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二人吃罷魚兒,又休息了一陣,才又御劍而起,徑循黃河河道飛入內陸。
方有百餘里,忽地見河上一大一小兩艘船正相互追逐。
那大船是軍船,其上一干披甲的蠻兵夷將此時正大呼小叫,手持強弓勁弩射向前方的烏蓬小船。
而那小船上是二個張皇失措,一邊躲避飛蝗箭雨,一邊賣力搖櫓的青年男女,看似是一對打漁的年輕夫婦。
原來,宋年間,華夏大地強族林立,單就黃河以北便有兩大利害民族,一是蒙,一是金,
金人生活在北荒之地,以遊牧爲生,野蠻無比,驍勇好戰。其在齊魯等地與宋劃河而治,亦常常襲擾宋邊疆域。邊疆人民受他害處頗多,無不恨之惡之,只是打他不過,卻也毫無辦法。
這腳下一幕,便是金兵仗着威風,在肆意欺侮大宋老百姓了。
白妤見此氣惱,叫一聲:“師父!”
楊雁翎也正向下看,聞言卻轉過頭,微微搖了搖道:“別管他了,我們快走。”
其實,這並非是他鐵石心腸,而是這世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修界不論各門派修者,皆不可依仗法力對凡間所發生之事進行干預,不可參與凡世權力爭鬥。
因爲修仙之人身上都懷有異能,本就比凡人更具戰力。若是參與世間紛爭,只怕可隨意更改世間格局,不免天下大亂。
上古時代,雖有如殷商西周相爭之時各路仙家輔佐國家而戰的。但時至今日,凡人朝代更迭,已不准許修真之人再插手了。
而且,參與凡世爭端,逆天改命這些行爲,對當事的修者氣運剝得奪尤爲厲害。
就如東漢末年的諸葛孔明,其原是火德道君下凡,本應如所提字“淡泊以名利,寧靜以致遠”般安然度過一生。後卻以神智強行逆天改命,要延續大廈將崩,風雨飄搖的漢室,造下無邊殺業。
外人看來,其“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充滿了英雄氣概與末路蕭索,令人感慨欽佩。卻不知他將星墜於地獄,落了個受業火炙烤千年的下場。
故此,修真界人人自危,若非是迫不得已,絕不肯插手凡俗。其雖本也是凡人所化,卻已與普通凡人形同陌路,甚至可以說此二者所處於兩個不同世界的。
所以楊雁翎在倭國之時,纔不應晴子所求,以真法幫助她掃清敵對。即使出任家將,也是出工不出力。只不過後來因遇着倭國的不死鳥族與八岐大蛇,纔不得已出手。
可白妤哪裡肯?眼看小舟漸漸地被攆上,舟中男子肩頭更被釘了一箭,已是凶多吉少,忍不住鄙夷道:“你們人類什麼都不會,自相殘殺的本領卻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一般爐火純青!你要怕折了氣運就呆在這兒。我纔不怕,我可是妖呢!”
說罷一個倒栽蔥,呼地就向那大船上墜下。
那時船上的金人正貓戲老鼠般挑逗着小舟上二人,嘰裡呱啦地威脅着把女子交出來,否則把兩人都打殺了云云。
突兀地就見天上迅捷貫下一道白影,卻如鴻毛般輕輕落在大船甲板上。
但聞得一聲嬌喝,青光隨即呼嘯而出!
船上十數個兵丁不及反應,只見寒芒在眼前一閃,早已個個中劍,倒在血泊中,慘叫哀嚎不止。
那時船上的長官是個長得頗爲英俊的貴胄公子,見得那白衣女子逞兇,傷了他手下一干人馬,忍不住大怒,彎弓搭箭就向白妤心**去。
白妤見得冷哼一聲,急引劍“咔嚓”一聲將箭枝斬作兩段,就縱起身子直擊那貴公子胸前。
公子微微驚怒,急棹一柄螭尾鳳頭金雀斧迎戰,“叮”的一聲擋開白妤的青靈劍。
白妤一擊不中,輕叱一聲,急將腕轉一圈,以巧勁化了仙劍向右盪開之勢。回過了尖兒,轉瞬又往前送出。寒芒吞吐,轉往下奔向公子小腹。
公子見得,暗道:“好狠的丫頭!”慌側身避開,同時反手將斧子自左上朝白妤橫劈。
卻白妤冷哼一聲,迅速將身子向後一仰,藉着自家柔弱無骨的腰肢輕巧避開劈面而來的斧刃。餘光向左一瞥,已瞅中那公子的破綻。
但見她猛然翻身,右臂一轉,青芒立時暴漲。
只聽得“嚓”地一聲,公子肋下已中了一劍,鮮血立時飛濺,染紅了他華麗衣袍。
公子吃痛,驚怒一聲,胸中恨意熊熊頓起,咬牙切齒地揮斧又劈向白妤面門。
但他此時怒氣勃發,已亂了心神。這一斧看似凌厲無比,但用力過猛,再無回還餘地,是兵家對戰時最忌諱的死招。
白妤見勢,冷笑着輕輕躲過,嫩臂輕疏,頃刻間那公子的右臂上又添了一道血痕。
公子連受兩劍,痛得大叫一聲。手中一軟,忍不住“哐當”一聲把金雀斧掉在地上。又被面前女子急趕上,玉腿“刷”地彈起,狠狠踢中自家胸口,撞得內中一陣翻騰,向後重重仰摔而去。
公子羞惱不已,待要再掙扎而起,卻覺脖頸一涼,自家喉嚨早被利劍抵住。絲絲寒意侵襲,驚得他汗毛倒豎,再不敢動彈分毫。只咬着牙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膽敢衝撞我金國兵威?”
