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的徹底, 長安基地的一行人便準備離開了。
寧柯嘴裡還咬着一根油條,他這天算是好得徹底了,早飯時候眼饞着要用油條蘸辣醬吃, 被靳忘知以他這麼久沒吃辣, 猛地下去胃可能吃不消的理由給無情制止。
寧柯上了車, 聽靳忘知問:“昨天有沒去哪玩。”
寧柯點點頭, 又聽靳忘知道:“去哪玩了。”
寧柯把油條全塞進嘴裡, 含糊不清道:“美食街。”
靳忘知看他一眼,又看着外面。
車子漸漸起步,王錘在邊上嘆道:“真不懂基地在想什麼, 兩個基地之間爲什麼不接網,非要我們來回跑。”
寧柯掃了靳忘知一眼, 那人卻依舊很平靜。
張德一邊開車一邊道:“這次下來, 恐怕要準備接網融合了。”
王錘道:“山頂基地都全軍覆沒, 兩個基地單獨呆着怎麼打的過喲。”
“現在勉強融合也是同牀異夢。”張德笑了,話裡有話道:“外部攻擊總歸還能擋擋, 要是內部有人破壞——”
靳忘知開口打斷他:“張德。”
“仔細看路。”
張德一頓:“好的,老大。”
寧柯靠在窗戶邊,看外面後退的樹木。蜀道基地外的蟹殼都是普通蟹殼,被二隊的人輕而易舉地清除掉,車隊幾乎暢通無阻地過去。
想來靳忘知已經同他們解釋過路上發生的事情, 回去的氣氛顯然比來時候僵硬多了。
所有人都繃得很緊, 唯獨寧柯, 還是一身休閒裝扮, 滿不在乎地打量着窗外。他支着頭, 反覆想着箱子上那句話——“所有異能皆起源於血液”。
那天,他跟靳忘知躲在那裡, 究竟是怎麼被發現的?真的是因爲那些陳年的血腥氣,還是因爲,他中途切換異能的時候,用了那項異能,加之在流血,才引起了它們的注意?
寧柯笑了:“有點悶,我能不能開窗?”
靳忘知點頭,幫他搖下車窗。快速移動帶動的風灌進車內,吹得寧柯的柔軟的碎髮胡亂飛舞。
寧柯隨意撥了撥自己的發,將手搭在車窗上,五指握拳,掌心浮出一根細針,深深一劃。
流淌着的血液接連從他指縫間滑落於外,瞬間消失,融散在了獵獵長風裡。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外面的天是藍天,雲是白雲,遙遙的崎嶇的長路通向地平線的盡頭。
蜀道基地與長安基地間彷彿隔着萬水千山,隔着廢棄的農田,隔着茂密的森林,隔着坍塌的城市,隔着溪流,隔着湖泊,隔着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與前景。
車隊又往前開了約莫十分鐘,突然,車上的無線電傳輸響了起來:“老大!後頭有大批蟹殼逼近!最前面的幾個,好像是速度系!”
張德王錘一愣。
靳忘知一把拉過通訊儀:“後面所有隊伍繼續往前進。”
他的聲音平穩,紋絲不亂:“張德,回去。”
“好,抓穩了!”
張德將方向盤猛地一打,車子一個漂亮的甩尾,轉開路線向着車隊後方駛去。
後頭果然有三道龐大的黑影快速移來,靳忘知將身體探出一側車窗,左手一抹抹出一張火弓,右手五指滑過,張弓之際,指縫間拉出三支燃燒着的長箭。
弦鬆而箭出,烈火壓縮而成的箭矢破空而去,呈勢不可當之態,高速旋轉着正中三個蟹殼的頭顱。
箭矢爆裂而開,烈焰綻放成金紅色的花朵。
三個蟹殼抱頭慘叫,音色撕裂天宇。
“老大!”王錘喊道:“前頭也有!”
靳忘知:“停車。”
張德一個急剎,不等車子停下,靳忘知一把拉開車門,翻身踩上車頂。
車隊已經停了下來,前方也有煙霧而起,最前頭一隻蟹殼隱隱要接近車隊。
就快碰到的一剎那,兩道火箭正中它兩個頭顱。
蟹殼嘶聲慘叫,一疊壓着一疊。
王錘將通訊儀扔了上去,靳忘知接住:“所有成員,下車備戰。”
他將通訊儀拋回給王錘:“高點。”
王錘往地上一按,一道空間梯拔地而起。
靳忘知躍上空間梯,隨之升高,火箭若雨,潑天而下;火線四散,就地燎原。
將快速趕來的幾個速度蟹殼全部罩在了這幾乎燒得不見天際的炎炎烈焰之中。
寧柯則看着自己的掌心。
倒是沒有想到,效力這麼強的麼?
傷口還未合起,血液依然在落,外面的蟹殼像磕了春|藥一樣地瘋狂趕來。
果然是追蹤這種血液過來的麼——他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不高興呢?
