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趙鈺之死

隨軍參謀一聽急了, 策馬至前,到那顛顛而行的小馬車前,迎上正在歪身逗着簾內小婦人的趙鈺問道:“大將軍,前方軍情緊急, 咱們快馬加鞭還來不及了,您爲何忽而要改行軍線路?”

趙鈺側眸掃得如玉放下簾子, 回身道:“本王欲要順道去看看駐守夏州的統兵張虎,他是永國二府的老大,比世子張震還難纏些。世子張震才死, 本王怕他心生叛逆,順道撫慰一番。”

隨軍參謀聽了就知這是鬼話, 氣的直拍馬脖子:“多二百里的路程,就要多一天的時間,大將軍, 行軍不是兒戲,屬下們在此等着,您上車辦了那個婦人, 殺了她, 咱們快些走。”

趙鈺再回頭, 便見如玉兩隻鮮藕節似的手臂在車沿上搭着, 嘴角微撇, 略有些呆傻氣的望着他。她冰雪聰明,唯有一點傻氣,便是用在他身上。

趙鈺忽而冷笑, 這些兵痞們,那懂得什麼愛情。忽而一陣游龍之嘯,他抽刀抵上隨軍參謀的脖子,罵道:“能滾多遠就給老子滾多遠,滾!”

如玉嫣然一笑,輕輕撒手,隱於車簾之中。

*

一路越往北,天地之間越發蕭瑟,進了慶陽府的地界就在下雪。如玉與丫丫兩個在小馬車上凍的直髮抖。

趙鈺終歸也不敢玩的太過分,繞了半天的路,就得從路上將這時間節餘出來,一路跑的士兵們怨聲載道。

終於天全黑透,到了六盤山下已是大雪封山,這樣的天氣,人走路都成問題,馬更爬不得山。趙鈺心中有些暗悔,當然也着急,仰望着白茫茫的前路,忽而皺眉說道:“從崆峒山後繞過去,過山再安營紮寨。”

山後有一處中間狹窄似羊腸之處,名爲一線天,兩邊懸壁如獸而伏,中間約有縱深半里路,易進難處,是個關門打狗的好地方。隨軍參謀仰頭望着兩側懸壁,於大雪天中額頭冒着汗,搖頭道:“大將軍,後退十里紮營,明日咱們再接着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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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紮營即可,自家土地上,難道還怕有伏兵?”趙鈺搖頭,再往後退十里,行程將更慢。

十月的雪水份極厚,踩到腳下泥泥噠噠,終於連馬也賭氣不肯走了。後面將士們也是怨聲載道,有些不服管的直接就開始罵罵咧咧。

趙鈺叫如玉誘着,一點一點偏了道兒,這時候心裡越發多了悔意,準備先上車辦了這小美人兒,好補償心中那點悔意。

他以劍挑簾,便見如玉對着一盞馬燈,玉臂皓腕,小手兒正在艱難的串着一串手珠兒,全然不知自己已急不可捺,火氣沖天。

只待她擡頭,一臉的慍怒,趙鈺就笑了:“要不,咱們歇一夜再走?”

如玉拍了拍坐氈,笑的十分舒意,彷彿這不是大雪飄搖的行軍寒夜,而是凱旋歸來后王府後院中的暖閣一般:“上來,上來坐會兒!”

她體有幽香,車中又有熏籠,香氣森森。趙鈺左右四顧,瞧着行軍參謀不在,而士兵們已在安營紮寨。一把將小丫丫扔下車,自己躍上馬車,還未伸手去扯,便見如玉展着纖腰,湊了過來。

連正兒八經上了玉牒的寧王妃,在他面前也沒有她的隨性舒意。她一隻小手竄到他沾了雪的袍簾上,輕輕挑了袍簾,隨即揚頭一笑,似邀寵,又似嫌嗔:“你可真髒!”