白妤見他已成了階下之囚,言語還如此狂傲,忍不住怒極反笑:“呵呵,好個金國的兵威!你們金兵便是仗着武力,無故欺負人家平頭老百姓,真個好威風啊!”
公子聽得,麪皮漲得通紅,卻仍哼一聲:“關你什麼事?”
白妤道:“確不關我事,只不過本姑娘今日不高興,也想欺負欺負你們玩玩兒罷啦。”
公子聞言氣極,待要出言針鋒相對,忽地卻浮現一抹淫邪之色,嘻嘻笑道:“姑娘不高興麼?要不我們息了干戈,化敵爲友。姑娘您跟着本公子到艙房裡快活快活。本公子一定努力伺候,讓您滿意,可否?”
白妤聽得,氣得面色蒼白,喝一聲:“你這登徒浪子,死到臨頭還敢出言羞辱我!”刷地擡劍,就向公子面門劈下。
但那公子本就故意惹白妤發怒,此時早有準備,急就向外一滾,險險地避過劍鋒。
正待伸手捉住地上金雀斧。卻聽得“砰”地一聲,腰上早又着了對方一腳。
公子面上喜色頓滯,但覺一股巨力自肋下傳來,自家身子立時不由自主地飛出,“轟隆”撞中船上桅杆,砸得全身疼痛欲裂。喉頭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又見眼前寒芒閃動,一柄青色神劍瞬息而至,直向自家心口釘來,不禁面如死灰。
便在此時,忽見一個藍色身影自高空疾速落下,“呼”地搶在二人之間。但見那處寒光一閃,早“叮”地一下,把白妤的青靈劍彈了開去。
白妤冷哼一聲,急將仙劍引回手中。
擡眼看時,只見來人卻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十七八歲的少女。
但見那少女長着瓜子臉,大眼睛,瓊鼻高挺,長睫撲朔,容貌迤邐。
戴皮帽,著明珠,玉臂如藕,流蘇飄揚,舉止俏皮。
上着孔雀藍無袖露臍小背,下穿白色綴四叉裙襬,鬢垂線絨,腰束玉帶,裝束奔放,與中原婦女保守內斂模樣大相徑庭,充滿了狂野的異域風情。
公子見得大喜,急忙叫一聲:“焱雀,快把那妖女殺了!”
卻見焱雀聞言,頗爲鄙夷地轉頭看了看身後,哼了一聲道:“完顏碧宗,你少使喚我,若非你是我親長兄,我連救都不會救你!”
完顏碧宗吃了個癟,面色漲得似個豬肝,卻不敢還口,只得恨恨咬牙壓下這口惡氣。
白妤見得冷笑道:“這位妹妹,你長兄就是條愛咬人的瘋狗,你要爲他出頭麼?”
焱雀聽得大怒,喝道:“住嘴,我兄雖無甚學術,但大金國人豈容你出言侮辱!”掣起手中匕首,刷地就向白妤刺來。
白妤微微吃驚,旋也揮劍迎上。
二人展開身法,便就在那船上大斗起來,一場好戰!
但見白妤鱗光洶涌,焱雀毛羽翻飛。這一個勢如雷霆,那一個快若閃電。這一個劍似青蛇,那一個刀如鷹鉤。
劍似青蛇,奪命一吻釋毒牙。刀如鷹鉤,長翅翻飛探利爪。二人不知仇與怨,只管拼搏各呲牙。一攻一守刀截劍,一怒一叱漫天殺。
二人鬥了不過數十合,焱雀便仗着如電身形,漸漸地將白妤壓在下風。旋而撥開她長劍,尋得破綻,揮動匕首便向她肋下扎來。
楊雁翎那時正在半空中,抖見一人與自家徒弟打得火熱,不由得微微驚奇。未幾,又見白妤左支右拙,頃刻遭難,心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待要救已是不及,急忙化出神弓,轟然將神箭射下。
焱雀正要下手,突兀地看到頭頂一道白光襲來,忍不住大吃一驚。眼看自家攻擊若是不停,雖然可以給敵人致命一擊,但必也要受白光打中。
她亦是個修者,感覺得到那道光芒中蘊含的法力與殺機,電光火石之間已作出了決定。急忙就舍了白妤,“刷”地向後爆退。
便“轟隆”一聲巨響,那大船甲板上立時爆發出一陣熾熱火光,兇狠的力道如漣漪一般向四周猛然盪出,“砰”地打中焱雀胸口,將她撞得噔噔倒退幾步。腹中立時一陣翻涌,嘴角也忍不住溢出一絲鮮血。
待煙塵散去,才見那處一個劍眉星目的英俊男子揹着射日弓,執一條鐵桿兵,正立在身前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