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墨驚訝地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男人。
頭髮蓬亂，臉圓如滿月，長滿痤瘡，手臂和小腿暴露可見的部分都是毛茸茸的，膀大腰圓，好像身體大部分的脂肪都集中在了肩膀和腰上。他的眼神灰暗，並無許瀟往日的神采奕奕。
這個人，就是許瀟？
當舒子墨就要說服自己眼前的他，並不是許瀟本人，而是有人跟自己開個玩笑時，再看他的臉，似乎，真的可以找到許瀟昔日的影子。
“子墨，你沒看錯，我就是許瀟。”許瀟苦笑着說道，並讓舒子墨進了家門。
室內裝潢華麗，但舒子墨已無心欣賞。許瀟的爸媽出來招呼了他一聲，把保姆也遣回房間去了，將時間讓給兒子和他的同學。
兒子從來都不讓任何一個同學上自己家門看望自己，如今這個同學能進他家的門，肯定是經過允許了的。他肯定是有什麼話想跟自己的這個同學聊聊。
許瀟熟練地泡着茶，舒子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其實他很想問出心中的疑問的，但又怕傷害到許瀟的自尊心。
畢竟，一個人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誰都不想的。他們或許有着自己不想開口解釋的原因。
“玉涼……她回去了吧？”許瀟輕抿了一口茶，淡淡地問道。
舒子墨點點頭。
“你今天所看到的我的樣子，請替我保密。”許瀟懇求道。
舒子墨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半個字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病情？”
許瀟長嘆一聲，回答他：“大一那年我被查出來有系統性紅斑狼瘡，就休了學。誰知一休學就再也不敢去上學了。這個病要長期用大劑量的激素治療，不能停藥。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激素惹的禍。
我自己上網查過了，使用激素對外觀的影響就是像我這樣的，滿月臉、水牛背、多毛、痤瘡，我一一俱全了。曾經一度想放棄治療，因爲我不能接受自己外觀上改變的強烈反差。你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麼糟糕嗎？”
確實，變成這樣，任誰都無法接受。舒子墨暗自想道。
以前的許瀟，正如他的名字一般，瀟灑俊逸，加上他一向待人溫和，笑容可掬，是多少女孩子夢中情人的典範，多少愛慕的眼神在他身後凝視，甚至，還有人暗中爲他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高一那年，俞清蓉和雷曉還因爲許瀟喜歡的人是喬安玉涼，商量着要去教訓她。
可現在，如果她們看到許瀟這個樣子，心中會作何感想？
“玉涼多次要來看我，但是，我能讓她看到如今的我麼？我不能！因爲，”許瀟頓了一頓，“她是我曾經喜歡着的女孩。”
舒子墨早就知道許瀟喜歡過喬安玉涼，但還是被他的話震懾到了。
“昨天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從窗戶望下去，竟然看到了你們的身影。她似乎在哭泣。她是擔心我的。可我寧願她怨我無情，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她認識的許瀟了，他已經變了個模樣。就讓她對我的回憶，停留在初中階段吧。至少，這些回憶都是美好的。
你和玉涼在一起，我也已略有耳聞。我並不感到意外。我祝福你們！找你過來，只是想讓你知道實情，你幫我跟玉涼解釋吧。我自己，不忍心再欺騙她。”
舒子墨沉默着聽許瀟說完了，他拍了拍許瀟的肩膀，說道：“你放心，我會替你解釋的。”
除此之外，他也說不了什麼安慰的話。畢竟自己不是許瀟，對他的處境無法感同身受。他唯有把喬安玉涼安撫下來了，才能對得起許瀟對自己的信任。
離別之時，許瀟對舒子墨輕聲說道：“子墨，別負了玉涼。”
舒子墨用力地點點頭，懷着複雜的心情離開了。
歲月可惡，把男生變成了大叔，把女生變成了大媽。
病魔卻是殘忍，把人變成了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