說着,她一手一隻,脫了他的鞋,拿在手中看得一眼,扔出了馬車。

趙鈺順勢就躺到了氈墊上,而她埋頭,仍舊去串手中那串珠子。

他歪躺着,可見她長褙子勾勒出的腰線,恰似初見那日,她自馬車上下來時一般,纖纖一握,面容仍還是那樣的溫和沉靜。

趙鈺無所事事,又不敢相擾,她滿身的香氣惹得他喉乾舌燥,結舌許久,說道:“其實本王只是嘴壞,人還是好的。這個,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如玉回眸斜佻一眼,噗嗤一笑:“其實我也不是隻會哭,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我還會……”

趙鈺一把扯着如玉躺下,低聲問道:“還會什麼?”

她兩頰艷紅,胸急喘着氣伏,果真軟似無骨,但不知那一處是否果真如水做成。

如玉心說這也太過了,可天算不如人算,猝不及防的大雪拖慢了行軍路程,趙鈺還未進那險道天就黑了,他不進,但凡這五百人漏掉一個,走漏了風聲她和張君都必死無疑。

“我會跳舞,還會唱歌!”如玉側身一個滾,趙鈺隨即皺眉。另一種可能性在他心頭躍躍欲出:夏州統兵張虎,是永國府張震的大哥,會不會他知道張震實則是自己殺的,於是讓這小婦人來誘自己入虎口?

在他暗浮着殺氣的眼神中,如玉坐了起來,撩起丁香色灑腿褲的褲管兒,將那一串銀鈴繫到腿上,低眉,回頭,問道:“要不要看我跳舞?”

她兩隻天足,上下交擺着,撩的他心猿意馬,但內心還未失去理智:“這可不是跳舞的地方。”

如玉忽而趴起來,低聲道:“如此寒夜,我欲一歌以慰願意陪我去看趟亡國契丹的將士們,答謝你千里相送的好意。”

趙鈺翻身坐起來,仰天大笑:“一舞就想謝我改變行軍路程,你未免想的太過輕巧!”

她默的許久,甩了簾子,低聲道:“冤家!”

“我纔是公主。我勤勤苦苦練了半個月,遮着薄紗在雲臺上跳舞,最後西遼人跪拜的卻是另外一個姑娘。”她撩起褲管,手指輕剝着那串珠子:“我是被張君帶出渭河縣的,這個只怕你們都知道。也許於男人來說,女人不過玩物,但於女人來說,那點情份便是再造之恩,所以我願意爲了他而隱瞞掉自己的公主身份。”

趙鈺一掌將張君打的半死,又在他牀前將他氣的吐血,也許他那一天果真玩的太過了,但張君玩他那一手,便是殺上一百回也不爲過,只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不足與女人言。

“對不起!無論東宮那一回,還是永國府那一回,皆是本王的錯。”

見如玉勾脣望着自己笑,以眼神讚許他繼續說下去,趙鈺又補了一句:“本王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認錯,你得記好了!”

“冤家!”她重複了一句。

“本王真不是壞人!”趙鈺重複了一句,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也許他在女人身上確實太過粗魯。但人與人之間便是如此,敵對的雙方,看到的全是對方所表達出來的蠻橫與兇狠,徜若化敵爲友,便會看到對方的善與溫和。

“冤家!”如玉重複着。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在趙鈺吃驚的目光中忽而躍起,笑着跳下馬車,問道:“要不要聽我唱歌?”

趙鈺跟着如玉下了車,摸了幾番才摸到自己的靴子,便見她提着裙簾,於雪中裙襬搖曳着,跑過一重重正在卸架支營的士兵,在他們紛紛回頭的驚偔中銀鈴般的笑着。路過一匹載着鼓的馬時,伸手卸了那面鼓下來,抱在懷中拍的幾拍,嗡嗡作響。

在夏州戌邊時,趙鈺曾短暫的,狂熱的,衝動的迷戀過一個姑娘。那姑娘名叫安九月,是花剌國主安達的女兒。草原上的小野馬,潑辣,俏皮,活潑,臉兒紅紅躍然馬上。若不爲王妃娶的早,他會求着歸元帝娶安九月回來。

