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尋歡如此相問,本就是隨意一說,但卻沒想到真說到了點上。
她似乎因着自己的猜中,將眼眸微眯着,宛若一隻午後曬太陽的貓,竟有少許慵懶之意。
而更令季雲舟心驚的是,在單尋歡的眼眸中,還攜了幾分笑意。
“哦?”還在被單尋歡隱有的一抹微笑驚得失神的季雲舟還未回過神,便聽單尋歡有些驚訝地反問了一聲。
單尋歡似是心情極佳,那反問聲中,竟也有幾分抹不去的笑意。
季雲舟應聲點了點頭,隨後面上竟有遲疑。在他沉吟了片刻後,終是小心地向着單尋歡所在的方向探了探身子。
“不過,九爺,屬下這兒倒是有個小道消息。”季雲舟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還有些神秘,這倒讓單尋歡的好奇心大漲。
她盯着季雲舟看了許久,本是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但季雲舟卻待在原地,自埋首間,擡眼看向了單尋歡,他亦在等着單尋歡首肯。
兩人之間靜了許久,單尋歡見季雲舟並未說出那所謂的“小道消息”,不禁皺了皺眉,但隨後,她卻又看向了季雲舟。
這次,單尋歡衝他挑了挑眉,示意其繼續往下說。
得到單尋歡的示意,季雲舟竟衝着單尋歡微勾了勾脣角,莞爾一笑,隨後將身子站得正了些,拱手繼續向單尋歡說道:“這百里浩南,並不喜歡周玉的女兒,娶了她不過是看重了周玉的勢力。”
單尋歡一邊聽,一邊頷首點了點頭,與權勢利益有關的婚姻,這九州大陸上並不少見。
這百里浩南本就在南燕國的各位皇子中並不受寵,突然來了個支持他的人,他自然是盡力拉攏,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又有什麼不妥。
想至此,單尋歡不禁哼笑了一聲。
便是這一哼,將季雲舟嚇了一跳,他只當是哪句話沒有說到單尋歡的心坎裡。
便有些驚懼地擡眼瞥向了單尋歡。
但,在見到單尋歡面上仍有笑意時,季雲舟心下不禁一鬆,似是爲了緩解自己的緊張,他還嚥了口口水。
不過,他卻並未想到,他的停頓,竟引來了單尋歡的側目。
待他看到單尋歡仍是一臉等待地看向他時,他這才醒悟過來,不覺尷尬地乾笑了兩聲。
隨後清了清嗓子,繼續拱手說道:“至於這百里浩南喜歡誰…。”
似是爲了吊單尋歡地胃口,季雲舟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又停了下來,這次他可以地擡眼看向了單尋歡,仿若要讓她猜測一般。
“喜歡誰?”單尋歡自然沒有讓季雲舟失望,他輔一看向單尋歡時,單尋歡便即刻問出了聲。而她淡漠地面上,竟難得有幾分好奇之態。
看到單尋歡面上突然多出的表情,季雲舟有一剎是被驚豔地呆在原地的,但在他醒悟過後,立馬便將他垂了下去,再不敢與單尋歡對視,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將單尋歡冒犯了去。
不過,季雲舟面上雖如此,但嘴上已然未有停意,在沉聲片刻後,他突然問道:“不知九爺可知南燕國的七公主?”
單尋歡聽着季雲舟的話,在腦海中搜尋着與南燕國七公主有關的所有事情。
起先,她也未能想到,但片刻後,單尋歡的眼眸卻是猛然一亮。
曾經的南燕國,宮**有七位公主,要說容貌,各個均是國色天香,但這其間爲何七公主不同呢?
