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莫棠到的時候鬱連正在狼狽的逃跑, 衣服都亂成一團，狼狽至極。
身後還跟着蜘蛛人。
鬱連見到莫棠，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她忙不迭地向莫棠方向跑去。
“……莫師妹。”
鬱連哭唧唧, 她踉蹌幾步, 讓自己看着更無害點。
“救救我。”
莫棠沒有動, 甚至後退了幾步。
“……”
鬱連快速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對, 求你救救我吧。”
蜘蛛人已經逼近，鋒利的鉗子狠狠地向鬱連腰處一劃。
鬱連身體失了力氣，頓時倒地。
莫棠皺皺眉, 雖說她對鬱連談不上喜歡，但能救還是該救的。
她跑上前, 正準備把鬱連拉起。
——意外突生。
鬱連低頭掩蓋嘴角的笑意, 她使了個巧勁, 將莫棠推倒，好讓蜘蛛人享用。
自己卻是回頭跑了。
一舉兩得。
鬱連忍不住笑出聲, 她掐了把自己，喊道：
“誒呀！莫師姐受難了！”
＊
莫棠沒想到鬱連會如此惡毒，忘恩負義。
早知道自己就不該好心，動了一時善念去救她。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蜘蛛人的腥臭撲鼻而來, 有如實質。
莫棠看着眼前想將它食之入腹的蜘蛛人, 試圖和它講道理。
“朋友, 我覺得我們需要聊一聊。”
蜘蛛人：“哇咔哇咔。”
莫棠：“是那位姐妹招惹你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別這樣看着我。”
“哇咔咔咔咔咔咔。”
“……”
莫棠崩潰了,
這要怎麼溝通！
“哇咔咔咔咔咔咔咔哇咔！”
蜘蛛人叫，莫棠也跟着喊, 試圖能表達自己的意思。
也不知道蜘蛛人有沒有聽懂，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從莫棠身下爬下來，兀自往洞裡走去。
走一步還停一步，回頭看着莫棠。
？
這是叫自己一起走嗎？
莫棠猶豫了一下，下意識邁出一步。
蜘蛛人看見她走起來了，纔回頭。
莫棠走一步，蜘蛛人走一步。
懂了！
莫棠頷首，這是想帶她去一個地方。
瞭解瞭解。
蜘蛛人的確是想帶莫棠去一個地方。
準備來說，應該是有人想見莫棠。
沈傲居高臨下的坐在椅子上，他半瞌着眸子，神色懶洋洋的。
——那一天他其實注意到了莫棠。
個子小小的，受了重傷也不言棄，眼睛裡似乎閃着光。
特別特別亮的光。
沈傲品了一會，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的那麼上心。
說來可笑，他對莫棠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很親暱，下意識想要靠近。
正思考着，莫棠已經被蜘蛛人領了回來。
蜘蛛人把莫棠送到站便麻溜地跑了。
莫棠擡起眼，
四周都是昏暗的，唯獨臺上那個人，亮的發光。
上調的眼尾依舊放／蕩不羈，男人換了一身衣裳，暗墨色，金色花紋。
莫棠想了想，在原書中找到了這號人，只出現了幾次。
似乎是一個不正不邪的，走陰陽兩道，連原女主誘惑都可以抗住的人。
不錯啊，少年。
莫棠點點頭，對男人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莫棠。”
男人開了口。
莫棠一驚，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
再轉念一想，人家堂堂鬼王，想知道一個人的底線，這不輕輕鬆鬆的事情嘛。
“啊？”
“沈傲。”
沈傲抿脣，內心有些緊張。
“什麼？”
莫棠脫口而問，這是幹什麼？
“我叫沈傲。”
沈傲瞥了一眼莫棠，耳廓微紅。
“……”
莫棠服了，
哥們。
咱們自我介紹就不能好好來嗎？纔剛見面，第一句就是“沈傲”，這誰知道啊！
呵，男人心，海底針。
莫棠敷衍：“哦哦，沈傲啊，我知道，是鬼王嘛，真是久聞大名不如一見，果然是……”
卡殼了。
“果然是什麼？”
沈傲好整以暇地看着莫棠，他緩緩走下臺。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年輕貌美！”
莫棠嚥了咽口水，沈傲和她靠得太近了吧……
沈傲笑了，他放過了莫棠。
“沈大人叫小的來有何事？”
莫棠十分狗腿，問道。
“真相。”
？