當然,當狂熱散去,冷靜下來,他才發現他喜歡安九月的俏皮活潑,靈躍動人,但絕不可能與她和平處,因爲她比他還要衝動,呆在一起不是她打死他,便是他打死她。

而如玉不同。她有安九月的活潑靈動,也有寧王妃的溫柔嫺淑,她骨子裡流着異族的血,卻受過中原世俗的禮教。她輕俏,但從不越界,她潑辣,可點到爲止。若他果真登極,她將是有朝以來,最完美的皇后。

趙鈺一路跟進了一線天中。

*

雪是天然的伏兵場,先是鼓聲,震的兩側大雪簌簌往下落着。接着便有歌起,高響入雲:馬蹄錚錚,旌旗傲首羣煙寥……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那如獸而伏的山脊上,沈歸微微挪動身體,問張君:“這果真是如玉?”

十二歲初識,沈歸斷然想不到這高亢激昂的歌聲,會是如玉所唱。

張君也在訝異:“按理,她該唱《好姝》的。”

本來,以音爲號,證明她將趙鈺引進了一線天。這是如玉的嗓音,張君再不能聽錯,可歌聲高亢激昂,唱的卻是《無衣》。

但隨即他就明白了,天氣突變,這種天氣下唱《好姝》,趙鈺自然會起疑,騎兵紮營一線天外,若不爲她如此高亢嘹亮的歌聲,是不可能進一線天去看個究竟的。

而騎兵不入一線天,則一切都是徒勞。五百騎兵,跑掉一個都是功虧一簣。

沈歸拄劍站了起來,低頭星火點點,趙鈺手下卸甲搭營的騎兵們,三三兩兩,正在往一線天處聚着。離得太遠瞧不真切,可歌聲自下而上,欲徹雲宵:亂世鎖征程,共赴家國恨!

“張君,你只殺趙鈺,乘下那五百人,一個都不要動,我和女真人會殺了他們!”沈歸低頭看到一線天外營帳處燈火揮了三下,拂掉混身雪沫,緩緩抽了刀。

何其諷刺,以徵敵的戰歌爲誘,執戈揮向自己的同胞。

*

兵不厭詐,美人計使了上千年,放之四海而皆準,是個男人都知道,可是個男人都躲不過。崆峒山後這條險道,兩邊山高壁懸,中間一線天,唱着《無衣》的美人懷中抱着一面鼓,還在繼續往裡走,三三兩兩卸了甲丟了武器了騎兵,也簇擁着跟在她身後。

趙鈺的隨軍參謀不過一個文官,一邊咒着鬼天氣,一邊也湊入一線天中,奪過士兵手中一支松油火把,引燃了擡頭,便見似蚰蜒一般,兩側峭壁上密密麻麻往下溜着人,再看身後,毫無準備的將士們望着那懷抱一面鼓,引聲高歌的小婦人還在輕聲唱合,氣急敗壞大叫道:“伏兵!有伏兵!”

一排排身裹羊氈衣帽飾裘尾的人從白雪中忽而暴起,前後左右,天上地下,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失聲叫道:“這是金人,金人怎會在此?”

趙鈺長劍護上如玉,聲如混雷:“全體分散隊形,往西北方向突,給本王突出去!”

不得不說趙鈺雖脾氣暴躁,卻是個好主帥,西北方,是看起來女真人最薄弱的方位,手無寸鐵卸了甲的騎兵們聽到主帥一聲吼,隨即便往西北方向突過去,趙鈺持劍護着如玉,不過半刻鐘的時間便突出了女真人的包圍。

崖壁上還在不停往下溜着身着羊氈衣的女真人,趙鈺回頭再看一線天,連隨軍參謀都沒有跟出來,關門打狗,兩廂夾擊,這是個全軍覆滅的好地方。

他回身劍指如玉,冷笑道:“這些女真人,是夏州統兵張虎放進來的吧?”

如玉鞋都丟了,雪溼而滑,先是下意識搖頭,接着點頭:“是!是他放進來的。”

趙鈺劍一點點往前逼着,卻又搖頭:“不對,是我大哥,本王廢了張君,你倒跟他好上了。這些是金國大元帥完顏胥的人吧?怎的,誘殺了本王,完顏雪在瑞王府給你留得個側妃位子?

