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掰着手指數完了對未來夫君的期許,甚是滿意,看也不看一旁蘇允軒的臉色,“我要求不高,除了入贅這點不太好找,不過也不一定,要是人好的話我嫁到他家裡也可以。”
蘇允軒擺正了臉色,手背到身後一臉嚴肅的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能做主的?以後切莫在人前提起。”
丹年遺憾的點點頭,“那倒是,不過跟你說也無所謂,反正你也不會跟別人說。”
蘇允軒只想吐血,咳了一聲就要走,丹年忽然想起來了正事,拉着臉問道:“那天那個女人是誰?”
蘇允軒一愣,隨即明白了丹年問的是誰,一時間不敢去看丹年冒着怒火的眼睛,垂了眼睛答道:“我喚她母親的。”
丹年重重嘆了口氣,雖然她萬分不願意,可也得承認那豔麗的女人是蘇晉田的繼室,這些天來她一直懷着僥倖的心情,萬一那天只是她的錯覺,那個女人只是蘇家的什麼親戚,現在看來,完全是她自欺欺人。
“什麼時候進的門?”丹年皺着眉頭問道。
蘇允軒低頭不回答。
丹年怒氣沖天,高聲怒道:“問你呢!裝什麼聾子?要我去當面問蘇晉田嗎?”
蘇允軒見丹年生氣了,輕聲答道:“母親過世後五個月。”
算什麼人!丹年一聽更是怒火熊熊,逼死了自己的原配,就迫不及待擡新人進門,長的豔麗又怎麼樣,她哪一點比得上玉娘,蘇晉田啊蘇晉田,玉娘是倒了幾輩子黴纔會嫁給你啊!
丹年越想越氣,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蘇允軒見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丹年的手臂,懇切的說道:“丹年,你不能怪父親!”
丹年一把扯開蘇允軒的手,叉腰罵道:“我哪裡敢怪他?我有什麼資格怪他啊!”
蘇允軒見丹年正在氣頭上,不由得放低了身段低聲說道:“父親身居要職,若是府中連主事的夫人都沒有,這如何也說不過去,父親對母親還是很懷念的,經常嘆息自己這一生最對不住的就是你和母親。”
丹年譏笑道:“那又如何,他閒來無事回想下以前的老婆,表現下他如何偉大,有了新人不忘舊人,我還要感激他這麼多年來還記得我,真是太榮幸了!”
男人果真一個賽一個的無恥,當年中學時學蘇軾的江城子,丹年還以爲蘇軾是多麼癡情的男人,夫人都死了十年了還如此的情深意重,哪像自己的父親,沒多久就娶了後孃,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
後來才知道,那蘇軾不但早早續娶了繼室,更有小妾姨娘一堆,十足的風流才子,丹年心裡失望不已。
蘇允軒皺了皺眉頭,“丹年,你在京城的時間不長,你不知道官員家裡的那些彎彎道道。再說了,繼母對父親和我都是盡心盡力,對待祖父祖母也恭順,從爲人媳爲人母方面,她已經做的很好了。”
“既然你覺得她好,那還不趕快回家孝順你娘去,別在我家浪費時間了,快走!”丹年懶得跟他多說,指着門要送客。
蘇允軒最後深深看了丹年一眼,慢慢轉頭走出了院門。丹年上前去重重的合上了門,插上門閂靠在門上生悶氣。
門外蘇允軒回頭看到緊閉的硃紅大門,不由得搖頭苦笑,他想不明白,每次見到丹年,不管他如何努力,總是不歡而散,十幾年前的事情就像把刀子一樣插在他們中間,想要越過這個障礙,總會被割傷。
巷子外面的馬車上唐安恭等的早就不耐煩了,一見他慢騰騰的走過來上了馬車,立刻戲謔道:“與美人私會的感覺如何啊?兄弟我爲了你這次可賣大力了,要不是我……”
蘇允軒揚起眉頭,斜看了唐安恭一眼,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再唧唧歪歪,我就告訴姑父你昨天去了哪裡。”
唐安恭一聽大驚失色,白胖的臉上肉都皺成了一團,“表弟,不帶你這麼害我的!算了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唐安恭昨日去花街聽人唱曲兒,對家裡人謊稱是去找了蘇允軒聊詩詞,要蘇允軒給他打掩護,蘇允軒便要他來犧牲下自己陪襯下表弟。
丹年還靠在門上生悶氣,沈鈺見蘇允軒走了,連忙到院門口,看丹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皺着眉頭說道:“是不是那小子威脅你什麼了?”
丹年莫名其妙看着沈鈺,“他能威脅我什麼?”
