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娘瞧着春花進門,急忙站起身子,“春花,你還沒吃早飯吧,趕快坐下,我去給你拿副碗筷。”
“還吃啥早飯,氣都氣飽了!”春花依着門框沒動身子。
劉翠蓮見她黑着臉,好像誰欠了她銀子不還似的,就笑着打趣,“哎呀,春花,你這婆娘給你三分顏色還蹬鼻子上臉了,咋滴誰又招惹你了?”
“翠蓮嫂子,你還有心說笑,周氏那死老婆子又把馬車上還沒過斤兩的菜偷回家一筐!”春花氣鼓鼓的瞪着眼,
“啊,這死老婆子,咋又幹這事!虧得恁重的竹筐她也能搬動!”劉翠蓮也上了火,她把碗筷放下,疑惑的問着,“那菜田裡不是還有王忠倆口子呢,周氏咋恁大膽呢?”
春花想到周氏說的誅心話,陰沉的臉就繃的更緊,“你不問這話,還沒那麼氣人,那周氏把王忠和楊氏罵個狗血噴頭,說他們不過是葉家的奴僕,還敢跳到主子的頭上拉屎,嚷嚷着,要等馨丫頭回來把他們弄到安順賣了!”
“哎呀,這死老婆子,還反了她,原本瞧着她來菜田做些活,能讓楊紅英鬆快一些,沒成想,倒是招了個禍害!”
“走,春花,帶我去瞅瞅!”劉翠蓮一聽這話,也來了勁。
這倆人風風火火的出了堂屋。
敏娘拿着碗筷進來,正好碰上,“你倆飯還沒吃,要去哪兒?”
“能去哪?還不都是你那好婆婆,專偷暖棚裡的蔬菜,她這會正和大寶娘還有王忠兩口子鬧騰呢,我叫翠蓮嫂子去調理她一頓!”春花依然是陰沉着臉。
聽了這話,敏孃的臉木呆呆的,她把碗筷放到堂屋飯桌上,“娘,秀英,你們繼續吃飯,我也去菜田裡瞧瞧。”
範氏冷着臉不客氣的說着,“敏兒,你就別去瞎摻和了,就你那麪糰性子除了讓周氏那死老婆子逮着你狠罵,你能落個啥好!”
“大姐,娘說的對,反正還有里正和翠蓮嫂子呢,天塌不了,你就在家安心的瞧着吧,周氏那死老婆子落不到好處!”秀英也不贊同敏娘去菜田受氣。
見倆人都攔着,向來沒注意的敏娘只好作罷。
大妮和春麗急忙把飯菜往嘴裡拔,想要快些去菜田幫忙瞅着。
這會暖棚中間預留的路上,停了兩兩馬車,和奎子經常趕的牛車。
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蔬菜。
周氏正伸着長腿坐在地上,用倆手使勁的拍着大腿,哭天搶地的。
楊紅英和楊氏蹲下身子撿地上的蔬菜。
王忠和奎子正忙着把牛車上歪了的竹筐扶正。
吳金良剛回去屁股還沒在凳子上坐穩,被林子從家裡叫了過來。
想到天不亮就從家裡出來幹活,這肚子還餓着呢,剛端着飯碗,就讓人打攪了,換誰能有好臉色。
他鐵青着臉走到正在乾嚎的周氏面前,“周氏,你才安生幾日,這又鬧騰個啥?”
周氏用手抹了一把臉,大聲哭訴着,“哎呦,他里正大哥,老婆子的日子沒法過了,讓人欺負的眼都不能睜呀?”
吳金良冷笑着,“你也別訴冤屈,就你那樣子,誰還敢欺負你,他不是自找麻煩嗎!”
周氏翻着白眼,氣咻咻的大罵着,“還不是馨丫頭買的啥下三濫奴僕,個個眼裡沒人,買他們來是做活的,不是當祖宗伺候着,處處給老婆子我做對!”
楊氏聽了周氏的話,氣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撿着地上蔬菜的手直打哆嗦。
“周氏,你的嘴也別瞎胡說,王忠和楊氏人家如今可不是馨丫頭的奴僕!”
