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湑輕笑,看着衆人,喊出了第一個數。
衆人並未料到這一切會來得如此之快,在蕭湑聲出之時,猶陷於恐懼之中,來不及反應。
直到蕭湑道出第二個數時,衆人才渾身打着顫,看向了對方。
只是,此時誰都未曾將剛被丟在地上的弓箭乃至箭筒撿起,更多的,還處於震驚和迷茫之中。
當四從蕭湑的口中說出之時,除卻少數幾人緩緩將弓箭握在手中之外,多數的人,還在遲疑。
見狀,蕭湑的眉頭隱有一挑,“怎麼?皆不願動手?”
“沒關係,本王不急。不過,本王要提醒你們。”
“十個數後,如果你們沒有依着本王所說的去做,那這僅有的幾個活命機會,便也沒有了。所以…。”
“還不動手嗎?”蕭湑的話音突然一厲,竟是直插衆人心窩,引得皆是一驚,一時顫抖、驚悚不能自已,手,便下意識地向着腳邊的弓箭摸了去。
“等等…。”已有幾人將弓箭握在了手中,蕭湑卻突然出聲攔了去。
衆人身子皆是一怔,旋即忐忑轉眼,看向了蕭湑。
蕭湑面上猶自帶笑,他似在看着衆人,但又似在透過衆人看着他處。
眼中雖有亮光,但卻迷濛到讓人看不出他此時所想。
他的脣角突然勾起,旋即將頭稍偏向後。
僅是如此一動,原本站在其身後的一名黑袍人,立時上前,邁出一步,近了蕭湑身側。
“你們去將其中二十人的箭換掉。”
那人聞言,立時明瞭,與身後三名同伴相視了一眼後,紛紛越過蕭湑走至了衆人身前,而在他們手中,又分別抱着箭筒一個,其中又有箭數十支。
待四人將手中之箭分發至其中二十人手中時,有些人這才驚覺,他們手中拿的箭不是別家的,正是太子手下暗衛專用的箭。
此時,有些人可能還未醒悟,但有些人卻已然隱約想到,心下驚恐更甚。
惶恐一時在人羣中蔓延,其中在太子所派之人中更甚,不由心中便生出了猶疑。
只是,蕭湑卻未準備給誰時間,見箭已然被換下,立時喊出了第五個數。
蕭湑的聲音猶如催命之聲般,在衆人耳中炸響。
此時,恐懼漸漸襲上心頭,已然來不及去想誰生誰死,誰是誰非。
射,生死各由天命,不射,便註定赴死。
於是,有更多的人拾起了腳邊的弓箭,握緊之後,立刻舉起,不過一時,便皆成對射之姿。
“咻。”不知膠着多時,終有箭聲破風而出,隨即便有兩人應聲倒地,竟是一箭雙鵰,一箭穿心。
兩人倒地,但並未掙扎幾下,便已命喪黃泉。
衆人中突有一靜,但隨着二人的死絕,登時炸裂。
一時箭起風動,不僅吹響了身周茂林數叢,哀嚎也隨之響徹整片茂林。
此時雖是白晝,但血水飛濺,屍橫遍地,竟宛若無光煉獄。
不知何時,那生在地上的綠草也已染了血色,透過日光照射,竟是分外妖豔。
蕭湑和單尋歡幾人倒早已習以爲常,在此景之前,不過一人含笑,幾人冷漠。
但與之相比,東方明雪便有些力不從心。
早在利箭在衆人之間紛紛射出之時,她已然驚訝地長大了嘴,而在利箭穿過衆人身體,帶出血水之時,她更有了作嘔之心。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屠戮,對於她來說無疑不是血腥十分,反人類十分,但是她無力改變什麼。
畢竟,如果他們不殺他們,那他們必會殺他們。
在這個時代,總要有人死的,東方明雪自然不希望是死的是自己。
她極力地剋制着自己,無論緊咬牙關,無論閉上雙眼。
