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功課

這廂如玉拉着張君一路疾跑, 進了竹外軒便攀上他的脖子,叫他抱着進屋,要將傍晚只做了半截那事兒做完。張君伸手探得一探,拿帕子擦過手, 將如玉放在牀上,卻不上牀。

若如玉此時轉身, 便能看到張君眼中那叫她心裡發悚的陰森惻寒。他手中仍還攥着帕子,聲音溫柔無比:“如玉,我就曾說過, 若你跟着我,這一兩年內, 沒有很舒心的日子給你過。

你如今來了,也親眼見過,品過我前二十年的生活。能不能不要走, 陪着我?”

如玉轉過身來,手撫過張君那雙長睫微顫的桃花眼,見他可憐巴巴望着自己, 明知自己不該憐惜他, 但婦人天生那股憐弱的可憐勁兒又浮了起來。卻也知道自己若是心軟, 只怕就走不了了, 遂只是閉眼默着。

他拉開牀頂櫃上的抽屜, 一張張將她在西京時所置的路引、戶籍,並寫着身份來歷的一紙紙文書攤開在牀上,細長而白的紙一頁頁拂過, 擡眉,眸顫如獵人手下哀鳴乞生的幼鹿:“你早替自己置好這些東西,便是想着萬一我休棄你,要自己謀條生路。可我寧死都不棄你,你如何能先棄我而去?”

這些東西確實是在西京的時候,如玉從那餘剝皮家的娘子手裡謀來的。她嘴甜會說,餘剝皮的娘子又與府尹家是親戚,這一套一個婦人能光明正大能從官府手下謀生的東西,便替她備了個齊全。

如玉揮灑那份東西,閉上眼睛也是狠心:“欽澤,若說我自幼便長在柏香鎮一直到大,沒有出過閨房,沒有嫁到陳家村過,沒有自己從田地裡刨過糧食,沒有過過自己有一分吃一分,關起門來天下獨大的日子,我仍還能遵循禮教,仍還能三從四德,能爲了你而容忍你母親。

可我已經從禮教中脫離出來,我仍想過原來的日子。爲此,那怕你家有三僕六婢,出有香車而載,我也不稀罕。”

她從來就不是那麼心甘情願能守人擺佈的無知婦人,遇事看的長遠,也從不肯多吃一絲一毫的虧。能在這府中連連做小伏低二三天,也全是爲了他。

若這一生中不曾走一趟陳家村,若不曾遇到她,不曾跟在她身後像只小狗一樣巴巴的討吃討喝,討草紙討浴缶,那怕父母冷眼,那怕連家中的狗都嫌棄他的存在,張君仍還能將這樣的日子繼續過下去。

可他已經嘗過好日子,在千里而馳的馬上看晴天的風亦是她的柔和,雨天的涼意亦是她的涼爽。半夜撲入臥室,滿屋皆是她的氣息。

如玉默了片刻,咬脣道:“你走的那一個月,我曾在西京自己謀過生機,畫雖拙劣,也能值得幾百文錢,還不必受氣。

我還曾在那裡遇見過張誠,就是隔壁院兒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當初的起心也是爲了幫你,可他……”

“我說過,我知道!”張君厲聲打斷!

如玉悶着,概因她並不知道張君究竟知道多少,可他連番幾次,都不肯聽她把話說完。

張君閉眼悶了片刻,攬過如玉道:“我知道你偷了信,我還知道他差點就殺了你!”如玉之所以能認錯人,概因張誠穿的那身衣服,除了永國府的男子們,無人會有。

想起刀子剁下來那瞬間,如玉滿心的酸楚齊齊涌上胸頭,比劃道:“他不但想殺我,還想殺你,我並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怕他追出來要殺了你,才那麼急着出城。”

“陪着我,不許走,那裡都不許去!”張君盯着如玉的眼睛,問道:“行不行?”

如玉千難萬難,終於還是撇下了要走的心腸:“我願意留在這裡,是因爲我心愛你這個人,念你當初千里路上奔回陳家村去接我。不爲你是個能握筆的翰林,不爲你家有高宅名位,只是你也早知我這人性子乖戾,若惹出事端來,總歸不會自己吃悶虧。

既你不怕我到時候將你們這國公府攪個天翻地覆,我又有什麼可怕的?”