沈鈺一時被噎住了,丹年懷疑的看着他,“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沈鈺忙笑道:“他一個世家子弟,我怕他以爲我們想要(攀附他,怕)他會來威脅你。”丹年這才放下心來,嗤笑道:“我哪會看上他?天天板着臉,活像人人都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沈鈺摸了把汗,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妹妹的品味十幾年來都很詭異,萬一看上了那蘇公子,可就夠驚悚的了。
晚上吃過飯,丹年心裡煩躁,洗漱過後就窩進了自己的房間裡,只着中衣披着外褂趴在小圓桌上,眼前的燭火爆出了一個小小的火花,丹年腦子裡卻閃過了某人的輕笑聲,丹年跳了起來,抱着頭嗷嗷的跳腳,現如今就像是中了某人的毒一樣,不管做什麼,都會聯想起他。
沈鈺看丹年晚飯沒吃幾口就回房了,擔心之下敲響了丹年的房門,丹年懶洋洋的叫了聲,“進來。”
沈鈺推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丹年胡亂披着外褂,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歪着頭看着他,他就想起小時候,丹年只到他的腰那麼高,小小的娃娃,若是有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也是這樣一個人趴到角落裡,獨自生悶氣不吭聲。
印象中的丹年跟別的同齡女孩子不一樣,別的小女孩在集市上見到漂亮衣服啊首飾什麼的,都會哭着喊着要,沈鈺從來沒見丹年問爹孃要過東西。
學走路的時候別的孩子跌倒了就哇哇大哭,丹年跟沒事人一樣爬起來拍拍手繼續邁着小短腿走路,受了欺負就要想辦法報復回去,不肯吃虧。
回想起丹年小時候的樣子,沈鈺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容來,那麼小小的孩子長成了大姑娘了。“你這是幹什麼呢?”沈鈺憋着笑問道。
丹年悵然若失,哥哥是個不錯的男人,可他到底是個古代男人,即便是人品再好,要他從一而終似乎也不可能。自家爹爹自然是好男人的代表,可那是他一直在家當地主務農,又兒女雙全,若是他年輕時便仕途順利,家裡肯定不止慧娘一個夫人。
想到這裡,丹年長嘆口氣悵然若失,沈鈺一看小丫頭又傷春悲秋了,上前來溫柔的摸了摸丹年的頭髮,問道:“這又是怎麼了?是不是那個蘇公子惹你生氣了?”
丹年搖搖頭,問道:“哥哥,將來你會不會娶小妾?”
沈鈺怔住了,半響啞然失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將來的事情我如何知道?”
丹年不依不饒,“那如果你跟你的妻子感情很深,倘若她不幸先你故去,你會娶繼室嗎?”
沈鈺頓感頭大,“你琢磨這個做什麼?女孩子家家的,別想這些有的沒的。”看着丹年不滿的眼神,沈鈺只好答道:“丹年,倘若我日後要入朝爲官,夫人倘若先我一步離去,那肯定是要娶繼室的,否則後宅無人,子女也缺人教導,會讓人瞧不起的,子女也會被世人認爲缺少教養。”
“倘若那繼室對你前妻的孩子不好呢?也由着她折騰孩子嗎?”丹年想起了前世軟暴力趕她出門的後孃,前世的什麼她都能忘記,唯獨不能忘記她曾被後孃親爸趕出了家門。
沈鈺彷彿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怎麼可能?丹年你說的情況也只有鄉野村婦才能做的出來,官宦人家都是要臉面的,即便是感情上不親,日用支出上也絕不會薄待了孩子,以免落人口舌。”
丹年默然,她是能想象的到蘇晉田娶繼室的,可心理上就是無法接受,她又不能做些什麼,難不成像個不講理不懂事的女兒那樣對着繼母大吵大鬧?她還沒這個身份和資格。
一想起苦悶而死的玉娘,丹年心裡就涌起一陣陣悲哀,這個世界,女人地位太低微了,作爲附屬品而活,死了也不過是夫家宗祠裡多了塊牌位。
“那父親,父親會不會納妾?”丹年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之前她一直沒往這方面想過,可現在沈立言身份已經今非昔比,萬一他……丹年胡思亂想着,她是不是該儘早做準備幫着慧娘鬥小妾?
沈鈺敲了敲丹年的腦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和母親相濡以沫這麼多年,怎麼會做對不起母親的事情?”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話千萬不可在母親面前提起,也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考慮的事情!”
丹年面紅耳赤的點點頭,沈鈺罵的不錯,她確實想多了,沈立言把自己養這麼大,從來沒見過他對其他女人有任何想法,若是這世上有誰說還有專一的男人,沈立言首當其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