見莫棠沒懂，沈傲又補了一句：
“告訴你真相。”
莫棠：“什麼真相？”
“你不是在查孟先的背景嗎？我知道全部，還有蜀山派如何變成這樣的原因。”
“請說。”
莫棠斂了神色，自然而然地坐在沈傲旁邊。
蜀山派原來不是孟先所創，掌門也不是孟先。
而是莊德。
孟先的師兄，準確來講，孟先是鳩佔鵲巢那一個人。
爲了掌門位不折手段。
“走走走，今日是莊師兄生辰，我們得早早做好準備！”
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心靈手巧地把烏黑長髮抓起輕輕別了兩朵鮮黃的小野花，俏皮且活潑。
“知道啦——師妹你慢點，當心腳下的小石子。”
少年版的孟先笑道。
“孟師兄，你說該不該買糖葫蘆呢？”少女掰着手指頭，嘴巴一邊鼓起來。
“雲歸那傻小子定沒有吃過糖葫蘆，那我還是買吧！”
孩童天性喜糖，眼前人又好面子，孟先是個玲瓏的人，知道了也沒拆穿，笑着道：
“那便買罷，讓小古板雲歸逾越一回，嚐嚐甜味。”孟先笑嘻嘻，掂了掂腰側的錢袋。“上回我去幫一大戶人家除妖魔可得到了許多獎賞。”
“孟師兄對我最好啦！”
少女歡呼一聲，小聲哼着鄉村野調，追逐着自己的影子走在小道上。
“還要給師傅和師兄買了！”
孟先聽到此話無奈一笑，“師妹這次真是鐵了心要師兄我兩袋空空，抓襟見肘而歸。”
少女粲然一笑，回過身看向日暮黃昏時刻的雲彩漫不經心地舒展開身體，說話的聲音大了些，衝着峽谷喊道：：“孟師兄對我最好了。”
“……”
沈傲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少女是孟先的師妹，後也死了。”
“怎麼死的？”
莫棠連忙追問。
“被孟先親手殺死，丟到了懸崖底下，死亡葬身之地。”
莫棠實在狠心，連自己的親師妹都下得了狠手。她沒說話，沉默着繼續聽：
“師妹。”
孟先突然一頓，他匆匆丟下身上的財物，塞給少女。
“嗯，怎麼了？”
少女懵了。
“我突然想起還有事，你自己一個人去吧。”
孟先丟下這句話就跑，絲毫不帶停留。
“搞什麼啊。”
少女踢了踢小石頭，眼珠子一轉，悄悄的跟在了孟先後面。
今天是滿月之日。
孟先向後奔去，他偶然一次得到一本秘籍。
名：《人彘之術》。
顧名思義，就是把整個人分爲四部分，頭，軀幹，手肢，腳肢。
然後依次埋在指定地點，滿月即刻生效，可以滿足你所有願望，給你強大的力量。
孟先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試了上萬次，這次終於成功。
馬上，他的計劃就要達成了。
……
數月之前。
崑崙派所創人要撐不住了，他一心想飛昇，用了無數仙草藥可依舊不容樂觀。
在他某一次閉關修煉中，意外突生。
修煉需要心智堅定，心無雜念才方可成功，崑崙派掌門急於就成，疏忽大意掉這點，功法好容易進階了一步便急不可耐地進行下一步。
每個修仙者都有年齡限制，階級越高，活的越久，只有成了仙才會長生不老。
崑崙派掌門已經很老了，今天他若未成功修成仙道，他必死無疑。
人老成精，崑崙派掌門發現自己指尖透出的魔氣時心下便知曉：他活不了多久了，他要死了。
在看似平常的一天他招來幾位對崑崙派貢獻爲大的掌門人，幾人思考商榷，也沒想出個解決原因。
崑崙派掌門有私心，他頒下召令，決定在孟先和莊德兩人之中挑選一個做爲新任掌門。
莊德年少有爲，沉穩有禮，幾位長老下意識偏向他。
幾人提議推選莊德爲新掌門，崑崙派掌門沒一口應下。
莊德和孟先都是他從小養大的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
掌門之中有善察言觀色之人，他稍加思忖，對衆人道：“不妨讓兩位比試，誰勝誰擔任掌門之位。”
“……”
確定好了計劃，幾人自以爲天衣無縫的散去，殊不知不知何時躲在角落來給莊德送吃食的孟先聽完了整個過程。
孟先自知自己無一處比得上莊德，嫉妒之牙早已在心底埋下，今天這一瓢水，可謂是推潑助瀾。
嫉妒之意，潛滋暗長。
他孟先要定了這個掌門位。
想要卻沒有實力，孟先自然而然就打起了歪主意。
他遊歷人間，最後在一家小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上古秘術。
不知道是誰遺留下來的，但對他有用。
只要可以不擇手段地滿足他的願望，要他付出生命的代價都可以。
又何況是幾個不足掛齒的他人性命呢？
“得快一點。”
孟先擡頭，正午前他必須佈置好所有。