她說完,眸似秋水橫波,輕掃張君一眼。張君一顆心狂跳着,腦中一片嗡聲,扳過如玉的脣狠吃了幾口,貪不夠她脣齒間的香甜,終歸還有事要辦,起身換了件衣服抱在懷中,壓如玉在牀上睡了道:“你只管去鬧,記得萬事有我。我得出京辦趟差,頂多四日就能回來,一定捱到我回來的時候。”

*

才交四更,天上唯有一顆啓明星亮着。一府上下無論主僕皆在沉睡之中。

張誠昨夜飲了些酒,半夜渴醒,纔要喚在外間陪/睡的丫頭替自己倒盞水進來,睜眼卻見牀頭立着個人影。他躍身而起,去摘牆上的佩劍,卻發現佩劍早已不知去了何處。

燭臺驟然亮起,那雙睫毛長長的眸子在燈下一閃,張誠纔看清楚來人竟是二哥張君。他這個二哥,幼時木訥,話都不會說,是全府中的笑料。離府六年後再回來,便拜在瑞王趙蕩門下,於應天書院讀書。自來,張誠未將這二哥放在眼裡過,直到去年他金殿得中探花,才知他是個鑽破牛角尖的性子。

他披了件單袍,問道:“這三更半夜的,難道二哥是摸錯了院子?”

他低笑一聲:“若我也摸錯了,摸到你院裡去,二嫂……”

張君背身站在書案前,一襲清衫,瘦落落的影子劃成一條濃黑的影,在身後拖着。

張誠忽而憶起什麼,撲過去就要搶案上那件東西。那恰是如玉在西京時隨時替換的那件肚兜,張君與她一路從秦州到西京,夜夜在一起,彼時銀錢不濟未置新衣,每夜都是牙叨嘴咬,他對那肚兜熟悉無比。

張君回身劈手就給了張誠一耳光。他打一耳光,張誠退一步,他連着搧了五六下。張誠還記得前年他在汴河岸打寧王趙鈺,若不爲最後大哥張震撕開,趙鈺要死在他手裡。他怕張君失心瘋了要打死自己,奪門纔要逃,誰知張君凌空躍起兩腳蹬到門上,再一個迴轉身蹬腳過來,胸膛宛如被重石砸的四分五裂,已經被他蹬甩到了牀上。

“皇上御駕親征,大哥爲統兵,太子監國。若皇上能一舉攻過長城,借黃河天險而抗金,大曆或可得十年喘息,能阻金兵南下。

太子失璽,怕戰事太早結束,皇上還朝之後無法交待,爲璽所迫,只得想辦法拖延軍備。而他拖延後方糧草軍物太過,皇上回朝遲早要問罪,屆時太子失儲君之位,誰最得利?”

張誠翻坐起來,吐了口粘血的白牙,冷笑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張君手捏着如玉那磨爛了邊兒,叫張誠從西京拿走的肚兜,一想起他竟連如玉的肚兜都偷了,也不知有無行過偷香竊玉之事,太陽穴位置青筋突突跳着,抽劍指上張誠,恨不能立時在他身上捅個血窟窿出來:“我家如玉是八月份的生日,你前天無緣無故送的什麼禮?若不是你無緣無故送份生禮,我能順着這條線查下去,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替金國上使與瑞王之間傳信的,竟會是你。”

張誠送生辰禮,是一急之下爲了威脅如玉,不讓她把西京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張君。但豈知弄巧成拙,張君一見禮便起了疑心,昨天去了趟西京,已將當初在西京時他與如玉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查了個底朝天。

既張君已知來龍去脈,張誠反而不怕了:“你既查的這樣清楚,就該知道,趙如玉這個女人,你要不起!”

亡國契丹皇族中僅存的遺孤,隨身帶着能召喚土蕃、西夏並西遼等國的《喀剌木倫法典》與國璽,她之所以能安穩活到十八歲,是因爲沈歸與安敞的隱瞞與保護。當然,他們自身兵力不足,不足以調令草原諸部,也是他們一直未帶走她的原因之一。

張誠捂着脣,掏帕子吐了口血,折了帕子道:“二哥。替瑞王送信的事情,是父親的指示,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他,與他對質。”

張君果真不信,但也不可能去找父親問個清楚,概因他從小到大,跟父親張登講話沒有超過三句。

張誠的臉呼啦啦腫了起來,他道:“這樣大一座府第,幾百人的身家姓名。父親不可能全寄放於太子身上,我替瑞王跑點腿,也是替咱們府添個江山改換之後還能穩住的籌碼而已。至於趙如玉,當時我委實不知她是你的女人。否則的話,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等急色之人,二十多天的時間,你去問問她,我可曾輕薄過她一絲一毫。”

他拉開櫃子,從裡頭掏出幾樣自西京黃娘子家蒐羅來的,屬於如玉的東西,全數還給張君:“若你還拿我當兄弟,就信我一回。趙如玉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否則,無論瑞王還是父親,都在明裡暗裡尋找那亡國大遼的公主,我若有意要告訴他們,趙如玉此時還能在你院中?”