吳金良一字一頓的把王忠和楊氏的底牌亮給了周氏和在長的所有人,“人家是範老爺親自批的良民,正式在咱花溪落了戶籍,而且人家的兒子還是吃官家飯的官差!”
“就是我瞧着王忠兄弟也要客氣的說話,你個不是眼色的老婆子能惹的起嗎?”
聽到王忠和楊氏的身份,周氏的臉色變的很難看,她老嘴囁嚅着,啥話也不敢往下說了。
劉翠蓮大步走到吳金良面前,憤然的說着,“我說金良哥,這都是你瞎好心鬧的,你讓這周氏來菜田做活的,活沒幹多少,倒是把菜糟蹋不少!還隔三差五的把菜往家裡偷,要是咱請的人都這樣,那還不亂了套!”
“就是,瞧周氏把咱的菜折騰的,這都被踩爛成這樣了,還咋賣?”春花指着地上的蔬菜,火上澆油的說着,“還罵人家王忠兩口子,你說人家兩口子是出力氣掙銀子,礙她個死老婆子啥事,就會欺負老實人!”
周氏瞧着這倆婆娘都是說她的壞處,不顧害怕,立即從地上爬起,“哎呦,你這倆婆娘心眼咋恁壞呢,你們哪隻眼瞧見我偷菜了,老婆子都恁大的歲數,你們還想壞我名聲呀!誰欺負老實人了,他們當初不就是馨丫頭買回來做苦力的,我哪點屈說他們了?”
“呸!敢做這不要臉的事,還怕壞名聲,再說,你啥時候有過好名聲!”春花朝她啐了口唾沫,不屑的說着。
自個還沒料理完這事,又被劉翠蓮她們攪和的亂了套,吳金良用手揉着腦門,無奈的幹瞅着。
葉婉馨和舅舅昨兒就回到了安順,在街上給家裡人買了過年的衣裳和禮物,夜裡就住在鋪子裡。
她好些日子沒回家,這不天剛亮,就往家裡趕。
舅舅趕着馬車剛進村子的大路,她掀開車簾瞅着暖棚,就瞧見菜田那裡圍了好多人,就讓舅舅把馬車趕到菜田。
“那一次把個混蛋東西弄回家,不僅在菜田裡惹麻煩,自個家裡還讓人家偷了,這那件事不是你個死老婆子乾的!”
春花想到周氏上次惹出的笑話,就覺得好笑,這會倒是念叨起名聲了。
“我老婆子好壞不用你個臭婆娘操心!”周氏氣的臉上肉抽搐着。
劉翠蓮冷冷的笑着,“哪個吃飽了撐的要管你那破事,你趕快走吧,往後這菜田你就別來了,我們可用不了你這樣的人!”
葉婉馨從馬車上下來,她老遠就喊着,“翠蓮大娘,我回來了!”
大夥聽到葉婉馨的喊聲,都住了嘴,不約而同的望着葉婉馨。
楊氏擡頭瞧見葉婉馨笑盈盈的小臉,強忍着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她把手在衣襟上擦擦,大步往葉婉馨面前走去。
倆手拉着葉婉馨的手,楊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個的感情,她失聲痛哭,“姑娘,你可回來了!”
楊氏的舉動讓葉婉馨有些愕然,她不知道楊氏到底是受了啥樣的委屈能讓她這樣失態,楊氏是個利索性子,並不是和娘一樣愛流眼淚。
“楊嬸嬸,你別哭,有話慢慢說!”葉婉馨低聲哄着她。
劉翠蓮和春花自然知道這些日子楊氏和王忠他們沒少遭周氏的白眼和冷嘲熱諷。
她走近葉婉馨跟前,氣憤的說着,“馨丫頭,你纔回來,本來不想讓你知道這破事,可是周氏那死老婆子也忒氣人了!”
葉婉馨的眼睛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掃了一遍,他們神色各異,自然也發現了老臉有些悻悻的周氏。
楊氏哭了一會,發泄了心裡的委屈,就止住了淚水,她鬆開葉婉馨的手,站到她身子一側,默默無言。
吳金良瞧着場面有些尷尬,他也走過來,“馨丫頭,你回來了,嗨,這都是你奶奶鬧得,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是說起來有些丟人。”
春花瞧着吳金良輕描淡寫的說着,她可不樂意了,“金良哥,你可別袒護這死老婆子!”
