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霍更生似落水狗般急速的逃離,林敬之心中大爽,與侍墨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是笑出了聲來,徐福捻着下巴上的短鬚,也是臉露笑容。
“二爺,若是無事,老奴就先退下去了。”徐福見侍墨笑過之後,欲言又止,便主動站起來,施了一禮先退。
“嗯,那你先退下去吧。”林敬之笑着應了一聲。
一直等徐福出了大廳,走的遠了,侍墨才急慌慌的開口道:“二爺,楊威那邊傳來了消息,北方四大洲有很多地方爆發了小規模的蝗災。”
“什麼?”林敬之臉上的笑容一收,驚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侍墨又回了一遍,“這消息千真萬確!”
本來按林敬之的推測,蝗災爆發的日期,應該還有個七八天,這下猛然聽到消息,林敬之不由的一陣慌亂,急切的問道:“楊威人在哪裡,他有沒有說收購糧草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侍墨剛待回答,林敬之卻又一擺手,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問吧,帶路。”
由於楊威是暗衛,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入林府,林敬之就是要見他,也得瞞過衆人的眼睛,一般情況下,都是由侍墨爲二人傳遞消息,侍墨知道事情緊急,也不回話,就趕緊頭前帶路。
離開大廳,又走了幾十米遠後,侍墨的腳步突然一頓,想起了找大管家時的情景,當時二奶奶坐在首位上,氣的臉色都發青了,他猶豫了一下,本想將這件事情告訴二爺,但一調頭,卻發現二爺的臉色很是焦急,便沒有多說什麼,再次擡起腳向前走去,心中默唸,
‘等處理完府中生意上的大事,再告訴二爺不遲。’
唐鬱香一大早就被兩個小丫頭揪了起來,心中一陣鬱悶,但她是林敬之的妻子,的確沒有相公都起牀了,她還偷懶睡覺的道理,也幸虧林敬之不是很講規矩,不然她還得上前伺候其穿衣,淨面,漱口。
再則林老太君上次可是親自給她說了,要她與林敬之同榻而眠,若是她起的太遲了,林老太君定會有所猜疑,到時,也少不了一頓責備。
“二奶奶,昨晚不是說好了,要給二爺認錯的麼,您剛纔怎麼不開口。”知秋見知冬給主子穿好了繡花鞋,就一把將其拽下了牀榻。
唐鬱香不想聽兩個丫環說教,沒敢開口反駁,“我這不是起遲了一步嗎,再說他跑的比兔子還快,定然是有大事要辦,我也不好留住他。”
“唉喲我的二奶奶,您怎麼能用兔子來形容二爺,這要是傳到老太君的耳朵裡,那可如何是好!”知秋跺了跺小腳,擔心的向門外看了看,生怕被哪個長耳朵的聽了去。
昨天晚上林敬之將二奶奶丟下,獨自回了小院,是真把知冬與知秋嚇到了,知冬也開口道:“左右不過是認個錯而已,能花費多少時間,二奶奶,您就聽我們一句勸,找個機會,給二爺認個錯吧。”
“好,好……”唐鬱香的小耳朵受不了肆虐,一連說了五個好,知冬與知秋聞言,這才笑了出來。
“二奶奶,您今天打算穿哪件衣服?”知冬一邊解唐鬱香的腰帶,一邊詢問。
唐鬱香低下頭看了看,隨口道:“不用換了,就穿這件吧,昨天中午才穿到身上的。”
“這怎麼能行,這件衣服很多地方都折縐了,哪裡還能再穿出去。”知秋聞言立馬出聲反對,隨即又一臉幽怨的埋怨道:“二奶奶,您也真是的,哪能不脫衣服就睡覺呢。”
在知秋看來,二奶奶長的跟仙女似的,如果脫了衣服睡覺,不怕二爺不動心。
唐鬱香哪裡不知道知秋打的什麼主意,她的小臉一紅,裝作沒聽懂,趕緊將頭偏向了一邊,四下觀看。