張君持鞘頂上張誠,將他抵靠在牆上,收了如玉那些物件兒,一字一頓道:“往後過竹外軒,記得繞道走。”

出了張誠院,張君回頭看一眼竹外軒,如玉此時定然還在酣睡之中。想起她溫香軟玉的身體,與在旅途中每個擁她而醒的清晨,那是他二十年中於人生中唯一尋得過的歡暢,他貪戀,沉淪,不想失去。

張君覺得自己簡直要瘋掉。那怕當時策馬而回秦州,要接她回京城時,他對她也沒有像如今這樣深的依戀與執念。他帶她入這府第,來時本爲破解自己的危局,爲阻公主下嫁,爲了她那狹促的急智,或能對付區氏的刻戾。

可如今反過來她成了他在這府中唯一的牽掛,成了驅着他不得不脫離這府第的唯一動力。他仍還是條獨狼,於漫天風雪中叨得獵物,飢寒交迫,餓的頭暈眼花,卻不得不打退那些虎視眈眈的覬覦者們,才能得一口喘息,尋個安靜角落,細品慢嚼。

*

眯眼纔不過片刻的功夫,如玉便叫許媽叫醒。侍疾半夜,兩隻膝蓋上滿是青淤,連手腕也是紫的,可見張君昨夜捏她的手,也太用了些勁。

才四更,她未過睏意,披衣服出了臥室,便見臥房與廳屋相隔那間廳中,曾嫌棄過張君的那條狗正埋頭啃的歡。

許媽一聲哀叫:“哎喲喂,這是二少奶奶昨夜做的功課,這大黃太不開眼,怎的就給吃了?”

功課叫狗吃了?

如玉走近,趕開狗撿起昨日自己所書那份要交給姜大家的功課,湊到鼻邊聞了聞,一股很怪,但她又曾熟悉的味道。永國公府的狗理不該餓着,大魚大肉足夠它吃,理不該取啃幾張宣紙纔對,況且,這狗是誰放進來的?

許媽急的直跺腳:“老奴還兼着大院的灑掃,方纔出院時未關門,誰知它就跟進來了。”

許媽是張君院裡唯一一個伺候的老人,若連她都幫着區氏對付自己,那這永國府就沒有可信任之人了。如玉丟掉功課,細聞手上的味道,是薄荷、檀香,以及肉桂相混雜的味道。她問許媽:“這狗是誰院裡的,怎會跑到咱們院裡來?”

許媽替如玉拼湊着那份功課:“那是咱們四少爺的狗,四少爺寵它愛它,這府裡除了慎德堂,沒它不敢鬧的地方。”

如玉心說怪道了,原來是老四張仕的狗。無仇無怨的,昨夜她才吃完蟹,蔡香晚就左一塊右一塊的勸她吃西瓜與梨那等寒涼之物,顯然是要她今日拉肚子出醜。她以爲那一招就完了,豈知防不住的還在這裡。

如玉現在想起來這味道她在那裡聞過了。這是瓊樓的味道,那瓊樓中便是一股這樣奇怪,暖昧的味兒。張君在那裡住了三天,回到陳家村後許多日子,味道都不曾散去。

若不爲昨夜張君那眼裡幼鹿似的乞憐,如玉今天帶上幾十兩銀子,出門僱趟車,回到西京便仍能過自在日子。她定了定神,回頭吩咐許媽:“我瞧你除了管這院子,還管着這一路晨起的灑掃。能否到廚房替我尋塊羊油來,我要用。”

纔不過四更,她發現的夠早,要丟人的,自然就不會是她了。

*

大清早的,隔壁府兩個姑娘,並這府中一個庶女,遵着姜大家的規矩,手不搖肩不晃,木木呆呆進了靜心齋,論臉上的活泛,身後的丫頭們都比她們更好。但大家閨秀就是如此,行不能回頭,語不能掀脣,坐不敢動膝,站不能擺裙,木雕菩薩一樣,纔是貞靜好相。

難得區氏也在,周昭並蔡香晚幾人都在。

滿滿一屋子的人,姜大家和區氏分坐於兩側圈椅上,周昭有孕,坐在鼓凳上。就連國公府的老太君,都從隔壁府被請了過來,居於正中。

如玉進屋見過禮,輕輕掃過全場,便見蔡香晚與姜大家交換個會心的眼神。姜大家考教過幾位姑娘昨日的功課,便來問如玉:“昨日,我命二少奶奶做的功課,‘女子之事父母也孝,故忠可移於舅故’那一篇可曾做得?”