“啥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她已經偷了好幾回,我們都念這馨丫頭的面上,沒言語,可是今兒竟然要搬一大筐的菜回家,她家田裡又不是沒有,咋老想着沾我們大夥的便宜!”
楊紅英也走了過來,她紅着臉,“馨丫頭,都怪我這幾日忙,沒照顧好你奶,昨兒是你小姑姑家的兒子滿月,她吃了我捎過去的小黃瓜說好,我種的田裡沒了這些小黃瓜,你奶就偷偷搬了一筐。”
葉婉馨聽了楊紅英的辯解,她朝周氏瞥了一眼,又盯着楊紅英的臉,“嬸孃,小姑姑想吃,那麼貴重的東西,她能吃的了一大筐?再說了,你們想送人,也要和金良伯他們說一聲,也不能不聲不響的偷着拿吧?”
楊紅英被侄女的話問住了,她也是在剛纔婆婆和王忠兩口子的撕扯之中聽到婆婆的叫囂,才得知的,這會心裡不免有些發虛。
葉婉馨沒想到自個剛回來就就遇上這樣鬱悶的事情,她板着臉,厲聲宣佈,“好了,這次的事情就算了,往後要是再發現哪個敢偷拿大夥菜田裡的一顆菜,我就把他送官!我可不管她是奶奶還是嬸孃!”
葉婉馨的話讓周氏老臉皮直接抽搐幾下,也就了事。
可是楊紅英卻是委屈的很,她輕易不掉眼淚,這次竟然也破了例。
“馨丫頭,我可沒拿過別人家菜田的一片菜葉子!”
感覺自個訓斥周氏不應該掃上嬸孃,葉婉馨又放低聲音,“嬸孃,你別委屈了,你啥樣我心裡有數,待會你去老宅吃飯,我還從安順給你捎了一些東西,你自個拿回去吧!”
知道葉婉馨沒有嫌棄她,楊紅英心裡好受不少,她點點頭,“嗯,知道了,我這會還有活沒做完,你快回家吧,你娘和外婆早盼你回來呢!”
瞧着葉婉馨把事情處理好,吳金良也鬆了口氣,整日的和這幫婆娘打交道,還真是難爲的頭疼。
劉翠蓮拉起葉婉馨的手,“你個小丫頭,出去倆月纔回來,個子長高不少,就是臉上的肉少了,讓你娘瞧見又該心疼了!”
“翠蓮大娘,我哪裡就瘦了,好了,我要回家了,午飯你們都去我家吃,咱都熱鬧熱鬧!”
“你不用和她客氣,她一家子都在你家吃好幾日了,倒是我們好久沒吃過你家的好茶飯了!”春花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你個臭婆娘說這話不是瞎眼熱嗎?誰讓我們兩家住的近呀,你咋不住到馨丫頭的屋後?”劉翠蓮得意洋洋的衝着春花說着。
春花把林子叫過來,半真半假的說着,“林子,你過來,老孃和你說啊,咱過了年也蓋新屋子,就去翠蓮嫂子的新屋隔壁,我還要和她做鄰居,就是要膈應死她,讓她整日的嘚瑟!”
見春花說這話,劉翠蓮驚異的問着,“啊,還有這樣黏糊難纏的,春花,你個眼皮子淺的臭婆娘,我家隔壁都沒有空地方了,你難道想把屋子蓋到河中央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還有馨丫頭住一塊,反正那裡的地都是馨丫頭買下的,不論她要多少銀子,我都樂意!”春花是越想越感覺這主意好。
林子是個老實的男人,家裡家外一向都是強勢的春花說了算。如今家裡掙了不少銀子,媳婦也不再和他吵架,他是啥心也不用操,每日裡只管幹活吃飯就行。見媳婦要把屋子蓋到葉家老宅那一片,他也沒覺得不妥,只是在一旁偷着樂。
這下輪到葉婉馨傻眼了,“春花嬸子,你當真要在我家屋後蓋新屋?那裡恁偏僻,你住那不會害怕?”