只因這七公主,是南燕國先皇上的愛妃所生,從小南燕國先皇上便對七公主寵愛有加。
無論那七公主有何要求,那南燕國的皇帝必會應允,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讓其滿足。
而更令衆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南燕國的皇帝竟將這位小公主,當作小皇子養。
曾一度與她商討政事,甚至在當時有一些命令便是這位南燕國七公主的意思。
當時朝野上下雖也反對,但南燕國的皇帝卻詔告天下,決然地站在了七公主身後。
他此般做法,曾一度讓南燕國上下覺得那南燕國未來的皇位,會傳到那七公主的手中。
不過對於此,南燕皇卻從未多做解釋,仍是依着七公主行事,甚至更甚。
好在這七公主沒有枉費自己老子的期望,無論是學識,還是手段,皆比當時南燕國的太子要高出幾分。
不知不覺,她便成了南燕國中弄權高手之一。
而似是爲了顯出這位七公主的玲瓏七竅心,那那南燕皇還特意爲其取名——百里玲瓏。
想到此,單尋歡的眼眸猛然一亮,隨後看向季雲舟,“百里玲瓏?”
季雲舟此時心中雖有惶恐之意,但在聽到單尋歡話中的不確定時,不禁也彎起了脣角。
他沉了口氣,隨後拱手,出聲應道:“正是。”
而聽聞季雲舟的回答,單尋歡倒沒有因爲自己答對而欣喜,反倒是將眉頭再次皺起。
只因,在季雲舟話音落下時,單尋歡的思緒已然飄向了別處。
她在心中一邊想着百里玲瓏,一邊想着季雲舟先前說得話,她面上雖無動容,但心下卻是越想,越是驚訝。
片刻後,一個答案已在單尋歡的腦中呼之欲出。
她輔一想定,便脫口問道:“你該不會是說,百里浩南喜歡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
聽見單尋歡的話,季雲舟的面上再次有了笑意,隨後拱手再次應聲道:“正是。”
季雲舟的答話,讓單尋歡微愣了愣,但旋即便恢復了過來。
“倒也有趣。”她哼笑了一聲,身子身後的椅背上靠了靠,眼眸轉了幾轉後,再次衝着季雲舟問道:“那這麼說,百里浩南也將那七公主殺了?”
“這…。”單尋歡的話讓季雲舟有些猶疑,他沉吟了片刻,再不下三次回想起那日在錦城中的屠戮後,方纔拱手,搖頭道:“這在屬下心中也一直是個疑問。”
他沉了一口氣,隨後對單尋歡解釋道:“有人說,百里浩南在篡位那一日,將自己的兄弟姐妹全都屠殺了,而且那城樓處確掛了好幾個人頭。”
“但…。”起先季雲舟的話中攜有堅定,但卻突然將話風一轉,隨後說道:“至於有沒有百里玲瓏的,屬下並不知。”
單尋歡聞言,亦在心中暗思了片刻,但卻無人知曉,她如今腦中在想何物。
便在議事廳中再次安靜下來之時,單尋歡突然輕嗯了一聲。
待季雲舟擡眼看去時,便見單尋歡正在點着頭,而其面上雖未漠然,但卻沒有凝重。
這不禁讓季雲舟鬆了口氣,暗自在心中慶幸自己方纔所說的都沒有說錯。
隨着單尋歡的這一聲輕嗯,議事廳的氣氛似是變化了許多。
但季雲舟的面上,卻突然呈起了憂色。
自然,這也被單尋歡看了去。
剛要出口相問時,季雲舟卻率先擡起了頭。
他輔一擡頭,恰巧與單尋歡的視線撞在了一起,不覺一愣。
而單尋歡見他望來,也未將視線移去,而是徑直望進了季雲舟的眼中。
見狀,季雲舟竟先單尋歡一步,垂下了頭,再次避開了單尋歡的眼眸。
他雖未做什麼壞事,但仍是害怕與單尋歡的視線對在一起。
一來他害怕自己衝撞了單尋歡,而來是單尋歡的眼眸太過深邃,亦太過犀利。
你明明沒在其間看出情緒,但卻又實實在在地感受着來自單尋歡眼眸的凝視。
