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小姐,這麼晚了,一個人在在外面,不安全。”
一個輕緩熟悉的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小唐急忙抹了眼睛擡頭去望。徐若雲正一身優雅裙裝,面露輕藹的說道。
小糖不習慣徐若雲用這樣的表情看自己,急忙站起身,喊了一聲‘伯母’。她見徐若雲是自己一個人,代步的車子停在遠處路燈下。心裡不免生出好奇,徐若雲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在軍區大院的範圍?爲什麼還把車子停那麼遠?
“怎麼會走到這裡來?和我的兩個兒子有關係?”徐若雲看小糖明顯哭過的眼睛,不免想到自己兩個兒子和這個女孩的白百般糾結。
小糖神情猛的一收,雙眸徒然轉冷。她以爲,這個媽媽還在不放心自己來這裡纏着他的兒子們。
“伯母放心,我來這裡是和你的兒子們最最後的告別的。明天以後,我就會有自己嶄新的生活。不會再和你的任何一個兒子牽扯不清。”
沙小糖說完,轉身就想走。
徐若雲知道自己以前的態度,狠狠傷到了面前的這個女孩。如今再想讓她改變對自己的態度,竟不知道怎麼開口。看到小糖孤傲的背影,帶着一絲倔強的決絕,也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現在不說,以後會後悔一輩子。
“沙小姐,之前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的立場,卻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現在只想說,若你和我的兒子,不論是哪一個真心相愛,我一定不會在反對。”
徐若云爲什麼改變了當初的想法,小糖已經沒有力氣在去探究。她苦笑一聲,沒有回頭,只是走的落寞。一句輕輕的話消散在身後,好像不是她說來的一樣。
“我和你的兒子們已經成了永遠的不可能……”
徐若雲聽着消散在夜空裡的話,看着走的落寞蕭寂的身影,心裡突然一陣難過和不捨。
這是一個好女孩。是自己從中作梗,讓他的兒子錯失了她。
徐若雲走到車裡,坐了很久很久。眼望着軍區大院的門,想看一眼那個老頭住着的西四直院。可是自己實在是沒有勇氣邁出去腳步。
一輩子活在完美的世界裡。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不完美的存在。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公主,一輩子被鮮花包圍,被浪漫塞滿所有的時間。可是現實的生活卻是,一個性格倔強的男人毀滅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每天洗衣做飯看孩子,不是旅遊,賞花,看風景。每天不是爭吵,就是鬥嘴,完全沒有一點浪漫可言。
她痛恨這樣的日子,也不顧一切的想要逃離。終於在二兒子海藍大學畢業之後,是當兵,是畫畫的事上,找到了最激烈的矛盾衝突點。她帶着海藍離家出走,一走就是五年。
然後認識了黃岐山。一個極又涵養,細心又懂浪漫的人。徐若雲夢想了四十年的公主生活,終於被這個男人實現。
可是……
黃岐山的女兒嫁不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央求她出面說情
,最終無果的時候,黃岐山卻說了一句話。‘不是自己的女兒,終究是不那麼上心。’
所有的美夢一下子覆滅。公主一瞬間從天堂掉到地獄。
原來所有的美好,都經不起任何一點的考驗。一個自認爲聰明感性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居然在那一天,被一個黃毛丫頭說的啞口無言。
那時候,她才終於反思。自己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母親。女人愛做夢可以,深陷夢中不願醒來,就是太愚蠢。而母親,最簡單的責任,就是兒女。
母親對兒女不掏心掏肺,他們又怎麼能笑語晏晏的對你。
大兒子對自己形同路人。二兒子突然出國深造,連個電話都不給自己打。小女兒和自己在一起,經常會叫家裡的幫傭宋媽。
徐若雲感嘆,這一輩子活的好失敗。不僅變成拆散兒子因緣的惡婆婆,還把海妮最需要母親關懷,青春叛逆期的五年都交給了他爸爸。看着海妮沉迷於自己的世界不願意醒來,這和她自私的執拗是何其的想象。
不知何時纔回到家。反正爸爸媽媽都在醫院。
小糖虛脫的躺倒牀上就睡,因爲走路的疲憊,竟也很快的睡着。
醒來,是被媽媽搖醒的。媽媽一把掀開被子,大聲斥責小糖好拖沓。今天是雙方父母見面的日子,她卻能躺在牀上睡到十點都不醒。
小糖坐在牀上,看媽媽打扮一新,才恍然,原來這一刻這麼快就到了。
和往常一樣穿了體恤牛仔,就想出門。結果被媽媽罵着硬是換了淑女的裙子。
沙溢安排好醫院奶奶的特護適宜,回到家中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秋河就開着車已經到了樓下。
