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永坤宮似乎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
作爲永坤宮的頭號金牌侍女,綠芽感到十分得意。她一邊幫笛西梳妝,一邊在心裡對這位爭議頗多的皇后娘娘高明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愧是情場高手,分寸真是拿捏得好啊!不管多甜蜜的感情還是要有適當的調料嘛,整天膩膩歪歪,皇上遲早會厭倦的,時不時的吵個小架什麼的說不定皇上覺得更有情趣呢?
就像前幾日咱們皇后娘娘對着皇上撂蹶子,當時皇上氣得跟什麼似的,甩手就走,還連着冷落了皇后娘娘好幾天。可你看,最後還是憋不住了吧。現在倒反過來對咱們皇后娘娘更是往死裡寵。什麼奇珍異寶、名貴補藥跟裝倉似的往這兒送,想盡法子討好她。
綠芽困惑的皺眉,不過她怎麼覺着皇后娘娘對皇上冷淡了不少呢?最近不管皇上送什麼東西,說什麼話,娘娘都心不在焉的。只有在昨日聽說今兒個能到狩獵場去狩獵的時候,才表現出以往的那股歡勁。
娘娘啊,可別再拿喬了,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度,萬一真把皇上惹惱了,以後都不來永坤宮了,那可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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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狩獵蘇銘晟本就是爲了討笛西歡心,故只帶了後宮的妃嬪和幾個近臣,並不想把場面弄得浩大,反讓她玩得不盡興。
這個皇家狩獵場算是野生的獵場,叢林森森,非常廣袤,讓笛西終於不再有被束縛的感覺,很想縱馬狂奔狼嚎幾聲。
蘇銘晟見她騎在馬上躍躍欲試的樣子,臉上露出笑意,揮手向衆人道:“今日大家不用拘束,盡興就好。”
“是!”
笛西拿起繮繩正要縱馬奔騰時,良妃騎着一匹棗紅馬踱到她的身邊,今日她一身正式騎裝看上去還很是有幾分英姿颯爽。
“久聞皇后娘娘騎術精湛,不知今日可否與臣妾一試高下?”
笛西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你要和我比騎馬?”這女人不是在開玩笑吧?她可是從小在草原長大的,見過的馬比她見過的人還多!跟她比騎馬,這女人是在自找羞辱嗎?
良妃挑釁道:“怎麼?娘娘不敢?”
笛西半個身子探過去,臉湊到良妃眼前,笑道:“哈哈,等下你輸了可不要哭哦。”
“西兒你可不要小瞧良妃,她可是江大將軍的女兒,自幼在軍中長大,騎術可是一流。”蘇銘晟不知何時也到了兩人身邊,聽見她們的對話後對笛西說道。
江鉉的女兒?笛西聽了之後上下打量良妃一番,點頭道:“是說怎麼看起來那麼潑辣……”
“你!”
“好了,”笛西打斷她,雙手環胸悠悠問道,“比什麼?”
“就比騎馬射箭!我們找一個獵物,看誰的箭先射中,誰就算贏。”
“好!”
蘇銘晟道:“朕也參一個如何?”
笛西附耳過去,小聲道:“不要吧皇上,你的騎術怎樣我還是領教過的……”
蘇銘晟尷尬的輕咳兩聲,故作惱怒的瞪了笛西一眼。這女人,就算他騎術不如她,給他留點面子會怎樣?
“臣妾也要來!”妍妃突然歡喜的跑過來。
“還有臣妾!”柔妃也不甘示弱道。
蘇銘晟有些頭疼,“你們倆好像不會騎馬吧?”
妍妃撒嬌的抓住他的手搖晃,嬌聲道:“沒關係,皇上可以教臣妾呀。”
“這……”蘇銘晟很是爲難。
笛西冷了臉,你們以爲這是行房事嗎?說來就來!說教就教!
這時,旁邊的良妃突然指着前方草叢大叫道:“那個那個!”
笛西忙問道:“什麼東西?”
“我方纔望見一隻銀貂!”
“當真?”
笛西定睛望去,草叢微動處確實有銀色身影在閃動,速度奇快。
她當機立斷道:“就它了!誰射中就算贏!”話音剛落,□之馬便離弦般衝出去。
“哎,你賴皮!”良妃急了,也揮鞭緊跟着衝上去。
那銀貂身形敏捷,且極其聰慧,盡往狹路險縫中鑽。笛西策馬勉強才能不將它跟丟,射出的幾箭都偏頗甚遠,只是將它驚得更快罷了。
良妃的騎術確實不錯,一直緊緊跟在笛西馬後,只是手裡的箭瞄了幾次都沒有射出去。
眼見那銀貂馬上就竄到了洞口,笛西雙腿用力一夾馬肚,任馬兒飛快跑着,她側身俯下拉弓瞄準,一箭朝着銀貂射去。
“該死!”笛西暗罵,只差一點了!
箭身簡直是擦着銀貂的身體飛過,只差毫釐便能將它射中。銀貂飛身竄入洞穴,眼看着就要讓它逃了,幾乎是同時,一隻雪翎銀箭嗖的從笛西和良妃之間的空隙飛過,將銀貂牢牢釘在石壁上!
良妃只看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回神過來銀貂已被射中,此人簡直箭法如神!她轉頭望去,身後一匹駿馬上的褚衣男子印入眼中,丰神俊朗,神采飛揚。
“康原澤!?”旁邊馬上的笛西失聲喚道。
康原澤利落地翻身下馬,笑吟吟朝她伸出雙手,“小笛西,想我了麼?”