但利箭入肉之聲時刻都在她的耳中迴響,更別提此時空氣中濃重的血腥之氣,更是陣陣鑽入東方明雪鼻間。
終於未忍住,她還是吐了。
蘇恆見東方明雪快速跑開,連忙隨上。
而此時場中箭聲也漸漸止了去。
“竟然還有人活着?”蕭湑看着血泊屍地中跪倒在地的三人,輕嗤了一聲。
他知道,這不過皆是因着弓已用殘,箭已用盡。
三人跪在地上大喘着氣,身上原本着着的衣衫早已凌亂,其上有血,但更多是浮出的汗。
三人聽聞蕭湑出聲,待將氣息喘勻之時,立時擡頭望去。
眼中除卻麻木怨恨恐懼外,還有幾分希冀。
他們在等,等着蕭湑將三人放生。
可是……
蕭湑卻突然勾脣一笑。
素手輕揚,下一刻,便有一張弓橫握其手中。
待他舉起之時,竟是三箭並。
嗡地一聲,弓弦大開,三箭齊發,竟直奔地上三人而去。
那三箭皆被蕭湑灌了真氣,力道竟比平素更大了幾分。
眼看着那三支箭便已近了三人身前。
來不及反應,下一刻便是噗地一聲,齊發的三箭,齊齊從三人胸前沒入。
而那箭上餘留的真氣更是將三人齊齊帶飛,震出幾丈後,終在三棵樹前停下。
凝神望去,那三支箭竟將那三人齊齊釘在了樹上。
喉頭一哽,血水溢出,登時氣絕,竟是比方纔那些在對射中死去的人,死得更慘了幾分。
他們的眼睛猶自大睜着,眼中之景似是還停在羽箭飛來之時,但卻不知,自己的眼睛早已失了焦,再看之時,怕已然是另一個世界了。
一切均不過發生在剎那之間,一轉眼,幾人身前的五十人便已死絕。
蕭湑環顧四周,眼中雖泛着冷意,但面上卻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走,我們該回去了。”蕭湑回身,望向單尋歡說道。
單尋歡未應聲,但卻是頷首作了示意。
恰逢此刻蘇恆攜着東方明雪行來。
蕭湑瞥了面色已然慘白的東方明雪一眼,再將視線重新放於蘇恆身上之時,挑眉提醒道,“管好你的人。”
蕭湑雖未親口提名,但其意卻已然是不言而喻。
“她…。”蘇恆有些猶疑,卻引得蕭湑眉目擰起。
但,誰都未曾想到,下一刻竟是東方明雪親自將此時尷尬打破。
東方明雪突然上前幾步,隨即衝着蕭湑說道:“雯王爺放心,明雪自然不會說,畢竟他們方纔也想要了我的命。”
“只是,我不說可以,但王爺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東方明雪話音一頓,隨即看了蕭湑身側的單尋歡一眼。
不知是因着此時虛弱,還是因着在蕭湑的注視下太過緊張,東方明雪在喉間一動後,方纔說道:“將事情真相告訴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尋他。”
東方明雪的話說得十分誠懇,而在說話之時更是與蕭湑對望,眼中的堅毅和渴望登時展露無遺。
她試着用真心打動蕭湑,只是……。
聞言後,蕭湑的眉頭卻隱有一皺,看向東方明雪的眼睛也冷了幾分。
其實早在東方明雪將話說出之時,蘇恆心下便是一緊。
蕭湑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是瞭解。
他從不被動,更不接受要挾,何況此事還關係到單尋歡。
所以東方明雪此般問話的結果無外乎只有一個,那便是……
果然,在東方明雪話落之後,蕭湑在停了幾秒後,幽聲說道:“要怎麼做隨你,但是…。”
“條件,本王不談。”
