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得寸進尺
良久後,客廳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蘇曼畫坐在沙發上,猛地想起,這,到底是誰的家啊?憑什麼他讓她出來她就出來啊,捋起袖子氣呼呼地衝向自己的臥室,腳步卻沒骨氣地剎住……
還是……算了!她大發慈悲,纔不會那麼幼稚跟一個病人計較!
外面一聲恍然大悟的尖叫,權鐸自然也聽到了,他閉上眼睛,似乎心情不錯地微揚脣角,在心裡暗暗說了一句,“真是個傻女人。”
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他都威脅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是這樣對他不設防,真是天真得可以,可是,又爲什麼覺得這樣的她……有點可愛?
可愛?這真是個新鮮的詞,這個念頭襲上心間,權鐸冷笑了出來,他過去幾乎沒有走得近的女性朋友,有的只是千方百計想着要他性命的蛇蠍婦人,可是,那是他的對手,而且,是勁敵。
牀頭的手機響了幾下,權鐸纔回過神,接通後那邊傳來靳上略顯擔憂的聲音,“三少,您現在情況如何?”
昨天晚上權鐸單方面斷開了通訊器,靳上處理完後事,沒有他的命令不敢私自輕舉妄動,只能等到天亮。
“嗯,”權鐸淡淡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門上,薄美的脣線緩緩鬆動,“只是小傷,不礙事。”
靳上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瞬間有些愕然,難道是他的錯覺嗎?剛剛三少……是不是笑了?輕咳了一聲,穩定了情緒,他才繼續說,“三少,我們在紅嶺市的各大醫院發現莫玲葉的人在蹲點,看來您受傷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都是我們的錯,昨天晚上,最後一個人我們還沒來得及擊殺,就……”
“是嗎。”雖是反問句,但事情並沒有出於權鐸的意料之外,他問得雲淡風輕,彷彿事不關己般。莫玲葉那樣的人,聽說他還沒死,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紅嶺市曾是權鐸母親的故居,在年少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來過這個地方,所以一點都不感到陌生。按照當時的情況,他即使受了傷,也可以在人不知鬼不覺中轉移到自己的私人醫院,但是……爲什麼他會選擇這樣一種冒險的方式?
有上千個理由能輕易推翻他這種魯莽且不經深思的決定,但有一個原因,連他自己都不願意說服自己的原因,太強大了!它絲毫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地推翻了所有的理由。
紅嶺市,也是她在的地方。
當這個念頭涌現的時候,權鐸的心裡充滿着一股驚慌,但驚慌的縫隙裡,見縫插着絲絲縷縷的溫暖。那種溫暖對他而言,太珍貴了,珍貴到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哪怕只是片刻。
而這一切,權鐸回想起來,才發現無從解釋,而那個當初牽絆他的理由,如今更是強烈萬分,因爲,她與他,此時只是隔着一扇門的距離。
“那……依您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靳上突然出聲打斷了那邊的久久沉默。
“既然莫玲葉這麼迫不及待,”白色的牀單柔軟清和,而半躺在上面的男人卻是面沉如水,下巴線條冷硬,聲音宛若含冰,入骨三分,“那我們就陪她玩玩。”
蘇曼畫窩在沙發裡糾結了一會兒,想起廚房的水還沒擦,又匆匆跑了進去,順帶熬了一鍋白米粥,煨了一碟小黃瓜,端到飯桌上。
她只會弄點白粥小菜,平時也只是這樣湊合着過,蘇曼畫舀了一碗粥,試了一下溫度,只是,剛放下碗……
蘇曼畫突然感覺有一道森然的目光從後面射來,連後脊背都隱隱染了一層寒意,嘴角勉強扯開笑容轉過身,“hi ……你醒了啊?餓不餓?要不要來喝點粥?”
權鐸卻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徑直越過她走過去,直接拉過椅子坐了下來,順手端過桌上的一碗白粥,低頭喝了起來。
簡直是一氣呵成!男人的動作自然隨意得他彷彿是這個家的男主人般,蘇曼畫的笑容慢慢僵硬在了臉上,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她突然衝上去,厲聲喊道,“不……不要啊!”
不知道是不是白粥的味道實在差強人意,權鐸輕皺着眉頭,乍聽她的聲音,感覺頭又開始暈了,他擡頭看她,“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見白粥已經被喝了一大半,蘇曼畫恨不得抓肝撓肺,心一片寒涼,想死的心都有了,那碗粥,是她剛剛喝過的啊!