一身紅衣的笛西跳下馬,撲進他的懷裡,又笑又跳。
“我想死你了!”
“真的?有你這句話我大老遠的趕來也值了。”他親暱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尖。
“真的!真的!”笛西扯出大大的笑容,露出兩顆小虎牙,嬌憨可愛。
兩人親親熱熱的樣子,讓旁邊一干人等徹底驚悚了。天,這男人是哪裡冒出來的?皇后娘娘怎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個男人卿卿我我?
你們難道看不見皇上的臉都黑了嗎!!!
“你的東西。”
良妃走到兩人面前,將手上拿着的銀貂和雪翎銀箭遞給康原澤。
康原澤接過箭道:“那貂不是我的。”
“你射中的便是你的。”
“那送你吧。”
“送我?”良妃有些驚訝。
“嗯,”康原澤笑得溫柔,“正巧可以給美人做條圍脖。”
“謝、謝謝。”良妃有些羞澀的低下頭。
笛西在一旁嚷嚷道:“你怎麼都不送我!害的我都輸了!”
康原澤挑眉理所當然道:“誰讓你長得沒人家漂亮。”
“……”笛西咬牙道:“連皇上的妃子你都敢調戲,想死是吧?”
“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笛西嗤道:“夫子若是知道他教的東西你就記得這一句,怕是要活活氣死!”
康原澤笑起來,“記得這一句都很不錯了。”
狩獵場那天的事情飛快的傳出後,笛西的罪名又多了一個——“水性楊花”。反正強加在她身上的污名也不差這一個了,笛西纔不管別人說些什麼,這段時間硬是和康原澤形影不離,徹底坐實了自己的罪名。
康原澤此次是以使者的身份出使蘇國,表面上是恭賀新皇選妃一事,實際上就是來警告蘇銘晟,你小子別納了妃子就委屈了我們笛西,她孃家可是有人的!
涼亭內,玉桌上。
杏仁佛手、翠玉豆糕、蜜餞龍眼、鴛鴦卷……
康原澤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忙不迭的讚道: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笛西憂鬱托腮,“我還是比較喜歡烤羊腿。”
康原澤扔一塊鴛鴦捲進嘴裡,大咧咧的道:“那就跟我回去唄。”
笛西不做聲了,康原澤恨鐵不成鋼的戳她的腦袋,陰陽怪氣的說:“就知道你捨不得你家阿晟~~~~”
“本來就捨不得……”笛西揉揉被他戳痛的腦袋,小聲咕噥。
康原澤白她一眼,“那是誰整天躲着人家?”
“我哪有!”
康原澤哼了一聲。他拍拍手上的碎屑,坐直身子,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俊臉也難得的認真起來。“笛西,我說真的,你要是在這兒不開心就跟我走。你看你,一整天悶悶不樂的。看得我心煩。”
“我哪有悶悶不樂……”她在康原澤面無表情的注視下越來越沒有底氣,聲音越來越小。
康原澤冷笑:“你當我這一路上是瞎的還是聾的?外面的人怎麼談論你的,我會不知道嗎!‘陰險狡詐’?‘殘忍狠毒’?你倒是想攬這個瓷器活,可就是沒那把金剛鑽!你有那個腦子算計別人麼?”
“什麼嘛,我纔沒你說的那麼蠢……”
“別給我扯開話題!”康原澤又控制不住的戳上她的腦袋,罵道:“你說你怎麼這麼窩囊啊?他蘇銘晟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他讓你去死你去不去?”
她不服氣的小聲道:“阿晟纔不會讓我去死……”
“他讓你幫他幹那麼多齷齪事,什麼左相什麼御史,把你推在風口浪尖上,還是對你好?你傻不傻?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算什麼男人……”
“哎!”笛西馬上對康原澤怒目而視。
女人就是這樣,自己的男人再怎麼差,也是容不得別人說半句不好的。她們巴不得他在每個人的眼裡都是完美的,他的缺點只有她能置喙。
康原澤濃眉一挑,語氣裡濃濃不滿,“怎麼?他要是事事都好,你幹嘛和他置氣?”
笛西愣了,“你怎麼知道的?”
康原澤得意洋洋道:“我認識你那麼多年,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清楚?何況你這幾天躲他躲得這麼明顯,要是連這都看不出來,我真是白長那麼漂亮的一雙眼。”
笛西自動忽略了他最後一句話,假笑着讚道:“真沒想到你粗糙的外表下有這麼細膩的一顆心耶!”
“……”
“好了,說正經的啦。”笛西收起嬉皮笑臉,趴在桌子上想了想,認真道:“你也知道的,這麼多年了,我早習慣了他的眼裡只有我一個人,如今一下子有了別人,說不在意是騙人的。”
“嗯!”康原澤很贊同的點頭。“繼續說。”
“可是我想,我只是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只要他還在意我的眼中是否只有他一個人。”
“你們兩人一直都合不來,他雖然不肯承認自己在吃醋,但我知道他是不喜歡我和你太過親密的。”
“之前我確實都還在氣他,直到你來了,我就好像又見到了以前的那個阿晟。”
“我就想,只要他還在意,我就會陪着他。”
她看出了康原澤眼裡的擔憂,她笑起來,“不要擔心我,等你真正愛上了一個人,你就知道能爲一個人付出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康原澤不再說話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不再是記憶中那韶顏稚齒的女孩,她亮若晨星的眼中閃着堅毅的光,對他靜靜訴說着自己對愛情的盼想,似月光下的素白的睡蓮,徐徐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