東方明雪的眼睛登時大睜,但蕭湑卻早已將視線轉去,竟是拒絕再與東方明雪多做交談。
東方明雪氣甚,但饒是她平時伶牙俐齒,此時也已無話可說。
眼看着蕭湑將要攜人離去,東方明雪意欲再攔,卻再次被身側的蘇恆攔了去。
東方明雪無奈停住,隨即轉眼瞪向蘇恆,意欲讓其將手放開。
蘇恆也極其無奈,蕭湑何其危險,別說是東方明雪了,有時便是連他的面子都不給。
他倒是不怕蕭湑對自己做些什麼,但東方明雪……。
蘇恆無奈嘆了口氣,隨即勸道:“你若無事莫去惹他,有什麼,以後有的是知道的機會。”
“切莫因小失大。”
東方明雪眉頭再次皺起,在瞪了蘇恆一眼後,便欲將蘇恆置在其手臂上的手掙脫。
蘇恆見狀,連忙將手收緊,宇文廷琰並未邀請他前來,所以他不能露面,何況他還要留在此處收拾“戰場”。
想至此,蘇恆繼續說道:“我此時不能隨你前去,所以你自己要上心。”
看着蘇恆擔憂的神色,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於是,東方明雪終是泄了氣,在蘇恆的注視下,點頭應了聲。
蘇恆見東方明雪總算答應,心下一鬆,隨即也將抓在東方明雪手臂上的手鬆了開來。
“你,隨東方小姐一同前去。”蘇恆突然指了指站在身側的少年,吩咐道。
那少年並未有疑問,立時應聲,隨後上前將東方明雪攙扶上馬。
此時,蕭湑幾人也已上馬,便是連受了傷的陸子橋亦隨在了單尋歡身後。
蘇恆沉了一口氣,見蕭湑正看着自己,不禁勾脣笑起,而手則順勢摸向了身後。
下一刻,一把摺扇再次在蘇恆胸前打開。
“蕭湑…。我們樓中見。”
蕭湑輕抿脣角,馬上的身子直立,而視線猶自與蘇恆相視,“多謝。”
謝意道出,兩人均笑。
蕭湑知道,今日若蘇恆沒有及時趕到,他們萬不會如此輕易脫身。
而對於蘇恆來說,護着蕭湑,是他應盡之事,蕭湑雖未曾明說過,但兩人之間早已有了過命之交。
馬蹄聲起,樹葉飄搖,林間仍有血氣隨風飄散,但因着太過濃重,直至蕭湑一行人行去,仍未散去。
此時營地帳篷中樂聲獨起,歌舞昇平,宇文廷琰正是酒到微醺處之時,卻忽聽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已然回返的宇文衡和宇文哲眼眸突然均是一亮,手亦不由齊齊攥起。
轉眼間,簾帳掀起,一名侍衛入內,還未站定,那名侍衛便已然跪倒在地,“稟皇上,八皇子和狄國的雯王爺受傷了。”
“受傷了…。”宇文廷琰猶自眯着眼聽着帳篷中的聲樂,此時聽聞侍衛稟報,輕應了一聲,卻仍未回神。
不過,下一刻卻見宇文廷琰身子猛然自席間坐起,“什麼,你說誰受傷了?”
觸及宇文廷琰大睜的龍眸,那侍衛身子猛然一顫,將眼垂下後,方纔再次回道:“回…。回皇上,是八皇子和狄國的雯王爺。”
樂停,舞靜,原本喧鬧的帳篷中突然陷入了靜謐,而宇文廷琰的眼睛再次大睜,身子亦跟着一顫,若不是身側有宮人作扶,此時怕早已跌坐在座上了。
宇文廷琰極力將身形穩住,旋即看向那跪在帳篷中的侍衛,“此時人在何處?還不快帶朕前去。”
“此時人就在外間,方纔下馬。”
那侍衛說着,便起身上前作扶。
宇文廷琰再不停頓,急忙隨之行出帳篷外。
而與他同去的,還有東方昱、宇文衡還有宇文哲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