊閉的大門上的拉手。
只這短短的片刻,他就體會到了少女峰極致的美。無論清風還是飛雪,無論夕陽還是古鬆,都只是點綴。真正攝人心魄的,是那茫茫無邊的雲海,是心中的天地。
“欣賞夠了沒?”
“夠了。”
他答道,老老實實驅着小鹿前行,繼續尋找難遇難求的神奇之花。
……
其實,如果找對方向擡頭看,仔細地看,陸然此刻就能看見一排“駝背的大雁”打遠處主峰洛神峰飛過。那些當然不是駝背的大雁,而是羣雄,乘坐騎匆忙趕來的。
在主峰半山腰,幾隻格外靈性的虎啊狼啊山羊啊,也在飛快地往上趕。這些也都是大人物,都爲了一個目的趕過來。作爲坐騎,陸地猛獸總體上要比飛禽遜色那麼一點點。
當然,這一點點指的並不是速度。也許這讓你感到驚訝,但很抱歉事實便是如此。
飛禽空着身子,那速度當然是很快的,比猛獸快很多。可是一旦坐上人,那就比較吃力了,飛起來快不了。而且不單速度會降到跟猛獸差不多,耐力還會比猛獸差。
好在人家畢竟會飛,這種情況下就明顯趕在了前頭。等上面的到了山頂的時候,下面的剛爬山,目測還有半盞茶才能爬上來。
這一波先到的大能們,一個個東張西望,極盡所能,恨不得神念一動頓時把整個洛神峰和其他幾個主要山峰翻個底朝天,或者乾脆一巴掌拍到地底下去,讓周圍方圓數百里都變成一個平原,這樣他們就能一眼找到洛神鳥的所在了。
捕捉飛禽,是個非常棘手的事情,即便對於這些大能們來說也是如此。
首先,你得知道在哪裡。光這一點就比抓猛獸來得困難,因爲飛禽大多棲息在樹上,偶爾挪個窩,偶爾到樹頂曬個太陽啥的,人在下面很難發現。
其次,就算找到了其經常出沒的地方,你還得想辦法上去抓。畢竟人家不大可能看見你來了,就一個俯衝下到你面前然後眼珠子對着你的眼珠子讓你神伏。
再次,就算你找上樹了,或者找上某個山崖、沼澤,那你得想辦法抓住它。猛獸再怎麼猛,也只能在地上跑,大不了喊些人後者用些工具材料啥的,圍起來,慢慢收服。
可飛禽就不同了,你要是不小心驚嚇到了,它就飛給你看。一般來說自己去抓坐騎,那肯定是因爲這是一隻比自己現有坐騎更好的。
你要剛好也有隻飛禽坐騎,恭喜,在它飛出去之後你還有一點機會追擊。如果能跳上去,還打得過,還不怕摔死,那就有機會神伏。如果你是騎獅子老虎來的,抱歉,它飛的時候你就失敗了。
如果上述困難你都克服了,在沒驚醒它或者驚醒了但是及時制住了的情況下,恭喜你,你可以開始期待已久的神伏。這時候,你要面對的,就只剩下一樣——意志。
神伏口訣啥的,其實都只是開啓意志對抗的手段,真正制伏靈獸,需要靠意志的鬥爭和完全控制。而飛禽,絕不比猛獸來得容易。事實上,大概由於自由自在的習性,它們往往比猛獸更難馴服。
以上,說的都只是普通靈獸,不包含“洛神使者”這種傳說中的神鳥。也不怎麼包含“小白”、“霸王虎”、“黑孔雀”這種在某種或者某幾種靈性方面,已經達到或者接近所謂“神性”的“半神鳥”。
以吳新月的小白爲例。據說這是一隻變異的白天鵝——其實這個誰都看得出來,正常的會長兩副冠?——其風屬性和水屬性都已經達到極致,有了神性的影子。表現出來的特點之一,就是小白可以飛得很快,很高,目前是所有坐騎中飛得最高的。
至於洛神鳥,這個按照傳說來看,就是正規的神鳥了。至於怎麼個神法,目前還不知道,就連一衆羣雄也所知甚少。
所以,他們來了之後幹站了好久,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瞧見。要不是後來洛神鳥主動從深林中飛出,他們肯定以爲是一場“誤會”。
當時,蚩權等人已經從山腰趕上來了。本以爲落後了一着,結果卻發現大家都在乾等,還沒找到洛神鳥的蹤跡,心裡還是很爽的。要是這幫人一來就發現了,那今天他們可能已經失手了。