蘇曼畫左右轉動着眼睛,在心裡快速地權衡着,既然喝下去了,不能讓他吐出來吧?到時候要是吐了一地,還不是要她收拾?而且,看他一臉平靜的樣子,想來也是不知情,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吧。
最重要的是,她哪裡有這個膽子告訴他啊?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說不上多熟悉,這種類似親人情侶間的親密事怎麼說也是有點怪怪的,要是惹得他一時不高興了,會不會……直接拿槍崩了她?
到時候她含“笑”九泉,墓碑上寫着最憋屈的死亡原因,因爲口水得罪了一個人,所以,他讓她永遠都不能再嚥氣。
“沒……沒啊……沒問題……”蘇曼畫結結巴巴地說着,拉開平時慣坐的椅子坐了下來,突然發現是在男人旁邊,連他的側臉都看得清晰無虞,又蘑菇着站起來,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
“呃呵,那個位置的風有點大。”蘇曼畫對着緊閉的落地窗,臉不紅氣不喘,但語氣弱弱地解釋道。
兩人靜靜對着喝粥,一時無話。不過只是簡單的白粥,然而權鐸的動作優雅,一舉一動間盡顯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彷彿他手中捧着的是稀世珍饈。
蘇曼畫的目光卻一直停在那碟黃綠相間的小黃瓜上,因爲這裡,是他的筷子最少到訪的地方。其實,小黃瓜除了鹹了一點,酸了一點,還是挺好吃的啊!不帶他這麼嫌棄的。
洗好了碗筷,蘇曼畫捧着一疊清洗過的小番茄蹦蹦跳跳從廚房出來,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人,腳步一頓。
男人身材高大,長手長腳,霸道地佔了她的小沙發,電視裡她愛看的動物世界已經被換成了無聊的財經頻道,蘇曼畫粉拳緊握,卻只敢藏在身後,悶悶地拖來了一張小椅子,一骨碌坐下。
裝着小番茄的精緻小盤子和玻璃桌面碰觸發出一聲敢怒不敢言的悶聲,成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權鐸微挑眉,淡淡瞥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蘇曼畫也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拿了一顆小番茄塞進嘴裡,磨牙霍霍地把它拆骨入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解惑了,還是酸甜的滋味讓她把所有的不快消散了,她越吃越歡,很快,小番茄就所剩無幾了。
“那個,”蘇曼畫站起來,目光偏到一邊,“我把退燒藥放桌上了,你等一下把它吃了吧。”根本等不及他的回答,便逃也似地跑開了。
之前因爲心急沒想到家裡還有退燒藥,蘇曼畫在心裡得意地打着小算盤,傷口痊癒看來需要一段時間,他總不能一直厚着臉皮賴在她家裡吧?只要他的燒退了,她就可以……
那一邊,權鐸看着她匆匆逃離的背影,勾起脣,幽深地笑了。
還好是週末,蘇曼畫待在臥室裡,埋頭畫着設計圖紙,太入神的緣故,連旁邊有人走近都沒有發覺。
“我要洗澡。”
“嗯。”蘇曼畫用畫筆頂着下巴,腦中的構思圖還懸在半空,她連頭都沒有回,直接答道,“浴室在那邊,自己去。”
半晌,沒有迴應,清冽而陌生的男性氣息漸漸靠近,蘇曼畫突然驚覺到了什麼,猛地擡頭,意外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眸中,畫筆抖落在地,她,她,她剛剛還以爲是弟弟趙寧安呢!
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蘇曼畫盯着漂亮的原木地板說,“可是,現在不是晚上。”紅嶺市冬暖夏涼,氣候宜人,她從來沒有早上淋浴的習慣,想當然地推己及人。
“我知道,”權鐸雙手環胸好笑地看着她低得不能再低的腦袋,饒有興趣地接過話,“但我有輕微的潔癖。”
昨天晚上因爲受傷昏迷,他倒可以不去計較,剛剛又飢腸轆轆,也……
“哦!”蘇曼畫恍然大悟地點頭,這倒是可以理解,不過,聽說有潔癖的人很難伺候啊。她認真地思考了起來,然後開口說,“浴室就在那裡,裡面的小櫃子有乾淨的毛巾和浴巾,對了,你用不用沐浴露?”
“不過我這裡沒有男士沐浴露哦,”蘇曼畫建議道,“要不你還是將就一下?”
自來熟,太過熱情就是這點不好,權鐸不由得見縫插針,得寸進尺,“我受傷了,你幫我放一下熱水吧。”
蘇曼畫:“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