知冬也使勁搖了搖頭,不同意唐鬱香今天還穿這身衣服,她託着下巴想了想後,眸子陡然大亮,“有了,二奶奶,您等等,我這就去給您拿。”
說罷,就跑出小屋,到隔壁去尋找,知秋則拉着唐鬱香坐下,然後將棉巾沾水,細心的給她淨面。
順便,又在唐鬱香耳朵邊嘮叨了一通,主要思想,仍是勸她要想辦法抓住二爺的心。
這兩天知冬等四人一有空,就被叫去跟那些老婆子學規矩,所以對於這豪門大院裡的禮節有了大體的認識,當然,每到閒暇時,也會讓那些婆子們講些大院裡的故事聽,於是在不知不覺中,思想有了改變,也正因如此,纔會不厭其煩的勸唐鬱香要討好二爺。
那些故事中的女人多半下場悽慘,故事中的男人,則很是冷血無情,她們實在是害怕,二奶奶將來也因爲不討二爺的喜,落的那般下場。
過了好半天,知冬才捧着一件正紅色的羅裙奔了進來,小臉上很是興奮,知秋見狀把唐鬱香拉了起來,然後二人拿着長裙在唐鬱香身上比劃個不停。
“左右不過是件衣服,有什麼好挑的。”唐鬱香見兩個小丫頭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沒好氣的說道。
“今天可不一樣。”知秋嗔了她一眼。
“是啊,二奶奶,您忘了,昨晚上老太君纔給您授權,要您處理李管事的事情,今天您必須得穿的體面些,不能被那些下人們小瞧了去。”知冬停下手上的動作,也開口道。
唐鬱香愣了愣神,這纔想起今天還有件天大的麻煩事要處理,柳眉一皺,就覺着頭疼。
兩個小丫頭說完,便又重新埋下腦袋,仔細的幫唐鬱香試穿,看哪裡肥了,哪裡瘦了,不一會,竟然就拿着針線全部修改了一番。
唐鬱香自小識字學醫,家裡又只有許秀才一個男人,所以對於女紅之事可謂是一竅不通,她見兩個丫環拿着剪刀針線不一會就將羅裙修改完畢,心中一陣羨慕,這針線活她長大後也曾學過一段時間,但這個針,與鍼灸的銀針比起來,實在是難多了。
知冬與知秋將衣服改好後,就給唐鬱香穿在了身上,左右瞧了一陣,見沒有什麼疏露,這纔將唐鬱香拉到銅鏡面前,讓她自己看看。
唐鬱香小時候在唐府不受寵,後來被許秀才抱養後,家裡條件也不咋地,所以並不是很在乎穿着,總覺得穿着合身,又能蔽體就行了,她以前也知道自己長的不錯,大小算的上是個美人,但今天從鏡子裡望過去後心中卻是一驚訝,原來精細打扮過後,自己竟能如此驚豔動人。
怪不得人們常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打扮與不打扮,還真是天差地別。
知冬挑的這件長裙爲正紅色,無論做工與用料,都很精細講究,穿在身上後,給年齡只有十六歲的她憑空增添了一抹成熟與高貴,胸前繡着一朵牡丹花,不大在小,正好綻放在胸前,枝幹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知秋還在她那纖細的腰間繫了一條淡紫色的腰帶,使的原本就甚爲可觀的前胸,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二奶奶真是美極了,連那天上的仙子,也是不能比呢。”知秋真心的誇讚。
知冬也同意的點了點頭,剛要附和,卻被剛剛回過神來的唐鬱香搶了先,“什麼仙子不仙子的,就會哄自家主子開心,就不怕被外人聽了去笑話。”
“纔不會,論長相,這院子裡誰能有二奶奶您漂亮,就算是有人嚼舌頭根,也是眼紅嫉妒的。”知秋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小嘴。
“好了,你們不知羞,我可受不了,還是把這身衣服換了吧。”唐鬱香覺得這身衣服穿上雖然好看,但卻太扎眼了一些。
“不行!”知冬與知秋很是默契的攔了下來,然後將唐鬱香拉到一邊坐下,開始給她梳頭挽髮髻,唐鬱香敵不過二人的堅持,再加上她自己也很喜歡這身衣服,只好作罷。