老子許你的,可是皇后,是皇后之位!”

趙鈺幾乎是在嘶吼,一刀捅死一個女真人,眼看得一個女真人持到逼向如玉,生來沒有哭過的男人,兩眼辣熱,眼淚就崩了出來,揮劍要去護她。

如玉也是吃準了趙鈺並不是想殺自己,轉身連趴帶滾就跑。才跑得兩步便被一棵雪壓彎的小松樹絆倒。

趙鈺插了劍纔要伸手去拉,空中忽而橫盪出一人,將他狠狠一撞,撞到雪地上翻滾着,兩人撕打到了一起。

*

悶天大雪之中,後有大部隊埋伏屠殺那五百騎兵,張君一身兵器,只打趙鈺一人。

如玉也怕萬一有趙鈺的人突出來拿自己作要挾,雖知小丫丫還在兵陣裡圍着,只怕必定會死,卻也不敢徒生事端去救,躲在棵松樹後仰頭望天將天上所有能求的神與菩薩皆求了一遍,只盼小丫丫不要有事,張君能將趙鈺殺掉。

求了半天,忽而一想,菩薩善渡衆生,卻沒有助紂爲虐這一項,只怕菩薩開了眼看到自己攛掇着丈夫幹這傷天害理的事兒,又喃喃而念道:“過路神靈諸菩薩,今日之事,全起於我,凡有罪千萬降於我一人身上,保我丈夫平平安安。

至於趙鈺,委實是逼着我無法子了纔會有此禍,您收了他,下世許他個好人家。”

也不知趙鈺聽到如玉這假慈悲會不會被活活氣死。雪有一陣子變小了,但隨即落的更大,於天地之間沸沸揚揚,將撕殺聲都悶於這山谷之中。兩軍對磊,還有兩個男人之間的廝殺,沒有勝負,只有生死。

大雪壓着松枝漸矮,至少過了兩個時辰,一線天中鬼哭狼嚎,慘烈如煉獄的嚎聲才漸止。

忽而悶聲一撲,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當中,一人悶聲撲向如玉面前的松樹,雪被彈落,銀甲銀盔壓的松枝咯咯而響,這是趙鈺。如玉嚇的跳腳便竄,但腳被凍僵了,動也動不得。

趙鈺仰天吐了口攙着血的雪,忽而放聲大笑,伸手抹了把臉,忽而用盡全身力氣翻身轉過來,罵道:“張君,這他媽是張君!”

打過兩回架,趙鈺臨到踢胯那一腳時才醒悟過來,這他媽是自己才肆意羞辱過的,躺在牀上吐血的張君。

他伸手,扯着如玉的裙簾一步步爬向她,爬了片刻實在爬不動了,啐了一口血在雪地上:“趙如玉你個小騙子,本王還從未向任何人道過歉……”話未說完,張君提刀抹上他的脖子,堂堂一國皇子,飛揚跋扈了一世,就這樣斷了氣。

如果張君真的病臥於牀,如果不是小丫丫搬了張誠來救如玉,也許如玉當時就要受辱。對於皇帝,皇子來說,三代爲朝賣命的這些武將,文官,與朝同始的世家們算得什麼?

歷時三年的仇怨,終於還是以他殺了趙鈺告終。

如玉站的太久,身上厚厚一層落雪,欲伸手卻連胳膊都擡不起來,哆哆嗦嗦問張君:“幫你殺人的是誰?難道果真是金人?你裡通外國了?”

張君本是跪在地上,伸手摸到如玉的腳像只冰疙瘩一樣,問道:“你的鞋了?”

如玉這才發現腳連知覺都沒了,她道:“跑的時候跑丟了,不過我並不冷。咱們現在怎麼辦?這事兒可能瞞得過去?”

