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天皇城,黃昏時分。
落日已隱匿在西山之後,一輪明月在薄薄雲霧之中朦朧而現,又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過去,將步入新的輪迴。
一日之末,對於大魏皇城,這座不夜之都而言,卻正是繁華時刻,一點燈火自皇城西門而始,不過眨眼功夫,環繞巍峨皇城的百里城牆已經是燈火通明。
緊接着,像是夜幕被突然揭開,胤天城中亮起一簇又一簇燈火,像是一團團絢麗花叢,唰的一下,點亮了整座皇城。
而尚未完全浸入夜色之中的天幕,在這滿城燈火映照之下,仿若白晝。
今夜的皇城相比往日,更加地熱鬧,興奮、喜悅之情幾乎瀰漫在空氣之中,縱橫交錯的街道上人羣簇擁,歡聲笑語,鑼鼓聲中夾雜着鞭炮聲的震天鳴響,如此狂歡景象,已持續近一個時辰。
獨自坐在一座酒樓的房樑頂上,御天行看着人人臉上洋溢着的笑容,內心也似乎受了觸動。
將手裡提着的一罈烈酒一飲而盡,御天行自言自語道:“還說是最烈的酒,喝到嘴裡,也就比白開水多了一點滋味而已。”
不過御天行明白,依他這副魔身,要想像凡人一樣飲酒,恐怕得喝硫酸。
將這壇隨手拿來的酒收入儲物腰帶,御天行目光穿過歡騰的人羣,喃喃道:“邪靈之亂以來,人族的確是連連受挫,聖禪鹿苑之戰,也算是第一場勝利。”
雖然在御天行看來,聖禪鹿苑之戰中,人族損失慘重,怎麼也算不上勝利。但站在這些百姓的角度,卻是不可戰勝的邪靈被大魏一舉擊潰,邊境再無憂患。
因此,當勝利的喜訊傳到皇城後,連日來的不安與憂懼一掃而空,又恰逢大魏立國之日到來,朝廷便舉辦了盛大的慶典。
明日,魏帝將凱旋歸來。
擦了擦嘴角的酒痕,御天行直起身子,此刻並未穿着龍甲,長髮隨意的披散腦後,身着便衣,一如當年初入皇城之時。
因七情之惡的影響,御天行心中時時刻刻有毀滅一切看不順眼之物的衝動,不知夷平了幾片森林,直到昨日,他才成功以三成功力強行將惡之情封印。
然而這只不過是一時之策,治標不治本。要想擺脫這個困難,終究還是要設法解除喜與愛之封。
單指輕點虛空,御天行的雙眼仿若穿過時空,雙目微閉,自言自語道:“夜歌,來自冥界的生命,徘徊在我的身邊,究竟有何目的?”
雖說將小乖和葉婉月暫時託付給了夜歌,但御天行亦在小乖身上做下手腳,以神識術法,可借用小乖的雙眼觀察,確保能及時獲取衆人情況。
顯而易見的是,夜歌也發現了御天行留下的手腳,在小乖面前比劃了個叉的手勢,便未再過問。
就目前爲止,夜歌也並無展現任何惡意。
確認那邊的情況一切正常後,御天行視線掃過巍峨皇城,繁華夜景落入目中,卻反而讓他多了一絲落寞之情。
“這樣下去,負面情緒遲早會充斥我的腦海,到時若我先梵華曇一步,成了殺生狂魔,豈不可笑?”
此來胤天城,一是爲了封於皇宮的聖劍,二是爲了葉婉月所述的安神木,三則是小乖當日之言,自己的父親,讓小乖見到御天行後,轉告他前往皇城御府。
遵循着記憶中的方向,御天行身形瞬間消失,再出現之時,已在御府對面的一酒樓之頂。
“這座酒樓,還是我與陸毅倚初次見面之地,不過三十年已過,這老頭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唔御府之中燈火通明?”
大院外的牌匾上,的確是御府二字,想來居於此地的,應該是自家的弟弟,御軒明。
神識粗暴地釋放而出,瞬間將御府從裡到外看了個清清楚楚,御天行輕笑一聲,自家這個弟弟,如今倒也是個官老爺,正宴請同僚,只是這排場未免大了些。
“嗯?皇城舉辦慶典,這些官員跑御府來做什麼?此人是”
御府大院之中,端坐主位的一名老者微微挑眉,視線穿過宴席衆人,捋須道:“如此強悍恣肆的神識,此人是誰?”
神識鎖定於宴席主位的老者,以及老者位旁的一名中年華服男子,看到似曾相識的面容,御天行又取出一罈烈酒,解解口渴,自言自語道:“這老頭是龍雲公,想不到,軒明竟與他關係密切。”
當今大魏太保,魏帝趙烽馭的太叔,趙龍雲,位高權重,修爲深不可測,除此之外,活得久也算他的特點。
歷任三朝,這老頭的歲數至少也有九甲子高齡,尋常金丹修士早就埋土裡去了,他卻仍是精神煥發,面色紅潤。
“師尊,何事發愣呀?”
御軒明舉起酒杯,正欲敬酒,卻見趙龍雲正捋須皺眉,便小心問道。
“無事,軒明,來,共飲此杯。”
飲完杯中玉液,趙龍雲發現御天行已不在來處,不由得心中詫異,“離老夫不過幾十丈距離,卻能悄無聲息地離開,何時出了這等強者?莫非”
心中有所猜測,趙龍雲不動神色地發出一道訊息符籙,目標正是皇城南方。
“府中其他地方皆無異常,唯有父親的居室,讓我有一種心悸之感,爲何”
爲何會是在懼之情封印的情況下,仍能激起心中異樣情感?
輕輕推開眼前房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音,御天行隱匿自身氣息,進入了位於御府後院,昔日御風雲的居所。
一切佈置依舊,御軒明倒是將這裡保存的完好無缺。
神識遍掃,毫無異常,御天行搖搖頭,抹了抹書架上的灰塵,遲疑片刻,仔細翻找起來。
撥開一卷卷竹簡,一無所獲,御天行又取下牆上掛着的畫卷,挪開已經枯死的植物,不過一刻鐘時間,便已一片狼藉。
“毫無所獲,但心悸之感一直不去,這”
手肘碰上牀沿,似是有什麼響動聲音,御天行下意識地釋放神識,登時呼吸一滯!
扭過腦袋,御天行盯着正放在木牀上的木匣,皺眉道:“此物絕不曾出現過,爲何會突然被神識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