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美人出浴
傳聞中上都天子招安的條件很慷慨,玉鸞也是爲數不多的還保留君主和軍隊的國家,名義上是上都的一部分,實際上是變相的附屬國。
天子招安的目的只有一個,當那一聲“召——”劃破長空,白玉鸞就知道,這個天子想要的是什麼。
果然,回到玉都進宮見皇后第一件事就是聽召,玉家軍從上到下一個不拉都要進上都,在天子腳下就職,待遇只升不降。
可謂是皆大歡喜。
惶惶不安的只有白玉鸞一個人。一來伴君如伴虎,雖說種種跡象表明上都天子是個明主,但是誰又能保證進宮後不會受人傾軋誣陷呢?二來從不外傳的玉家兵法也自然成了中原上都的盤中餐,如果祖上得知後代竟然把不外傳的戰術傳遍全國,不知會不會氣的跳起來。
當然還有第三,最讓她惶惶不安的也是這個“第三”。
那便是,她本是女兒身。
欺君之罪,倫理綱常,軍中士氣,玉家名譽,哪一條都是她承擔不起的。
還有那雙猶如涉獵者的眼睛,血色殘陽中,將她吞噬。
一種莫名的恐懼,夾雜着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期待,從心底慢慢攀升。
人一閒下來,果然各種毛病都會來。大勢終於按照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白玉鸞頓時覺得全身上下都疼。可不是,一個女孩子,就算從小經過了嚴苛的訓練,要天天上戰場,還負重着十幾斤的盔甲,大病小災日積月累,現在是一次性清算的時候了。
若是說玉鸞國還有一樣讓她留戀的,就是溫泉了,不冷不熱,泡上一次可以緩解幾個月的疲勞。若不是有了她的玉家軍在先,估計上都天子要攻打玉鸞國的理由就會變成要享用這裡的溫泉了。
玉鸞國的名門望族家家都有溫泉,若是說最好,恐怕是皇宮,可是尋常百姓哪裡去的起?有幾處出了名的野溫泉,纔是熱鬧的場所。
白玉鸞是幸運的一個,一般野外的溫泉女人是不能去的,可是她是“男人”一個,不僅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去,還可以享受獨佔溫泉的待遇。
這可以說是玉將軍唯一的怪癖。
這一天,白玉鸞前往她經常去的野溫泉,殊不知,另一邊,一個人的一次“出賣”,全然會改變了她今後的命運。
“如此說來,玉將軍的怪癖,竟是喜歡一個人泡野溫泉?”
這邊柳長風和韓少將聊的不亦樂乎。就在幾天前他們還是對峙的敵人,現在已經變成了相見恨晚的兄弟。人生的機遇,真的會隨時改變。
“我們老大平常脾氣好得很,溫文爾雅,只是泡溫泉的時候,苛刻的很,從不允許任何人跟着,他有潔癖的。”
“哈哈,這倒是有趣,征戰沙場的大名鼎鼎的玉將軍,竟然會有潔癖?那不是娘們的事兒?”
躲在後室的龍嘯天咳了兩聲,柳長風知道主子這是不滿了,於是忙改口,“我是說,萬萬想不到玉將軍是這樣的人——”
“不妨不妨,”韓若生喝了兩口小酒興致就上來了,“我們老大又不是上都天子,不怕說,我們玉家軍都知道,老大有點書生氣,平時還喜歡作詩畫畫什麼的,若不是生在玉家軍,估計去考狀元了,哈哈。”
“玉將軍還有這樣的本事?厲害厲害,改天在皇上面前我要專門說上一說。”
“我們玉將軍最講究低調低調,上都可是大地方,我們一去都從龍變蟲了——”
“百無禁忌百無禁忌,”柳長風忙捂住韓若生的嘴,“去上都第一件事要學會的就是有些話可不能說,忌諱——”
“什麼忌諱,我們估計只能遠遠的看天子一眼,就打道回府了!”韓若生明知道天子對玉家軍求賢若渴已是天下皆知,故意這樣說,臉上卻是忍不住的興奮。
柳長風笑了,這個韓若生倒是沒有心機,看來主上說的不錯,玉家軍的確是不走歪門邪道實打實作戰的隊伍。
“韓少將,你看,我也好不容易隨軍來玉鸞一次,也想去試試這一等一的野外溫泉,只是怕衝了玉將軍的彩頭,闖了他的忌諱,他今日去的哪處,可否告知——”
這可是秘密——
鳳舞州——
他日在落龍坡,龍嘯桐就頗感蹊蹺,這裡的地名竟是那樣巧合的和事實重合在一起,落龍坡真的曾“落”敗了他這條真龍,那麼現在他快馬加鞭而去的鳳舞州,是否也會遇上他的鳳凰?
可是要見的人畢竟是白玉鸞。
就算他是怎樣溫文爾雅舉止不凡,就算他是怎樣佔據了自己的心思整三年,那也只不過是英雄相惜,對手間的奇妙爭鬥而已——
是的,不過如此。
那天旁晚,他出現在身後,一襲白衣,清透的玉石逆光而來。
那副畫面,至今難忘。
但是,也只能如此了吧,那些奇怪的情愫,也許只是太久沒有碰過女人產生的扭曲吧?
只能如此解釋。
否則,爲何一個大男人會讓自己突然牽掛起來?
爲何他的一切他都是如此急迫的想要了解?
爲何爲了和他的一個君子之約,他會傾國相助?
答案似乎明晰,就在那層層疊疊溫泉迷霧裡。
午夜月色如此美好,嗖嗖的馬鞭聲也清脆起來。看來韓少將所言飛虛,鳳舞州周圍都是玉家軍的守衛,他只能把馬藏到山從中,然後一個人慢慢潛伏進去。
好在他堂堂天子也不是吃素的,五年征戰野外環境也再熟悉不過,加上衆將士也被歌舞昇平的大氣氛薰染的有些暈,明顯不如戰備時警惕。
一路上有驚無險穿越叢林,葉子水汽愈重,溫泉近在身邊。
突地聽見水花漾起的聲音,在這寧靜的夜裡如此動聽,輕輕撫平他心中一層層皺紋,腳步也越加輕了起來——
大概是羞赧,興許是尷尬,他堂堂上都天子,爲何要來偷看玉將軍泡溫泉?
這實在是笑話。
可是他來了,披荊斬棘,東躲西藏,絲毫不比攻打玉鸞國省力。
得到的,卻比整一個玉鸞國還要多。
終於明白了長久以來自己期待的是什麼,冥冥之中感應的是什麼,今晚又來尋找什麼。
他。
她。
她背對着他,月光如水,霧氣暈染層層銀白,那造物主獨獨賞賜給女人的近乎完美的背部曲線,以如此開誠佈公的方式袒露在他面前。
後宮佳麗無數,他不是沒嘗過女人的毛頭小夥子;征戰數年,他卻從不缺少女人爲伴。
只是這一夜,這光亮的美好的隱藏在層層水氣中卻又毫無掩飾的浸泡在月光中的酮體,讓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傾其所有得到的衝動。
而他本不是個衝動的人。
玉將軍,白玉鸞。
你騙得每個人都好苦。
尤其是我。
特別是我。
我險些要以爲是自己出了毛病,以爲是我貪圖的太多。
而上蒼佑我,讓我看到了真實。
白玉鸞。你這個女人,從今以後,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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