乾的時候雄心萬丈,人真的殺了,她纔有些後悔後怕。張君解了自己身上那件軟甲,脫出裡面溫熱的青衣來替如玉裹纏了兩隻腳,將她抱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着。後面的屠殺還在繼續,他道:“趙鈺是一員良將,但不是一個好統帥。於皇上來說,趙蕩擅外交,太子守成,趙鈺守關,三個兒子頂立三樑,以他爲尊,大曆朝的江山,再穩固沒有。

爲此,他至少是默許趙蕩做謀,取我大哥性命,因爲他已經不需要永國府替他賣命了。我和張誠太蠢,着了他的道兒,此時欲悔已晚。永國府不止我父母,還有幾十位將士,大哥既死,他們便是我的責任,我得替他們謀出條生路來。”

如玉忽而恍然大悟,張震已死,周昭生的又是女兒,永國府的世子之位,將會由張君來繼承。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二傻子,命運流轉,得肩負起一府的興衰了。她靜偎在他胸膛上,聽他沉沉的心跳,就像十二歲那一年,自柏香鎮往陳家村去,伏在公公陳貴的肩頭,手伸在他的脖窩裡,腳上裹着他的棉衣一樣安心。

沒有什麼生來的強者,一個男人總需要經歷成長。從殺趙鈺開始,她與他將捆結在一根繩索上,情愛成小事,夫妻一體纔是天大的事情。

如玉問道:“你會承爵嗎?會做世子嗎?”

張君苦笑一聲說道:“若是殺趙鈺的事情能瞞天過海,就可以。”

如玉心底浮起一陣擔憂:“他們是隔壁府大哥張虎手下的兄弟嗎?我大約估量了一下,至少也有幾百人,衆口難封,萬一那一天走漏了風聲,不至我們兩個,永國一府都要死。”

張君道:“是金人,而且趙鈺一方全軍覆滅,金人也死傷不少,明天自會有慶陽府的官員來此視察,而後上報朝廷,此事能摭得過去。”

聽完這話如玉才放下一顆懸提的心,不知是凍昏迷了還是睡過去了,她眯眯糊糊,夢裡是從柏香鎮通往渭河縣的田野,冰天雪地中她一雙薄繡鞋凍的瑟瑟發抖,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無處可去。她終於看見有那麼一個人,想朝他奔過去,想看清他究竟是誰,那人也在向她走來,腳步沉沉。

被一陣腳步聲驚醒,是一間唯有一盞油燈的小茅草屋。如玉兩腿幾乎沒有任何知覺,又麻又僵,卻也能感覺到張君不停用雪替她搓着雙腿。外面有沉沉的腳步聲走來,如玉再不能忘,那是沈歸的腳步聲。

張君起身開了門,不必睜眼,光憑氣息如玉便知是沈歸。張君撩了暖烘烘的獸皮蓋在她腿上,也無處可坐,兩個男人頭頂樑站在小茅屋裡。他解釋道:“她凍僵了腿,若不替她拿雪搓熱,只怕明天這條腿就要爛掉。”

沈歸摘了蒙面的面紗,以及狐尾帽子,輕輕甩着上面凝結成冰的血珠,雪白的狐尾被鮮血浸透,他自己的滿身亦被鮮血浸透。

“不留一個活口,全死了。”

張君道:“趙鈺的屍首女真人可有帶走?如果他們知道是皇子,只怕會拿來交換糧草。”

沈歸搖頭:“他們只知糧草,不知皇子,所以趙鈺仍還在那松樹底下。”

他越過張君掃了眼如玉,轉身欲走,忽而回頭說道:“方纔我的兄弟們檢視戰場的時候,還遇到個活口,是個小丫頭,躲在一匹死馬的肚子底下,我猜大約是如玉的丫頭,所以沒有殺,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丫丫還活着?”如玉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驚的張君和沈歸同時回頭看她。

作者有話要說:  趙鈺死這一章,我寫了好久,真的是一個字一個字,手速從來沒有這麼慢過。

趙鈺基本上是在明知道是陷井的前提下,義務反顧跳進去的。

其實很多時候人真的是這樣,有良善的一面,也有兇殘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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