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尋歡有些疑惑地看向蕭湑,蕭湑卻只是衝她勾勾脣。
他站起身,走至那把被他打在地上的刀旁邊,彎腰拾起,在手中掂了掂,轉身遞給還坐着的單尋歡“單指揮使可願隨我出外一觀?”
單尋歡遲疑了片刻,接過刀,站起身還刀入鞘後,便先他一步走出了院內。
二人還沒走出大理寺門,就聞得門外喊冤聲與哭嚎聲響徹一片,其中竟是男女皆有。
單尋歡率先一步跨出大理寺,站定掃了一眼。
只見,如今大理寺門前跪了十幾個穿着粗布麻衣的男男女女。
他們中,有的抽泣着,有的哭嚎着,有的磕着頭,還有的竟然哭得將要暈厥過去。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扶着女子,女子手裡則託着一塊破舊的布。
那布很厚,卻有些髒,隱約看去,布上似是還寫着紅色的字。
其中有人看見單尋歡走出來,見她一身官服,以爲其必是主事之人,連忙站起來想要走近些,嘴裡還喊着“求大老爺做主啊。”
可他們面前早有多名衙役攔着,看着他們衝上前,急忙用刀將他們擋了回去。
單尋歡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依然走在後面不緩不慢的蕭湑。
知道單尋歡在看他,他便擡起頭,面含淺笑向她頷首。
此時左峰也聞聲從大堂中走了出來,看見單尋歡在微有些訝異,不過片刻後便恢復了淡定,拱手給單尋歡行禮。
禮罷也不多做寒暄,趕緊下了臺階。
左右環顧了一番,厲聲問道:“大膽刁民,爾等可知此處是何地?青天白日下竟敢在此處撒野。一個個都活夠了嗎?”
一聽左峰這樣說,一羣人心想,可算是找到了真的主事之人,便齊齊跪下大喊道:“大老爺,您一定要爲我們做主啊,我們冤啊,冤啊。”一邊說,還一邊磕頭,那聲音極響,連聽的人都能感覺到疼。
“你們有冤屈不去衙門申冤,來這兒做什麼?”左峰拈了拈鬍子,豆大的眼瞪得極大。
“大老爺啊,我們這冤衙門也管不了啊。”其中一個男子大喊道。
“大老爺,十五條人命吶,您要是不管,我們就去御前告御狀。”還不等左峰迴話,另一男子也插話道。
“大膽,你們以爲你們是誰,皇上日理萬機怎會管你們這些小事。”聞言左峰大聲呵斥道。勁使得太大,連鬍子都飛了起來。
一聽左峰這樣說,其中一位男子倒是轉身面向大理寺前圍觀的衆人一邊還指着左峰說道:“各位大哥大姐們啊,你們快看看,這就是當今的官,這就是用從我們身上搜刮的銀錢養的官。”
那男子一出聲,他旁邊的女子乾脆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來“想我女兒本也是豆蔻年華,卻生生被這些狗官扣押虐待致死。地方的那些狗官,官官相護,而這些京城的狗官竟置若罔聞,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求求你們哪位好心的大哥大姐,求求你們爲我女兒申冤吶。”男子緊跟着又向衆人刻起了頭。
而其他跪着的人眼見此般景象,俱轉了身給四周駐足的百姓磕起了頭。
看到此,左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抖着手指着面前的衆人“你們,你們,你們竟敢侮辱朝廷命官,你們可知這是死罪,死罪。”
如今大理寺門前已經亂成一團,跪在地上的人也不顧左峰說什麼,盡是一個勁兒的給來往駐足的百姓磕頭,似是真想找個人爲他們申冤。
而大理寺門前也早已圍了許多人,皆對左峰和大理寺指指點點。
這時大理寺內又傳了腳步聲,正是聽聞外面情況趕出來的張弛,見左峰還在那大罵,趕緊上前呵斥道“左峰,住嘴。”
聞聲左峰趕緊收了聲,轉身幾步便到了張弛身前“大人,這些刁民欺人太甚。”
聞言,張弛登了他一眼,冷冷道:“左少卿,你那些聖賢書可是都讀到了狗肚子裡?竟不懂爲官爲民。”說罷也不去看左峰,趕緊走到一衆跪着的人面前。
衆人一看又出來一人,而且那罵他們的人似是極怕這個人,趕緊轉過身,跪着向前挪了幾步齊聲喊道:“大老爺,給我們做主啊,我們冤啊。”
“這位嬸子,您在這大街上光喊我們誰也不知道您受了何冤屈,又是要狀告誰?不如幾位隨本官進大理寺內,咱們在堂上仔細說來,您看可好?”張弛繞過衙役,走到那位喊冤人的面前,俯身意欲扶起。
聽到張弛如此說,跪在地上的幾個人相互看了看對方,最後又齊齊給張弛磕了個頭“多謝青天大老爺。”
張弛擺了擺手說道:“先別謝得太早,本官還要仔細審問,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才能決定。”
“謝青天大老爺。”衆人又是一拜。
張弛微嘆一口氣,看了看身邊的衙役“帶他們進來。”說罷一揮官袖,轉身就往大理寺內走,此時蕭湑已經和單尋歡站在門口多時。
張弛經過時擡眼看了看蕭湑。
蕭湑則衝他意味深長的一笑。
“五皇子好心計。”單尋歡看着蕭湑極近妖孽的側臉緩緩道。
她雖然還未知道蕭湑究竟做了怎樣一個局,不過看剛纔的架勢必是小不了了。
“不敢當。”蕭湑輕聲答道,視線卻還在那些來告狀的人身上。
“以本座來看,五皇子僅一人就能將這大寧國攪翻,又何必拉上本座?”單尋歡語氣涼薄,嘲諷道。
“我只是怕你閒的時間長久了,沒了斗的心志。”蕭湑再次正視單尋歡,那上挑的狐狸眼,魅惑且又勾人心魄。
他看着她,她便也看着他。
兩人的身都未動,可早已通過眼神過了百餘招。
“單指揮使還是儘早養好身體。”蕭湑率先開口,他的脣又勾了起來,而原已上揚的眼梢揚得更甚。
只聽他雙脣輕碰,緩緩道:“畢竟以後的日子少不了血雨腥風。”
單尋歡微側頭冷哼道“以後?”她近了他幾步“本座說過,僅此一次。”頓了頓又道:“告辭。”說罷,披風輕擺,轉身離開了大理寺。
蕭湑依然站在原地,眼睛似是失了焦。
周圍還留有單尋歡身上的味道,而他脖頸處更還殘留着她的呼吸。
他似是在回味什麼,又像是在思考什麼。良久才聽他笑道:“一次還是永遠,我說了纔算。”
他的語很涼,給這深秋添盡了涼意。
山雨欲來,朝局已開,且行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