盤起了長髮,知冬給唐鬱香挽了個驚鵠髻,知秋則從一邊的櫃子裡抱出來一個紅木盒子,裡邊裝的都是唐鬱香結婚時,林老太君給買的手飾。
“二奶奶,您看這根白色的梅花簪好不好看?”知秋將簪子拿出來,在唐鬱香的發間比劃了比劃。
唐鬱香對這些並不挑剔,看了兩眼沒什麼意見,知冬卻看不上眼,“不行,今天二奶奶得打扮的貴氣些,戴白色的不合適,要我說呀,還是這根紫色的雪蓮花簪子好看。”
知冬邊說,邊從木盒中將那根簪子拿了出來,唐鬱香本不在意,但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後,卻是眸子陡然大亮,只見枚簪子通體紫光流轉,做工精細,花瓣大小均勻,猶如實物一般,當真是好看之極。
知秋拿着手中白色的梅花簪比了比,也覺得那個更好看一些,於是由知冬動手,將那根紫色的雪蓮花簪斜插在了唐鬱香的發間,有了飾品的襯托,唐鬱香又美了三分。
眼見銅鏡中的自己美的有些不像話,唐鬱香不敢再讓兩個小丫環給自己打扮,又胡亂的收拾了一下,就趕緊以給老太君請安爲由,匆忙的走了出來。
走在路上,兩個丫環嘟着個嘴,很是不滿,心裡還在暗自想着,若是哪個哪個飾品給二奶奶戴上,肯定會讓二奶奶再增豔三分。
林老太君每天都是早睡早起,等唐鬱香來到門口的時候,她已經給自家供的道尊上完了香,留香在門口看到唐鬱香後,輕輕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進去,小聲通報,
“老太君,二奶奶給您請安來了。”
“叫她進來吧。”林老太君說完睜開雙眼,在留香的摻扶下,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然後緩緩的走到了外屋坐下。
隨着留香出去傳話,就聽‘叮咚’一聲,門簾被人掀了開來,林老太君原本只是一臉淡然的坐着,但這一眼望去,卻是失了神魂。
幾十年前,她也是每天大清早的來這裡給婆婆請安,那時的她亦是一樣的明顏照人,風華絕代。
“孫媳給老太君請安。”唐鬱香沒注意到老太君的異樣,緩步移到近前,施了個萬福。
輕靈的聲音入耳後,將林老太君喚醒了過來,受到記憶的影響,她此刻明顯比往日裡多了一份和善,笑道:“鬱香,你可真是個美人胚子,來,過來讓奶奶看看。”
聽老太君竟自稱是她的奶奶,唐鬱香心中一陣驚訝,在林府,誰不知道這個老太君偏自家人偏的厲害,除了姓林的,沒人敢叫她奶奶。
留香也沒想到老太君今天會改了稱呼,她偷偷的擡起頭打量了一眼,這才發現今天的老太君,與平日裡不太一樣,那笑容,多了幾分真誠與幾分慈祥。
等唐鬱香走到了近前,林老太君便親熱的拉起了她的小手,在她的小臉上,仔細的端詳,
“鬱香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把我這個老婆子都看花了眼,不過這眉描的不太好,留香,你去把我的胭脂盒拿過來,還有描眉的畫筆。”
“是!”留香應了一聲,就轉身走進內屋拿東西去了。
“老太君,原本應該讓孫媳伺候您的,哪能讓您給孫媳描眉。”林老太君突然變的如此親熱,倒讓唐鬱香適應不過來。
“無妨。”林老太君拍了拍唐鬱香嫩滑的小手,眸子裡的目光,越來越熱切。
唐鬱香被盯的有些吃不消,又不敢將手抽回來,慌亂中,只好將頭深深的垂在了胸前。
不一會,留香就託着一個精緻的木盒走了回來,那木盒呈深紅色,上面雕滿了花紋,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林老太君讓留香將木盒打開,然後一手拿出描眉的畫筆,沾了些青黑色的顏料,一手輕擡,托起了唐鬱香雪白的下巴。
雖然今天林老太君出奇的親熱,但唐鬱香卻不敢與其對視,無奈下,只好閉上了眼睛。
