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草原上的熱火朝天的篝火宴會正是酣處,男人女人豪放的笑聲久久迴盪在廣袤的原野上。
坐於首位的高大男人執起面前的犀角杯,聲如洪鐘。
“這次和蘇國的一戰大獲全勝!來!爲我們烏非族的草原英雄乾一杯!!”
“乾杯!!!”所有的人都端起面前的酒,歡呼道。
“乾杯!”小笛西也樂呵呵的伸出小手跟着端起面前的果酒,纔剛剛湊到脣邊,酒杯就被身旁伸出的另一隻手搶走了。
康原澤小大人似的道:“小孩子不準喝酒!”
小笛西不滿道:“你自己還不是小孩子!”
“所以我沒有喝。”
“阿爸說我今天可以喝酒的!”
“我不信。”康原澤朝着主位上的高大男子喊,“烏伯伯,笛西說……”
小笛西連忙耍賴的滾在地上蹬腿,哭鬧不已,“我不管!我要喝!我要喝!我要喝……”
康原澤也毫不示弱的提高聲音喊:“不準!不準!不準……”
就在兩個小孩子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底下有人道:“王汗,聽說這回蘇國不但賠了三座城池,還送來一個皇子?”
話音剛落,人羣立馬就沸騰起來。
“皇子?真的啊?”
“那蘇國居然如此窩囊,連皇子都拿來作人質……”
“看來那老皇帝是氣數將盡了。”
小笛西的注意力也被那個蘇國皇子吸引過去,她一骨碌的爬起來,邁着小短腿朝着首位上的高大男子跑去,好奇求證道:“阿爸,真的有皇子嗎?皇子是什麼東西?”
烏鉄努寵溺的把女兒一把抱起來,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塵,柔聲道:“當然有,西兒想看看嗎?”
“想!”
“呵呵,來人,去把蘇國皇子帶來!”
站在人羣正中的是一個不及弱冠的清瘦男子,眉目雅逸,略顯青稚的俊顏上帶着淡淡的疏離,一襲白衣極似月色下的流霜。
“蘇銘晟參見王汗。”
“二皇子不必多禮,請就座。”
小笛西傻乎乎的張大了嘴,“他好漂亮……”
“西兒覺得他生得好看?”
“嗯!”她使勁點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蘇銘晟。
“那阿爸讓他陪你念書可好?”
“真的嗎?!”
“可是你要答應阿爸不準再逃夫子的課。”
小笛西有點猶豫,夫子上的課真的很無聊呀,又無聊又不准她睡覺……可是……他真的長得好好看噢,比阿孃還好看,嗯,以後再上夫子課的時候乾脆看他就好了!
打定主意的小笛西點頭道:“那好吧……”
烏鉄努滿意的拍她的頭,“嗯,那西兒可要記好了。”
“嗯!”小笛西一骨碌從絨毯上爬起來朝着蘇銘晟跑去。
“我叫烏笛西,你叫什麼名字?”
在嘈鬧的喧囂中,軟軟糯糯的童音在耳邊響起,蘇銘晟擡眼望去,一個穿着紅襖的小女孩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似月兒彎彎,嘴邊的兩顆小虎牙看上去可愛非常。
小笛西以爲他沒聽懂,又重複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蘇銘晟看她半響,薄脣輕啓,清越的嗓音流瀉而出,傳進笛西的耳中,在她小小的心湖撞開圈圈漣漪。
他說:“我叫,蘇銘晟。”
多年後。
暮色將盡,天邊紅豔的霞光將草原鍍上一層金色,清瘦男子獨立於廣袤的原野中,清澈空濛的眼眸眺望着遠方,神色冷漠,眼底似萬年不化的冰河。
“阿晟!”
遠處傳來的喊聲打破了草原上難得凝滯的寂靜,男子回身看見遠處朝着自己一邊揮手一邊狂奔而來的一團火紅,笑意徐徐綻放,眼中寒冰也開始融化。
“呼呼……”笛西終於跑近,蹲在他身邊喘着粗氣,埋怨道:“阿晟,你幹嘛又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她就搞不懂這個鬼地方有什麼好看的,他偏天天來……
“沒什麼。”蘇銘晟輕描淡寫的說,問道:“這麼急着來找我做什麼?”