少女跟着去，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孟先衣服上還沾着鮮血，神情帶着癲狂。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言而喻。
少女發現了孟先的秘密被殺，師兄誤以爲是自己害死了師妹，在某個月黑風高夜被孟先綁走了。
孟先將莊德一點點肢解——期間莊德還有知覺。
獻祭人必須的有強烈的怨恨。
做完一切，孟先又把莊德四部分分別埋到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座山上。
四者相互壓制，保蜀山派時運亨通。
……現在孟先是自食惡果。
莫棠不會同情這種人，還甚至想吐。
“要出去看看嗎？”
沈傲很貼心的問。
“走。”
莫棠點了點頭，是時候該爲這一切做一個瞭解了。
第三十五章（完結章）
裴良實硬衝進來的，誤打誤撞目睹了鬱連將莫棠推到蜘蛛人腹中。
他沒有去救。
一方面是因爲鬱連，令一方面是……內疚，沒有資格去救。
他的人鬱連真的不一樣。
曾經以爲純白無知的少女，卻是這樣的。
“師兄？”
鬱連看見了裴良，疑惑道。
“連兒……”
裴良心情複雜，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問出了心底疑惑：“你爲什麼要把莫棠推進蜘蛛人方向？”
“……”
鬱連冷笑了一聲：“你都看到了？”
“嗯。”
裴良心底一涼，
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裴良聲音尖銳，不可置信道。
“裴良你知道嗎？”
鬱連道：“我有多羨慕莫棠。”
“爲什麼她一進蜀山派就可以得到雲歸真人的青睞，爲什麼所有弟子都愛和她在一起玩，爲什麼！明明我纔是最先進來的！明明我纔是雲歸真人第一個女徒弟，爲什麼你們都要把目光放到莫棠身上！”
鬱連大喘氣，
她嫉妒，嫉妒莫棠。
從第一眼開始，那陰暗的想法潛滋暗長，以至於扭曲。
“連兒……”
裴良愣怔，他從未想過鬱連會是這樣的。
“可你知不知道，莫棠她年幼失怙，只有一個母親在養。”
裴良想解釋，想讓兩人冰釋前嫌，那樣子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和莫棠親口道一聲歉。
可鬱連沒給他機會。
“師兄……已經晚了。”
鬱連神志不清，顯然被逼到了極限。
她伸手，將裴良推進了蟻蟲洞口中去。
“沒人可以知道我的秘密！”
鬱連扭曲一笑，轉身便走。
裴良滿是不相信。
“莫棠……棠兒”
直到死前，他還在念叨着莫棠的名字。
池淮那邊也沒多好，
他一個人逃出來後，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再也不能支撐了。
腦袋昏昏沉沉，池淮苦笑一下，他怎麼看到了莫棠呢？
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爲什麼……莫棠最近出現在他眼前的頻率，越來越多了呢？
外面其實也沒好到哪裡。
一片混亂。
底下的全跑出來了。
人彘之術不知道被誰破解開了，隱約有鬆動的感覺。
大家都選擇明哲保身，紛紛丟下孟先不管。
孟先瞎了眼，無頭蒼蠅地跑着。
他抱着頭，涕泗橫流：“我錯了我錯了。”
邊說邊甩開抓着自己腳腕的白骨。
“蹬蹬蹬。”
是重物落地再跳起的聲音。
——一隻冰冷的手抓住孟先，四肢慢慢靠近，人頭滾啊滾，儼然是莊德。
“怎麼樣，滿意你所看到的了嗎？”
“……”
孟先害怕的說不出來話。
半柱香後
大殿傳來了一聲慘叫，血液流淌出來，染紅了地板。
逍遙閣。
風鈴散落一地。
雲歸真人看着瘡痍滿目的蜀山派，一陣頭疼。
報應來了。
他有些恍惚，
這一切……似乎是從莫棠性格轉變開始的。
又開了一壺酒，雲歸真人沒想過逃，因爲他也是知情者之一，莊德不會放過他的。
他的結局必死無疑。
只是……在死之前，這個不知道能不能送到莫棠手上。
那是一盒精美禮盒，裡面裝滿了莫棠愛吃的桂花糕。
半晌，他扯起嘴角，仰頭又喝了一口酒，有眼淚從他眼角滑過。
……
莫棠沒說話，她和沈傲站在一起，看着大火肆虐，平時和藹的同門鬥爭。
“結束了嗎？”
莫棠問。
“嗯。”
沈傲答。
“……”
“你……”沈傲開口，狀絲不經意問：“願意和我一起去鬼界玩一下嗎？”
風拂過莫棠的臉，她撩撩頭髮，倏地笑了。
“願意啊。”
烈火象徵新生，那些污穢不堪之事，在肆虐的烈火中燃盡。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