林老太君拿着畫筆,先仔細觀看了下唐鬱香的臉型,這才從眉頭處開始,按着眉毛生長的方向,由下向斜上方描畫,下筆輕柔,表情專注,隨着這一筆一畫的形成,她的精神逐漸恍惚,好似這不是在給唐鬱香畫眉,而是在給幾十年的自己畫眉一般。
林老太君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不然也進不了林家的大門,記得那年,她的婆婆也曾給她畫過眉,表情也是這般的專注,當時的她想不通向來以嚴厲著稱的婆婆爲何會突然來了興致,非要給她畫眉,直到今天,她才深刻體會到了那層意思。
美麗不在,青春遠逝,曾經的佳人已是兩鬢斑白,皺紋重疊,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這是何等的悲哀!
唐鬱香閉着雙眼,任由林老太君給自己畫眉,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見林老太君只是託着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不再有任何的動作,她等了好一會,這才睜開了眼睛,入目處,是林老太君回想往事的複雜模樣,那神情夾雜着開心,喜悅,沉思,冷漠,悲傷,痛苦與蒼涼……
也許這每一個表情,都包含着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全部串連起來,就是林老太君大半輩子的人生。
唐鬱香不敢開口打斷,只能像木偶一樣立在那裡,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的美眸中,真實的輝映着一個五十多歲,正在沉思的老婦人,眸中的人影沒有半點修飾,是那麼的真實,正如現實的殘酷。
不知過了多久,大廳內才傳出一聲嘆息,這一聲嘆息,聽到衆人的耳朵裡,各有所思,唐鬱香神色複雜,想安慰,卻開不了口,留香只是擡起頭打量了此時的老太君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暗歎這個老太君果然百變無常,讓人琢磨不透,知冬與知秋則是嚇了一大跳,她們搞不懂剛剛林老太君還慈眉善目的笑着,要給二奶奶畫眉,怎麼一會的功夫,就嘆了口氣。
“鬱香,老身累了,你退下吧,今天早晨不用你伺候用膳了。”林老太君說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留香見狀趕緊上前摻扶住了她的胳膊,只是覺得今天這條胳膊,比往日裡沉了許多。
唐鬱香嘴裡喊了聲恭送老太君,同時彎下腰施了一禮,直到老太君的背影沒入了內屋,她才緩緩的站起身,然後深吸了口氣,向門外走去。
知冬與知秋見主子轉過身本想跟上,但瞧見唐鬱香那兩條眉長後,卻是一怔,因爲往日裡那兩條平和修長的黛眉,此刻卻似是多了一份硬氣,眉尖挑高了一些,英氣迸發,若是眸子再圓睜一些,定然是鳳威十足。
二女詫異的對視了一眼,心中暗自驚歎,這老太君可真是不簡單,只是畫個眉毛,都能讓人變個樣。
留香扶林老太君進入內室後,林老太君就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然後獨自走向了牀榻,留香退到門口後,纔想起一事,開口問道:“老太君,今天二奶奶要審問李管事的事情,您看奴婢要不要跟過去瞧瞧?”
聽到這句話,林老太君略顯萎頓的身影陡然一震,再次變的挺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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