寧柯笑了笑,手一抹,掌心的傷口已然癒合。
邊緣幾個速度種,在空間種的幫助下飛速接近蟹殼,水系一滅掉火,他們就照準蟹孔一下。
蟹殼接連倒地。
以靳忘知爲中心,呈環繞之勢,建起了一道滔天火牆。水系不斷給其它異能澆水防禦燙傷。
精銳五隊的隊長各自是不同的異能。
隊伍也因此造成了不同的組合戰略,所以以火系出名的二隊,人數最多的反而是水系。
而以水系隊長帶領的一隊,多的是火系。
一個速度種眼見着要逼近蟹殼了,卻被它手一撈正好抓到,直接捏住。
底下空間種尖叫一聲,速度種看着湊近地面目全非的大嘴,忍不住閉上眼睛。
緊接着,他便感覺身體一輕,卻沒有意料中的腥臭,反而是淡淡的肥皂味。
隨之,他便覺得身體一沉,有人接住了他。
睜開眼,對方漂亮的桃花眼映入眼簾。
蟹殼倒塌在地,寧柯放下懷裡的人,垂眸看向蟹殼的其中一個頭。
儘管已經被燒成了這個模樣,還是能看出孟還的輪廓。
孟還——這是不是你的新實驗?
它們能依據這個追蹤到我。
那麼你是不是,還活着?
速度種驚魂未定,結結巴巴道:“多謝教官!”
寧柯懶散笑了:“你想多了,我不是教官。”
速度種:“……”
“寧,寧教官,我是你的第一個月教的學生。”
這倒是叫寧柯一怔,然而說話間又有幾個速度蟹殼衝過火牆進來,水系還要再上卻被寧柯攔住。
“空間種幫個忙,給我拉一條走道出來。”
“高度在蟹殼腰腹那裡。”
一個空間種應下,飛快在原地堆砌起走道。
“居然直線衝向蟹殼,然後被抓住——”寧柯拍拍速度種的頭,笑道:“你是我學生這件事,千萬別說出去。”
他幾步躍上空間走道,飛速跑過,幾根鋼針被他隨手一擲,直接命中被火灼燒,暴露出的蟹孔。
轉瞬間,這一側進來的蟹殼被全部解決。
空間種挑眉:“我也不信你是他的學生。”
速度種:“……”
他根本沒有經驗啊!沒被嚇哭已經很了不起了好嘛!
這裡大概有寧柯,他,還有蟹殼三種速度種。
顯然他處於食物鏈的最底端。
寧柯:“再高些。”
空間種拔高空間壁,寧柯踩在上頭,一路升高,看見火牆之後,洶涌而來的蟹殼。
它們無一例外,有一個頭顱頂着孟還的臉。
“啊呀。”寧柯笑了,“這不是死定了麼?”
他提高音量道:“靳隊,你們先回蜀道吧。”
後頭靳忘知張弓的手一頓,卻還是一根長箭射|了出去,正中一個蟹殼:“怎麼回。”
寧柯又笑,語氣輕快道:“我來引開它們,不就好了?”
靳忘知還未來得及回話,寧柯便縱身一躍,直接跳過火牆,落入蟹殼的浪潮之中。
幫他做空間壁的空間種目瞪口呆。
王錘:“我勒個去——他爲什麼聽上去這麼開心!他是變態嗎!”
寧柯輕輕落到地上,下手割開手臂。
鮮血傾灑而出,蟹殼們眼睛都直了。
寧柯笑道:“寶貝兒,跟我來。”
蟹殼身型過於龐大,所以根據質量越大慣性越大的原理,它們停不下步伐,又要強制轉身,當下就絆倒了好幾個。
寧柯於它們縫隙之中一閃而過,快得連殘影都捉不到。
出乎裡頭人意料的是,這些圍繞在火牆外的蟹殼,居然立刻放棄了他們,不屈不撓地追了過去。一瞬間,它們宛若海水退潮,紛紛轉過身,好幾個甚至被同類給踩趴在了地上,還要堅強地爬起來,去追寧柯。
王錘:“……”
怎麼,他們這麼多人的肉加起來,還沒寧柯一個人好吃?
作爲一個經常在前線作戰的空間種,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心理不平衡。
靳忘知放下手裡的火弓,火焰濺出幾個火花,乖巧散開。
張德:“老大,這怎麼辦?”
靳忘知從空間階梯上下來:“王錘,給我個單兵包。”
王錘:“不是吧老大,你要追上去?”
單兵包,一般是隊伍外出作戰時,有人要離開空間種,單獨行動時纔會用到的。
靳忘知點頭,平靜道:“這事不對勁。”
他道:“水系,把火給滅了。”
幾個水系連忙將火牆澆滅。靳忘知看着蟹殼離去的浪潮。
他面上看不出一絲波瀾,卻想起剛纔寧柯問能不能開窗。
這羣東西,是衝着寧柯來的吧。
還是,被寧柯引過來的?
靳忘知看向王錘:“單兵包。”
王錘連忙從空間裡取出來給他,靳忘知一把接過道:“王錘,張德,這裡離蜀道基地只有半小時的車程,而且路上只有普通蟹殼,都被清理過,你們帶人,以最快速度趕回蜀道基地,通知兩個基地加強防備。”
王錘:“是!”
張德一把拽住靳忘知手臂:“老大,寧柯這個人很危險,我們必須——”
靳忘知拉下他的手,平靜道:“放心,我有分寸,這裡最清楚他危險程度的就是我。”
張德:“老大,你根本不懂他有多危險,他很可能是雙——”
“好了。”靳忘知打斷他:“我要追上去看一下,你們保護好隊裡的人。”
他湊近王錘,低聲道。
“十天之後,如果我還沒有去蜀道,或者有人發現了我的屍體,你們就通知長安基地,派直升機搜尋寧柯,找到之後。”
“直接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