春花聽到葉婉馨問她,急忙點頭,“當然是真的,我家的事我說了算,馨丫頭,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春花想到連老姨婆都說葉家老宅風水好,她說着笑的眼都眯了起來,“嘿嘿,有啥害怕的,人家都說你們家老宅是風水寶地,你嬸子就是想去那裡沾些光!”
葉婉馨想到春花兩口子人品也好,自個總是不常在家,如果他們住在那裡也能增加些人氣,就痛快的應下,“行,你要是樂意往那兒去,也是好事,你就在我們的大屋後面挨着我的大田,給你量一塊宅基起屋子吧,銀子也不要多,你拿十兩銀子就好!”
聽到葉婉馨答應,春花喜出望外,她興奮的喊着,“林子,你趕快回家拿銀子去,金良哥,你也去,給我們寫個那啥契約書!”
吳金良沒想到原來人人嫌棄的荒郊野地也成了香餑餑,他瞧着春花眉開眼笑的,心裡也打起了小算盤。
那地方果真是個風水寶地,自個咋沒早些瞧出呢,要不趁勢自家也在那裡蓋個新屋子,等過幾年兒子和兒媳在外經商厭煩了,回來也能住現成的屋子。
葉婉馨拉起楊氏的手,又叫喊着,“大妮,春麗,不幹活了,都回家做飯去!”
葉婉馨回到家還沒和娘、外婆說上幾句話。
春花就拉扯着劉翠蓮進了院子。
劉翠蓮一臉的鬱悶,“馨丫頭,你可別怪我,都是你輕易答應她的,這不這婆娘上趕着要來立契約,弄宅基來了!”
春花咧着嘴,“馨丫頭已經應下,我不是怕夜長夢多嗎早寫好了,我的心就裝到肚子裡了!”
沒一會,林子坐吳金良的馬車也過來了。
林子把十兩銀子交給媳婦,他自個跑去一旁和敏強說話。
吳金良把春花的宅基契約寫好,春花拿起那張契約,喜滋滋的用嘴吹着上面溼漉漉的黑字。
吳金良卻手拿着毛筆,有些出神,還想要宅基,又怕葉婉馨瞧不起他,臉色就有些古怪。
葉婉馨瞅瞅他,輕輕的拉着劉翠蓮的胳膊,小聲說着,“金良伯咋了?咋瞅着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劉翠蓮也有些迷茫,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這幾日累的。”
等春花把已經幹了的契約揣到懷裡,笑眯眯的謝着葉婉馨時。
吳金良纔回過神,他神情有些緊張,漲紅着臉不好意思的說着,“馨丫頭,我想和你商議個事情,能不能挨着林子他的宅基那裡也賣給我一塊,銀子隨便你要。”
葉婉馨和劉翠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也想要這宅基,瞧把他糾結的。
今年真是奇葩多,這原來長滿荒草的地方都成了人人瘋搶的聚寶盆了。
葉婉馨笑了,“金良伯,我還以爲你剛剛沒睡醒呢,原來是合計這事,這有啥爲難的,你不嫌棄地方不好,我倒是很樂意的!”
瞧着葉婉馨答應,吳金良立即從懷裡摸出十兩銀子,“馨丫頭,你應下了,這是十兩銀子,你拿着!”
劉翠蓮瞧着吳金良早已經準備好的銀子,就笑嘻嘻的說着,“金良哥,你還真是個老滑頭,連銀子都準備好了!瞧着你也是聽春花她說的這是塊風水寶地動了心!”
葉婉馨接過銀子,“金良伯,你可別嫌棄我貪財,這可是你們主動要買的,我要守好規矩,不能讓村裡人說我厚此薄彼的!”
“應該的,應該的!”吳金良連聲應着,顫抖着手去拿毛筆寫契約書。
範氏瞧着自家外孫女一會就把屋後的空地賣出了二十兩的天價銀子。
她心裡歡喜的想起,那時候,一畝荒地才花了二兩,這生意可是做的好啊,還讓買住稀罕的跟撿了個金元寶似的。
葉婉馨高興的從堂屋出來,呼喊着,“外婆,你和娘趕快去幫大妮她們做午飯,今兒我要請村裡人都來咱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