老太君是一力壓着區氏讓如玉進門的人,又聽周昭說過如玉一車的好話,自然也對如玉期望頗高,笑呵呵說道:“欽澤曾說,你小時候還曾扮做男兒,到學堂裡讀過書的。幼時調皮些無妨,身爲女子,三從四德,爲婦之道卻得要學的誠實,悟的紮實,我今兒也是特意來此,要看看你的功課。來,我先瞧瞧。”

如玉十分難爲情的一笑,斂了一禮道:“說出來大家怕要笑話,大黃那隻狗也不知是怎麼了,早起進我院子亂咬亂啃,竟將我昨日做好的功課給啃了。因時間來不及,孫媳倉促之下不能重補一份,不如孫媳給祖母就此背上一回,如何?”

“功課被狗吃了?”姜大家聲音裡含着木頭渣子,尖銳而又嚴厲:“二少奶奶,從我手裡調/教出來的閨秀,沒有上千也得成百,用這樣的藉口偷奸耍滑,你卻是頭一個。”

蔡香晚以帕掩鼻,她自己的丫頭跟她一樣也是新入府,幹不得這種事情。爲了不負婆婆所託,這事兒是丈夫張仕找的丫頭替她乾的。她也覺得手段拙劣而又下流,笑的十分尷尬。就連那站不擺裙的幾個姑娘們,也是抑着笑聲,裙襬亂搖。

區氏哆嗦着帕子罵道:“果真是鄉里來的鄉貨,這樣粗俗的謊話竟也能扯到檯面上來!母親,這兒媳婦,您便是壓着我的頭我也不能認,即刻叫兩個婆子將她逐出府去纔是正經!”

她話音才落,湘簾忽而被頂起,大黃竄了進來,嗅着鼻子東聞西湊,湊到蔡香晚身邊一個叫青雨的丫頭身邊,先是長舌頭一卷在那丫頭手上舔個不住,舔着舔着頭一拱,竟是抵着那小丫頭的裙子,不可描述起來。

打狗要看主人面。既是四少爺張仕的狗,無論那房那院的丫頭,也只能是哄着掇着往外趕,沒人敢踢它打它。這狗本是個未煽的公狗,七月間本不該發/情的時候,那瞧樣子顯然是個發/情的樣子。

一屋子的女人,幾個姑娘最大的也不過十四歲,這狗如此發狂的樣子,婆子們遮眼的遮眼撲面的撲面,大呼小叫個不停。青雨叫條狗攆着追着,撲倒了桌上的花瓶,碰翻了擺花的架子,人飛狗跳,好不熱鬧。

如玉眼看狗要衝過來,手輕扶區氏的椅背,油紙中一疙瘩未融的羊油便扔到了區氏的裙子上。這狗衝了過來鼻子四處嗅着,忽而一個躍起,涎着口水便衝到了區氏身上,左舔右舔從臉到手,口水橫流,埋頭在她裙子上不可描述起來。

區氏嚇的一動也不敢動,連聲大叫。老太君也被嚇的不輕,拐搗着那狗喝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還不把它給我打出去?”

幾個婆子拽尾的拽尾,扯頭的扯頭,還叫那狗狠咬了幾口抓花了手,纔將它從區氏膝頭拉扯下來。青雨趴在地上哭個不住,也叫婆子們給拖了出去。

這丫頭昨夜跟着蔡香晚一起到竹外軒,有一陣子蔡香晚將她們全支遠了。竹外軒不過許媽一個婆子而已,她便偷偷進屋往如玉的功課上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誰能知道?

如玉自然也猜不準究竟是誰要下這狹促的手段來害自己,只是聞那味道有些怪異,便按着那香味叫許媽從廚房自配了幾種香料,和在羊油裡頭。當時天還未大亮,許媽將那熱羊油一路灑到靜心齋,狗愛舔羊油,自然一路就舔了進去。

而那丫頭昨日往如玉功課上塗過東西的手上還殘留着香氣,狗聞着了自然要舔。只是如玉不期那狗竟會發/情,可見昨夜所塗之物,是些下三濫的東西。這蔡香晚一個大家閨秀,身邊丫頭居然隨身帶着青樓裡纔會用的催/情之物,着實叫如玉有些意想不到。

總算大家都扶正額鬢固穩釵環,理好衣服坐正了,從姜大家再到蔡香晚,一個個面色發毛,神情不定。

區氏更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叫一條狗給臊皮了一身,不說臉面,釵歪髻墮,咬牙切齒望着不成器的四兒媳婦,兩隻眼睛把個蔡香晚盯的恨不能找個鼠洞鑽進去。

老太君畢竟六十多歲,見慣了風浪,拉如玉過來站到自己身邊,拍她手道:“好孩子,我信你。既你說你能背,那就將昨夜的功課背來於我聽,可好?”

如玉一笑,徐徐而誦:“孔子曰: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悌,故順可移於長。爲婦人者,事舅姑當如子事君王……”

作者有話要說:  蔡香晚:要宅鬥了?做爲宅鬥界小白,感覺好尷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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