那種感覺,好似被人窺視了一般,他的心仿若被一隻冰涼的手攥着,縱是那手並未收緊,但他的心底卻已然能感覺到寒意。
季雲舟知道,那是洞悉一切的眼神,他亦知道,那是一個經歷過煉獄的人,纔會有的眸色。
季雲舟眼見自己有些慌神,連忙將舌間伸在兩齒間,輕輕咬了一口,隨後,那自舌尖生出的痛意,漫步了全身,關鍵,讓他的腦中清醒了不少。
他不着痕跡地沉了口氣,在將心神斂定之後,這纔想起自己方纔是有話要與單尋歡說。
想至此,季雲舟輕咳了一聲,將身子向下躬了躬,繼而小心地出言說道:“對了,屬下又想起了一件事,還要提醒九爺一聲。”
單尋歡自然不知道方纔季雲舟心中想了何事,此時聽季雲舟如此說,便再次眯着眼,看向了季雲舟。
季雲舟亦是個敏銳之人,單尋歡輔一將目光移來時,他便已感覺出來。
但他再不敢與單尋歡對視,便盡力將身子彎得更低了些,沉了口氣,方纔說道;“這百里浩南身側有個高手。”
“高手?”單尋歡聞言,眉頭微微挑起,而心下則在思忖着,那所謂的高手是何人。
季雲舟知道單尋歡並未知曉,便也沒有再賣關子,而是徑直對單尋歡說道:“據說那人是狄國人,不僅身手了得,關鍵是出手狠辣。所以…。”
說至此,季雲舟的話突然一頓,隨後悶聲說道:“還請九爺多加小心。”
季雲舟的話,讓廳中衆人的面上稍有變色,而其間,要數隨着單尋歡同來的六人最甚。
只見那崔子禹有些擔憂地看向了單尋歡,心下暗自思忖時,季雲舟卻又拱手說道;“若有何事,便將司中的信號發出,屬下們會埋伏在皇宮外,隨時待命的。”
聞言,單尋歡還未有動容,崔子禹倒先是眼眸一亮。
待季雲舟話音落下時,他亦隨即上前,同道:“對,九爺,屬下們雖不能隨九爺入宮,但會埋伏在皇宮外。”
單尋歡見狀,引着視線在季雲舟和崔子禹的身上掃視了一眼。
其實她本可以帶人同進宮,但是在對南燕國皇宮的情形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她萬不能帶着自己的屬下前去冒險。
而至於爲何她要親身前去…。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蕭汕挖的一個一箭雙鵰的好陷阱,所以,她註定不能馬虎。
稍有一個不甚,雖不至於萬劫不復,但最初所有的堅持與辛苦便都是白費。
何況,若是她敗了,空鏡司上下均會被殃及魚池。
作爲空鏡司的指揮使,她自然有義務護着他們每一個人。
也許在蕭汕那兒,這事可以失敗,但在單尋歡這裡,這事兒卻只有成功。
想至此,單尋歡的眼眸不禁深了幾許。
季雲舟和崔子禹二人見久候不聞單尋歡的聲音,心下有些莫名,季雲舟不敢隨意擡眼看去,但崔子禹卻悄悄擡眼,瞥向了單尋歡。
只見如今的單尋歡正是一副沉思之狀,可她在想什麼,卻是這廳中所有人都不得而知的事。
崔子禹斂了斂心神,欲將頭垂下,耐心等待。
但卻在垂頭之際,視線與季雲舟的撞在了一起。
崔子禹先是愣了愣,在看到季雲舟衝他挑眉之時,咬着脣向他輕搖了搖頭。
“好。”便在兩人暗自用眼神交流時,坐在上首處的單尋歡突然應了聲。
兩人聞言,立時將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單尋歡卻似並未發現兩人異狀,從椅上緩緩站起了身,又在崔子禹和季雲舟身前來回踱了幾步。
隨後吩咐道:“便如你們所說的去部署罷,只是…。”
“都警惕着點。”
“命可就這麼一條。”她稍頓了頓,隨後語調突然轉高,仿若鼓槌般,敲響了藏在衆人心中的鼓。