然後,大傢伙跑到洛神之巔坐下來,四下觀察。這是整個洛神山最高處,當真一覽衆山小。極個別天清的時候,你能從這裡往北眺望到鳳凰城模糊的影子。
就在大夥越來越覺得這就是個誤會,是某個不懂事的傢伙故意製造的一場鬧劇時,一個空靈、悠遠的叫聲從下方很遠處傳來,讓他們心神一震。
“嘎——”
一座偏峰的半山腰裡,一顆蒼天古木的華蓋之下,雪白的翅膀一角顯露出來,散發出淡淡的五彩光芒。只輕輕一拂,白色翅膀劃了個弧線,從深綠的枝葉裡流轉出來。
掠過繁茂的枝丫和朦朧的運氣之後,洛神鳥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殘虹的映照裡,顯得那麼柔和而輕盈。若非親眼所見,一定會覺得那是畫中的景緻,有着虛幻的美。
它通體如雪,只頭上一頂紅冠。喙中長而勾,有凶氣。脖頸較頭略粗,短於天鵝。腹微拱,翅大而折,身長而略凹,尾長而翹。總的來說,曲線非常優美,靈性攝人心魄。
此時,它振翅而上,正往少女峰飛去。
從洛神鳥的飛行軌跡來看,它應該會經過洛神峰山腰和山頂之間。它速度很快,應該很快就會經過。所以,留給羣雄的機會,不多。
對於有飛行坐騎的大能來說,機會還是有點的,但對騎着豺狼虎豹來的兄弟姐妹們,這就有點蛋疼了。人家能到空中截擊,我們咋辦?總不能跳下去期待剛好神鳥不懂讓他們掉到背上吧?這概率,有點趨近於零啊。
“等等,”雁南國靖王趙飛龍擡了擡手,他是騎山羊過來的:“慕容莊主,吳掌門,還有其餘各位,這神鳥是無主之物,正所謂見者有份。不如這樣吧,你們把它困住之後,逼到山上來,大家一起上,各憑本事。”
“沒錯,見者有份,趕到山上來,大家一起各憑本事!”其他幾個不會飛的也附和道。
要放在平時,大夥礙於顏面,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
但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這神鳥天下只此一隻,那速度,那靈性,大家親眼所見,你們還喊我們把它趕到山上來,然後大家一起各憑本事?我可去年買了個表,各憑本事你咋不等下從這兒跳下去嘞?
“雁南王,你這話說得,有點不對。”慕容城沒直接拒絕,但意思很明顯:“這恐怕是千百年來唯一一隻,說實話,大家都想要,既然各憑本事,那就各憑本事嘛。”
說完慕容城也不等對方回話,驅着黑孔雀就飛下去了。其餘幾個大能沒吱聲,但也是差不多的意思,都一個個飛了下去,藏在懸崖邊上的樹裡,只等神鳥飛過的時候搞偷襲。
山上的幾位,肚子裡千萬句草泥馬奉上,但一時半會兒也沒啥子辦法。不會飛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就算他們現在換坐騎,那也得先找到極致像樣的飛禽才成。
但是,他們顯然也沒打算這就作罷。自己一時間不能去搶,我看還不行?再說抓捕神鳥這種事,哪有那麼簡單?都是神鳥了,總不會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萬一,到時候神鳥一掙扎,飛上來了,嘿嘿,那豈不是我們的機會?
最不濟,萬一哪個牛逼,真要把神鳥馴服了,老子從山上砸個石頭過去幹擾一下,簡直不要太簡單。
大概都有些最後一條提到的想法,山上的幾位連忙催促坐騎,往下趕了一截,在離慕容城等人較近的一處懸崖邊觀看。這個距離,這些樹枝,嗯,是個不錯的幹壞事的地方。
萬事俱備,只待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