順意齋,小糖來過一次。那一次,自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一次,卻是心有慼慼,好想轉身逃跑。可是事已至此,驚動了雙方的老人,不再是她想舉手說不玩了,遊戲就能結束的事。
依然是蘭館,依然是原先的座位。依然是家庭聚會,只是這一次,黃館主一家,變成了小糖一家。
劉素香沒有想到秋河一個小交警,卻有這麼顯赫的家庭背景。頓時沒有了剛來時候的氣宇軒昂。倒是沙溢一直沉穩對人。不因爲自己是教授覺得比別人更有修養。也不因爲自己是普通人家就要對上層社會的親家低聲下氣。
大人們說一些各自孩子的情況,顯然,他們的情緒都不錯。對這一對都抱着很滿意的態度。小糖席間秋河的爸媽客氣了幾句之後,就一直和秋河兩個人時不時的說些什麼。
然後上菜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服務員又端來一樣順意齋的特色,魚頭豆腐湯。
小糖突然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聞到一股極其不喜歡的味道。擡頭一看,面前不遠處,正放着剛剛擺上,還冒着熱氣的魚頭豆腐湯。
小糖極力想忍着,終歸是沒忍住,顧不得什麼,推了椅子就往洗手間跑。秋河意識到什麼,急忙跟出
去。兩個小輩的舉動,惹得四個大人一起面面相視。都感覺到什麼,神色也都各異,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辦……怎麼辦……”小糖從洗手間出來,臉色蒼白,看到外面站着的秋河,一下子就沒了主意,帶着哭腔的一把抓住秋河的胳膊:“爸媽他們一定會猜到什麼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討厭豆腐的味道……”
“沒事沒事……”秋河伸手攬過小糖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胸前,輕聲的安慰着:“一切有我呢。”
一切有我呢,這一句話,小糖多麼希望是從乾海峰的嘴裡說出來。可是,他現在下落不明。乾海峰是部隊的高級軍官,他自己身手不凡,身邊還有蘇瑾瀾貼身隨從。所以,他的下落不明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只能是刻意的遠離自己。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一旦厭煩,剩下的只是拼命逃離、
小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忘掉乾海峰的影子。嘴角微動,扯出一個難看的表情。在一個服務員經過的時候,又急忙脫離秋河,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秋河卻好似不介意般,上前拉住小糖的手,扯着她回到包間。座位上,小糖低着頭,不敢看爸爸媽媽對自己失望的眼神。更不敢看秋河的父母用怎樣的表情對待自己。
“小糖……”劉素香終是忍不住問出聲,卻又是欲言又止。小糖現在的反應,她若是沒有猜錯,是懷孕的表現。可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若是懷孕,自己這個當媽的臉是真的沒有地方放了。
“阿姨,您不要怪小糖。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年輕做下了錯事。”秋河緊緊攥着小糖的手,一邊給她力量,一邊毫無怯意的對上劉素香怒視的眼睛。
“混賬,你是男人,做錯了事,就要勇於承擔後果。”秋河的爸爸一直很少說話。不知道是性格使然,還是在高位呆的久了,習慣了那種少言少語的寡淡。可是現在,秋山秋警監說話了。而且一出口,就是嚴厲的訓斥。
“爸,叔叔,我現在就是要擔負我應該擔的責任。所以,今天才會把您們聚到一起。小糖是我真心喜歡的女孩,娶她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所以,請你們成全。”秋河說的誠懇認真,聽得小糖心裡一個輕顫。這個傢伙演戲就演戲,幹什麼搞得這麼逼真。弄得自己都快糊塗,好像秋河真的是真心要娶自己似得。
“小糖,你已經決定了麼?”沙溢沒有用很特別的眼神看小糖,只是問了她一句話。
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知道秋河雖然不錯,表現的也一直是誠懇有餘。但是總還是差一點,差的是哪一點,沙溢說不上來。總感覺,小糖和秋河在一起,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開心,也不快樂。他的女兒,嫁給誰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小糖羞愧的看了一眼老爸,甚至不敢看他眸子裡那一抹詢問,一抹寵溺。小聲的,楠楠的開口:“爸,秋河是個值得我託付的好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