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的話,慕雲瑛漸漸緩過神來,霧氣氤氳的眸中,有恍惚一閃而過。
“我想……沒什麼可談的,你還想要辯解什麼?或者,你這個‘徐郎’連我這個人老珠黃的老太婆也不放過?”她幽幽地開口道。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老。儘管現在她臉上的妝容都被淚水打溼,但是,被眼淚洗掉妝容的那部分皮膚,卻如同二八少女那樣嬌嫩光滑,吹彈可破,就好像她化妝是爲了掩飾自己的青春似的。
玄之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將目光移向西側某一個方向,語氣悠然:“雲姐,你覺得,既然我主動插手這件事情,那麼我會發現不了那間儲物室的那個東西嗎?”
慕雲瑛的身體劇烈的抖動了一下,眼中也有極度的驚駭一閃而逝。隨即,她扭過頭,做出一副焦急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那間儲物室裡有什麼?”
看到她的反應,玄之更加肯定了自己內心的猜測,可是,越是肯定,他便越覺得可悲與不解。
他認真看着慕雲瑛的眼睛,成功地在其中捕獲到一絲驚慌。
沒有理會慕雲瑛蒼白的掩飾,他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一直很疑惑,爲什麼會是雲姐你。你看起來不像是有資格使用那個東西的人,更不像是會使用那個東西的人。可是,如果是你的話,很多疑問就有解決的方法了……”
“閉嘴!你這個兇手,不要再狡辯了!”慕雲瑛突然激動地大聲喊了起來,像一個潑婦一樣,這與她一直以來的形象大相徑庭。
隨着她着一聲大喊,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這些姑娘們從未見過慕雲瑛這樣的樣子,所以一時間都有些呆滯。剎那間,諾大的花園中就只剩下了風的聲音。
只有玄之依舊悠悠地看着慕雲瑛,幽深的眸子彷彿洞悉了所有。
“難道你到現在依舊執迷不悟嗎?”他的目光中染上了一層失望的色彩。
慕雲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在諸多疑惑的視線中,她終究還是緊咬着脣,艱難地點了點頭。隨着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她嘆了口氣,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好,我和你談一談。”
說罷,她率先與他擦肩而過,徑直走向那個藏有噬靈傀儡的儲物室。
她走的極快,彷彿是在害怕着什麼。只是,在她裙角的飛揚間,卻隱隱有那麼一絲釋然。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收留這些姑娘,然後因爲要保存自己的青春美貌,又殺了她們?
如果從一開始就打算將她們作爲保持青春的養料,又爲什麼要對她們好?
在第一個姑娘死去的時候,她會不會有那麼一絲愧疚?
將躺在地上的霖音託付給安晴之後,他無視了周圍懷疑的目光,跟上了慕雲瑛的步伐。
越是向那個儲物室靠近,就越是能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氛圍,就好像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冰塊,正不斷地向四面八方散發着陰冷的氣息。
周圍的氣壓越來越大,彷彿空氣都被凝結成了液體,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感受到周圍的變化,玄之的腳步不由得停頓了一下,劍眉一挑,幽深的黑眸中閃過了一絲異色。
這是什麼?難道說慕雲瑛還想耍什麼花樣?
“我去,臭小子你又跑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正在他口袋裡睡大覺的攸昀猛地一激靈,清醒了過來,忍不住探出腦袋,畏懼地向前方張望了一下。“這氣息,噬靈傀儡這是發狂了嗎?!可是,這不對勁!”
聽到攸昀的抱怨聲,玄之內心不由得一驚,一種危險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
“這話怎麼說?”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週圍之後,他微微低下頭,用只有自己和攸昀能夠聽到的聲音,小聲問道。
“我不知道!”攸昀突然躥上了他的右手,躲進了他的袖子中,難得嚴肅地說道:“我怎麼覺得這噬靈傀儡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呢,怎麼跟發瘋似的……總之你趕快離開!”
難道是慕雲瑛做的?由於自己發現了真相,於是她想要殺人滅口?
玄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卻又緩緩地鬆開。
“攸昀……我有要緊的事情,不得不過去。你先離遠一些吧。”
“大爺的,小爺我現在是你的奴隸,根本不能離你太遠啊!”攸昀哭喪着一張臉,“你就不能不過去麼?”
似乎不能……但是,如果過去的話,作爲靈魂體的攸昀就會有危險……
玄之又看了看前方慕雲瑛的背影,爲難了起來。
攸昀眼巴巴地等了一會兒,見玄之遲遲沒有答覆,這才垂頭喪氣地哀嚎一聲:“難道我又得回到拘魂軟玉那鬼東西里面去嗎?不要啊……”
感情這傢伙剛纔是矯情了?只要回到拘魂軟玉里面就可以什麼事情都沒有?枉自己剛纔還在替他擔心!玄之的嘴角抽了抽,有種想要把這個二貨揍飛的想法。
他索性不再理會嗷嗷叫的攸昀,繼續嚮慕雲瑛的方向走過去。而攸昀在鬧了一會兒之後,見反抗無效,只得乖乖的化爲一道金光,回到了存在於他的右手中的拘魂軟玉中。
當玄之進入那個儲物室的時候,正好看到慕雲瑛背對着他站在窗下,一身白衣,身形窈窕。
原本糊在窗戶上的紙不知何時已經被撕去,微微偏西的陽光終於照了進來,燦爛而溫柔。在這一瞬間,沐浴在陽光下的慕雲瑛像是從泛黃的舊照片中走出的一樣,竟給人一種滄桑而安詳的感覺。
也許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她輕輕地轉過身,半掩在如雲的青絲下面的,是一張令人驚愕的臉。
此時,她臉上一貫的脂粉已經被全部擦去,露出了妝容下真實的容顏。
膚若凝脂,晶瑩剔透。細細長長的黛眉柔柔地彎在如繁星般璀璨的雙眸上方,自自然然地由淺及深,斜斜地延伸到了鬢角。帶着東方氣息的挺直鼻樑,小巧紅潤的嘴脣,然後是尖尖的下頜。這等相貌,完全當得起“絕美”這個詞語,就算是玄之也微微有些愣神。
平日裡,她看上去大概40歲左右的樣子,但是現在,她與十六七歲的少女別無二致。
她緩步走了過來,看向他的眼神有些飄忽,溫柔而哀傷,口中輕輕地呢喃着什麼。
“像,真是太像了……我的徐郎,莫不是我的徐郎又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