“對喔!”笛西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趕忙站起身來,牽開身上的紅色長裙,獻寶似的退後幾步好讓他看個清楚。
“阿晟你看我穿這個好不好看?”
她從小最喜紅色,時常一身火紅的在草原上策馬奔騰,簡直就是個橫衝直撞的小太陽。今日她特意打扮過,長長的辮子搭在兩肩,小鹿般黑亮的眼珠期盼的看着他,紅撲撲的臉蛋映着身後的晚霞,讓他不禁心旌搖曳。
“……好看。”
“我就說嘛,康原澤那個死小子總是和我作對,說我醜得不行,非要我去換一件,等下看我怎麼收拾他!”
她提起康原澤的時候,他臉上不悅神色一閃即逝,“今晚是什麼重要的日子?”
“今天是巧女節啊。”
“巧女節?”
“是我們烏非族的節日,所有的少年少女都可以在今天向自己的心上人表白,如果拒絕就得跟別人跳一支舞,如果接受的話兩個人就能在一起啦。”
“外族人也可以參加嗎?”
笛西聽了蘇銘晟的話一下子緊張起來,毫不掩飾的問:“你有別的心上人了?”
蘇銘晟好笑將她扯進懷裡,調侃道:“有了你,哪敢還有別人。”
“嘿嘿。”她鬆了口氣,頭埋在他的懷裡咯咯笑着,不知想到什麼,擡起頭來望着他。
“阿晟,你什麼時候跟阿爸說我們倆的事?”
他臉上的笑意淡下去,她忙擺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在催你!”
蘇銘晟將緊張的她摟回懷中,默然半響才道:“我方纔收到消息,昨兒夜裡我父皇駕崩了。”
笛西想,他此時肯定難受的很,親爹死了,自己卻歸家不得。她不由心疼的伸手環抱住他。
蘇銘晟語氣不變的繼續問道:“西兒知道‘質子’是什麼意思嗎?”
“嗯。”笛西點頭。她有聽阿爸講過,質子便是派去別國的人質,一般都是身份尊貴的王族。蘇國只有兩位皇子,大皇子蘇銘成已被封爲太子,故蘇國皇上便將二皇子蘇銘晟作爲質子派往烏非族。
“其實蘇國戰敗,割地賠款本就可了事,父皇偏偏主動提出要將我當做質子,以結兩邦之好。”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笛西驚怒道。怎麼會故意把自己的兒子送去別人的領地上!
“呵呵,當然是爲了我的親大哥了。”蘇銘晟眼底冷意一片,脣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一直懷疑我的母妃與宮中畫師有染,在她十月懷胎生下我之後,他的疑心病越發癲狂。先是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處死了我的母妃,然後又將我這個‘野種’當做質子逐出蘇國……”
“我一直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會回去,討回我們母子的債!”
“阿晟……”她從沒見過他如此冷酷的神情,不由覺得有些陌生。
知道嚇到了她,蘇銘晟連忙斂起心神,柔下聲音道:“西兒,等我兩年,到時候我將用整個蘇國做你的紅妝!”不是他現在不願娶她,而是他的身份……她這麼美好,他怎能不用最好的自己去配!
哪知笛西聽了他的話,生氣的一把推開他,“不要!”她纔不要一個人在這裡等那麼久!
“那……一年?”
“也不要!”笛西很是堅定的說,“除非你帶上我!”
蘇銘晟斬釘截鐵的拒絕:“不行!女兒家怎麼能上戰場?”
“女兒家怎麼了?”笛西最不喜歡誰說女子不如男,立時杏眼一瞪,大有你敢說一句女人的壞話,我就撲上來咬死你的架勢!
蘇銘晟無奈道:“西兒,我不是說女子不好。只是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怕傷到你。”
笛西連忙道:“我武功很好的,連鄧師傅都說我很厲害!而且我同你一起的話阿爸一定不會不管,我還可以求他把‘烏戟鐵騎’借給我。”
‘烏戟鐵騎’是烏非族最精健強悍的一支步騎,個個百裡挑一,創下了戰無不勝的神話,當年蘇國便是大敗於‘烏戟鐵騎’之下。
蘇銘晟有些心動,但轉念一想還是堅持道:“……不行!”
“行的!我們烏非族的女子從來都不是躲在男人背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