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訝然擡頭,眼睛緊緊盯着番蓮:“你剛纔說什麼?”
見她神色有異,番蓮自知言行有虧,她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對舒眉陳情道:“姑奶奶請見諒,奴婢雖已過戶文府,可國公爺對咱們姐妹有恩,奴婢就算被您斥責,也要將她的事說出來……”
番蓮鄭重其事的樣子,舒眉有種異樣的感覺。
齊府其他暗衛如何,她還不是太有把握。可番蓮姐妹對齊屹如何忠誠,她可是親眼目睹了的。
聽番蓮的語氣,似乎秦芷茹有什麼把柄,落在了番蓮手裡。不然,她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舒眉表情頓時凝重起來。
說起秦芷茹和齊峻之間的事,她實在沒心思多作理會。可是,番蓮算是她身邊的人了,若是她再捲入到齊府糾葛中去,將來出什麼事,說到底還是她管教不力。
想到這裡,舒眉決定不再姑息了。
只見她擡起眼眸,對番蓮重新提起舊事。
“……若你還放不下那邊的事,我明日就派人跟國公爺說一聲,讓你重回齊府,這樣可好?”
番蓮聞言大驚,忙不迭地問道:“這是爲何?姑奶奶您想讓我回去?”
舒眉搖了搖頭:“既然你放不下那邊,把你強留在身邊,也沒意思。你還不如早些歸去,省得你們四爺,還以爲咱們這邊放不下他。”
鮮少見她對自己說如此重的話,番蓮一時有些怔愣,只見她嘴脣翕動了幾下,隨後垂下腦袋。
看來,此次姑奶奶是真怒了。番蓮心裡暗暗思忖。
雖然她特別想將自己被擄期間,聽到關於秦氏夫人失貞的事,說與國公爺以及四爺知曉。可是眼前此人,擺明了不想再摻和到齊府內務中去。
以她如今文家奴僕的身份,這事確實不好出頭。
想到這裡,番蓮暗暗着急。
自從被解救回來後,她等了好幾日,都沒見幾家有特別的舉動,以爲這次事件又被人壓下來了,番蓮難免替舒眉感到不忿。
“只要你在文府的一天,就要謹記自己的立場,多替念祖想想。咱們母子好不容易遠離了那邊的紛爭。沒道理再去蹚那攤渾水,沒得讓人背後說嘴。”舒眉語氣嚴肅,無端給人一種威壓。
“姑奶奶,其實四爺他……”番蓮不死心,還想替齊峻爭取一番。
誰知她話未說完,就被舒眉攔住了:“他如何已經不關你的事了,更不關我的事。這點勿需本姑奶奶再三重複吧?!”
話說到這份上,番蓮還能說什麼呢?!
她只得嚥下後半句。
末了,舒眉重申一遍:“再有此類事情發生,望你以後好生掂量。事不過三,如果我一直不聞不問,被齊家的有心人知道了,還以爲你這樣做,都是我有意縱容的。”
從來見過她如此鄭重其事,番蓮本來還想再爭取的,最後只好就此作罷。
且說那日,竹述先生把齊峻叫過去攤牌後,緊接着,他就派人給外甥女送信,讓她抽空回擷趣園一趟。
誰知上門接人的管事回來稟報,說是表姑奶奶到寺裡爲亡母做法事去了,預計得好幾天。
訝然之餘,竹述先生只得暫時作罷,打算等她回來後,再叫上門來。
誰知,秦芷茹留在府裡的丫鬟小箏,從門房那兒得知此事,專門託人給主子送了信。
自從那日齊峻離開後,秦芷茹一直呆在禪院裡,再也沒有出來過。
不到兩天工夫,她面上就憔悴了不少。
肖嬤嬤瞧在眼裡,疼在心裡,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解她
到第三日的時候,秦芷茹早早起身。梳洗一番後,她對自己乳孃道:“今日我想出去走走,到母親墓冢那兒瞧上一瞧。”
肖嬤嬤一怔,不甚明白她的用意,遂問道:“小姐,您剛給夫人做完法事,爲何還要……”
秦芷茹搖了搖頭:“有些事我一時難以決斷,想到母親墓前問問她的意見。”
肖嬤嬤一聽這話,就知自家小姐,受了小箏送來消息的影響。於是,她善言勸道:“小姐,您別擔心,舅老爺會替您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
秦芷茹悽然一笑,心裡苦澀難當。
如果說,之前沒番蓮那檔子事,她倒能指望父親爲了家族體面,替她出頭爭上一爭。可是,而今東窗事發,舅父巴不得她出寧國府,順道將聰兒帶出來,好一嘗自己的心願。哪裡肯替她出頭?!
寧國府既然已跟爹爹接上頭了,想來兩家之間要達成協議,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反正在尚書府,她向來都是被人忽略的對象。要不是舅父大人的關係,她還不知被遭什麼樣的罪呢!