衆人聞言,先是一震,而後齊齊拱手,應道:“是,九爺教訓的是。”
見衆人這般,單尋歡心下似是極滿意,在踱步之間,時不時還點着頭。
約摸着過了半晌,單尋歡的眉頭稍有鬆動,隨後再次將視線放在了崔子禹和季雲舟的身上。
“罷了,今日便說到此,至於如何部署,那是你的問題。”單尋歡說着,還伸手指了指季雲舟。
雖然季雲舟極力可知自己不去看單尋歡,但卻在單尋歡的話音落下時,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了單尋歡。
待他見單尋歡正伸手指着自己,便知方纔那些,單尋歡均是說與自己聽的。
想至此,季雲舟再不敢多耽擱,連忙拱手應了一聲。後又問道:“九爺,您可是要回去了。”
“嗯。”單尋歡轉眼看向窗外,見此時夜色更濃了些,輕應了一聲後,說道:“夜深了。”
季雲舟見狀,心下立時一動,隨後小心將身子直了直,但卻仍舊躬身拱着手。
待沉吟了片刻,方纔聽他道:“屬下這院中也每個婢女小廝的,不若屬下挑幾個司中的人,侍候九爺沐浴安寢?”
季雲舟說得極是小心,但卻讓身側崔子禹的心提了起來。
連忙給季雲舟使着眼神,只是,奈何季雲舟根本沒有看向自己。
見狀,崔子禹忍不住皺了皺眉,復有擡眼瞥向了單尋歡。
果然,單尋歡的面上,竟現出少許不悅,但卻也僅是少許。
還不待崔子禹出言提醒季雲舟,單尋歡便率先開了口,“本座沒有那麼多臭毛病。”
單尋歡突來的冷哼,讓不明所以的季雲舟心下一寒,不禁便低呼出了聲。
但在他醒神之後,雖未弄清發生了何事,但仍是連忙拱手說道:“九爺恕罪。”
單尋歡沉了口氣,竟邁步走到了季雲舟的身前。
登時,她身上未見紋飾的墨袍,便入了季雲舟的眼中。他甚至還嗅到了自單尋歡身上傳來的木香。
那木香雖是醒神,但卻擋不住他此時心中的忐忑,畢竟,他方纔想到了自己說錯了話。
“你的心意,本座領了。不過,今日之後,便要不輕鬆了。”正當季雲舟的身子有些發僵時,單尋歡突然沉聲道。
他的話一出,原本懸着心的季雲舟,只覺胸腔一熱,險些背過了氣。
還不待他出言,單尋歡便再次說道:“所以,你們都去歇着吧。”
“本座要得是你們養精蓄銳,然後給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說着,單尋歡突然頓了頓,繼而轉首,將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掠過,“自然,若是用不到你們,本座纔是真的欣喜。”
若是此時有人擡頭看向單尋歡,必能看到她眼中的光亮,還有她微仰起的頭,更能看見她傲世、她的王者生氣。
她的話,亦如她的人般有力,衆人雖未擡頭看向她,但光是她的聲音與話語便讓廳中的衆人斂了神、屏了息。
“你們自便,本座先行了。”在沐浴了萬丈光芒後,單尋歡突然將語調一轉,淡淡地說道。
她的變化之快,讓衆人來不及反應,但輔一反應過來,季雲舟和崔子禹便一齊聲拱手說道:“屬下定不辱九爺使命。”
“屬下定不辱九爺使命。”又是一聲齊吼,卻是因着季雲舟和崔子禹的引導。
無論廳中衆人是否醒神,但都齊齊躬身,拱手大呼道。
見狀,單尋歡的脣角不禁向上揚了揚,輕嗯了聲後,便自衆人身前走過,邁出了那間議事廳。
而直到單尋歡離去,那廳中的衆人,心下仍有一股血氣,在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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