每次憶起童年的經歷,秦芷茹就覺得,只有在舅父身邊讀書的那段日子,她的生活裡纔有些許陽光。而那些溫暖的記憶,總少不了師兄的身影。
想到自己從小到大的際遇,秦芷茹雙拳緊握,心裡涌出一絲不甘來。
肖嬤嬤不知她心中所思,還在旁邊一個勁地勸慰她:“小姐,您既便有錯,也算功過相抵。難不成,你真忍心將小少爺扔給別的女人養?他可是您十月懷胎生下的……”
秦芷茹一怔,轉過身去定定地望着她。
是了,乳孃還不知,聰兒不是齊家血脈。
當初自己留下來照顧表弟時,嬤嬤下山去請郎中去了。由於後來山洪爆發,沖斷了進山的木橋,大夫和嬤嬤都沒有及時趕到,她怎能遭遇那些?!
只是這些年過去了,她萬萬沒想到,那間破廟還藏了一位老乞婆。更讓她意外的是,她貼身之物被那乞婆拾到後,輾轉反側竟到了賊人手裡。
想到那個讓她萬念俱灰的一晚,秦芷茹對錶弟蘇濟既怨且憐。
到如今,她都不知那次,表弟到底是真燒胡塗了,還是藉機裝的。
後來秦芷茹從蘇家僕人那兒知道,就在師兄對舅父提出,要用請婚的方式把她救出紫禁城的那個晚上,表弟一宿沒有睡。
“小姐,恕老奴多一句嘴。您當初不該聽從三小姐的提議,跟那幫人合作的。就算文家的靠山倒了,姑爺也不可能捨了前頭那個。您瞧他幾次冒着風險趕到南邊去,就知道大少爺在他心目中,誰也替代不了……”見她愁眉不展,肖嬤嬤接着勸道。
乳孃的話,把秦芷茹從回憶中驚了過來。只見她將手一揮,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用。這樣撕擼開了也好,讓他清醒清醒,看那女人會不會回到他身邊?!與其這樣拖着,三個人都痛苦,還不如讓他再次去碰碰壁,撞了南牆死了心,就知道那女人的心腸有多硬。”
她的話讓肖嬤嬤驚得睜亮眼睛:“小姐,您的意思莫不是說,文氏夫人不會回來?”
秦芷茹輕嗯一聲,解釋道:“她還回來作甚?想整日對着要燒死她的人,難道不怕做噩夢纏身?”
肖嬤嬤想了一想,開頭覺得她說得在理,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一樁事,提醒道:“文氏夫人已經被封爲縣君,她就是不回寧國府,姑爺也是有可能跟她複合的。上次,陛下不是要賜她一座宅子嗎?”
乳孃的話,讓秦芷茹的表情倏地又凝重起來。
如果說,如今什麼讓她最擔心的,莫過嬤嬤剛纔說的這件事了。
若他倆破鏡重圓,最後真的在一起了,鄭氏肯定挾制不了那女人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
雖然寧國公有擁立之功,可她畢竟是陛下的姨母。聽說陛下能尋回來,有她很大一番功勞。而且,聽說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不僅把她當母親依戀,還有頗有主見。
這也是秦芷茹當初願意跟高家餘黨合作的原因。
若是能斷掉那女人的靠山,她不惜身犯其險,親手斬斷兩家的聯繫。
黑衣人的計劃如果沒夭折的話,這京城裡現在主政的,還不知是哪一家呢!
一想黑衣人的失手,讓她跟着功敗垂成,秦芷茹心裡便有說不出的煩躁。
想到這裡,她覺得不能再拖了,於是,對肖嬤嬤吩咐道:“春枝東西收拾得怎樣了?怎麼到如今都沒半點動靜?”
肖嬤嬤朝門外掃了一眼,解釋道:“咱們的香燭用得差不多了。想來,她到寺裡找僧人借紙燭去了。”
這一等就到了辰末時分。等秦芷茹一行人靠近秦氏墓地那片林子時,已經到了未初時段。
“咦?!這個時節,還有誰來拜祭過夫人?”剛到秦蘇氏的墓前,她們一眼就瞧見墓地前面有剛剛燒過的紙錢,以及擺放整齊的供品。
秦芷茹心覺有異,忙朝四周環視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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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失望的是,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影。
“會是誰來祭拜孃親呢?”秦芷茹自言自語問道。
肖嬤嬤四下張望了一圈,解釋道:“許是舅老爺吧!小姐您忘了,以前咱們不在京城時,都是他每年來上墳的。”
秦芷茹點點頭,對肖嬤嬤吩咐道:“把東西擺上後,嬤嬤您帶着他們到那邊守着,沒有什麼中,莫要過來打擾我。”
肖嬤嬤哎了一聲,接着就去張羅了。
等護衛和丫鬟們離開後,秦芷茹對着碑塊鄭重跪下,接着,又連着磕了好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