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儀天下
宮中傳出皇后密謀靖南王作亂犯上的消息時,前朝是一片意料之中的驚亂,卻是那後宮,風平浪靜彷彿無事生。
昭儀被禁足的第二天,梅妃就奉了太后的旨暫時主管後宮大小事務。
熬了十二年,無聲無息無怨無悔最是躲得清閒的梅妃,終於笑到了最後。
鑑於皇帝曾當衆人說過昭儀是鳳儀天下,這個皇后的虛名一時之間除不掉,但是大權輪空,太子被廢,誰都知道,她便成了刻着鳳儀天下四個大字的一塊石頭罷了。
放在那裡長青苔而已。
龍嘯桐將岺老將軍屬下投敵的消息壓下未表,岺兒也總算是一償心願一躍成爲貴妃,本以爲以此就能和皇帝更近一些,沒想到,第一天就被梅妃宣去例行公事的問話,梅妃看看一臉雀躍的岺兒,只是淡淡說:
——你以爲貴妃住在哪裡?
——和陛下最近的地方。
——錯。我們,住在冷宮。
昭儀倒臺,龍嘯桐趁機一併將謀害太子的案子拿出再審,本是青衣的分內事,卻借了那時司督爲曹彬的由頭,交到了曹彬手中。陛下的意思,滿朝再明白不過。
不到一週,玉貴妃和珍妃翻案,大告天下。
白玉鸞的名字,終於從通緝犯的名冊上劃除。
珍妃出冷宮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了皇后。
兩人無語對立,最後珍妃只是冷冷一句。
“我錯了。我有罪。但是我贏了。”
不日珍妃出宮,前往寧古塔尋父,再無下文。
外逼靖南王叛亂西逃,內禁昭儀奪皇后實權,龍嘯桐這一步,走的穩妥而利落。朝中暗歎皇帝養精蓄銳一年一出手果然不凡,卻不知爲何那靖南王的餘黨,坐着高位的青衣仍未獲罪。
對此,只有昭儀知道。
龍嘯桐給天殿下挖好的墳墓,不在後宮,不在朝堂,而在戰場。
只是不知,時至今日,還有何戰場可言。
龍嘯桐在等。
對此,妖蛾子太后只是跟吳媽說,“我們去拜佛。”
早在禁足昭儀的那一天,龍嘯桐便知,青衣的底牌不是她。
果然不是她。
果然是白玉鸞、歸璇、他的好兄弟。
一個夢始終在他腦海中盤旋,鐵馬錚錚正是春風得意,突地出現一個大坑,坑中有她,玉鸞。
她只說。
“不要跳。”
他還是跳了,身後,是跟着他的萬千將士,和一整座江山。
每每墜入其中快要觸碰到她手指尖的時候,就會一個痙攣坐起來。
看看身邊熟睡的白玉鸞,得意的笑笑,玉將軍在他身邊,終於可以安然入睡。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二人,可做的如此。
翻身躺下,卻不知,白玉鸞卻是睜開了雙眼,看看這心事重重的龍嘯桐,卻不說一句。
這世上,能讓她徹夜警醒不能入眠的,除了敵人,便只有他一個。
聽到他鼾聲已起,才攥住他的手,感覺到指尖觸碰的一瞬,他在夢中顫抖。
那一定是個真切的夢。
不過半月,變成了現實。
萬城國政變,與天都和解的金銅被斬示衆,戰事一觸即。西有靖南王殘留和來勢洶洶的萬城軍隊,南有詭變莫測不知爲何人的天兵,朝堂一片肅穆,後宮正春暖花開,四季豈識人禍,天公不問蒼生。
那一日龍嘯桐回到後宮,第一次先去了梅妃那裡。
梅妃早有耳目,龍嘯桐未曾開口便說,“後宮有我在,有太后求佛祈福,你安心去吧。”
“梅妃,這許多年,我有愧於你。”
“那麼多人來了又走,我能在你身邊十二年,足夠了。”
轉身正碰上岺兒,她愣在那裡,動彈不得,卻是聽龍嘯桐一句,“隨我上戰場,你願意麼?”
想都沒想就點頭。
“可知爲何?”
搖搖頭。
“岺老將軍的二千精兵投了天兵,我需要你出面——”
“好。”
龍嘯桐嘆了口氣,又是一至死不悔的癡情女子,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孽。
“但是我有個條件——”
梅妃聽岺兒這麼一說,笑了,“你若稀罕做這個皇后,我——”
“不是皇后。”岺兒堅定的說,“陛下,岺兒只求,這一去,我是你身邊唯一的女人。”
……
“陛下想把歸璇帶在身邊吧,我明白,她懂功夫,又是你喜歡的人,岺兒只求,至少在出徵這段時間,讓我成爲你唯一的女人。”
……
“好。”
歸璇不知何時也來了。
清冷如木棉,淡然一笑,“國事爲重。”
由於雙向受敵,必須分兵兩路。龍嘯桐御駕親征的部隊,只能前往對付西部的主要敵人,而南部的敵情不知的天兵,則有另一主帥負責。
柳長風來自西邊,自然是跟着龍嘯桐。
曹彬坐陣宮中以防後線來敵,不能妄動。
韓若生雖有軍事才幹,卻一無身份二無人脈,單打獨鬥一流,卻不是率領萬千大軍的人選。
蘇老將軍年事已高,早已無法抗住出征之苦。
本是想起了降職的玉家軍的副帥陳江,他卻在龍嘯桐告天下以出征表的幾天前,不見了蹤影。
臨時將部隊交付給左騰,派去了韓若生爲副將。
而青衣,應該隨着龍嘯桐西去,接受那一個戰死沙場的結局。
卻不料,出行前,居然是快馬來報——
“報——司督正要上馬出行——卻——”
龍嘯桐身後軍隊已經整裝待,龍嘯桐厲聲迅馳一聲,“快講。”
“被司督夫人刺成重傷——”
龍嘯桐看看身後將士,人心不能散,士氣不能丟,就算他內心深處有多麼六神無主,表面上,卻還要魄力十足的說一句,“我天都怏怏雄兵,少了一個帶兵的,無妨!”
下面士兵舉戈高呼口號,一時氣勢非凡,龍嘯桐上馬前給了曹彬最後一個眼神,曹彬會意點點頭,當下吩咐屬下。
“火前往司督府,傳陛下聖旨,接司督入府養傷。”
龍嘯桐不知,那卻是他給自己埋下的,最後的禍端。
和龍嘯桐主軍分道後,左騰就覺得慌,好在韓若生卻是一副自得的樣子,震得住士氣。
“韓將軍——你不在上都許多時,卻和這些士兵混的熟啊?”
左騰敏銳的現這一道上不少士兵和韓若生眼神交匯意義並不一般,也許打仗不是左騰的長項,可是這察言觀色可是一流。
“魅力,天生的,沒辦法。”韓若生還在賣關子。
出了上都範圍,進入山路,韓若生和士兵們越振奮起來,左騰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這些兵士,似乎有什麼共通點,看着這從侍衛隊、駐城部隊和駐外部隊由陛下親自抽出的幾千人,又看不出什麼門道。
大路朝天,雄歌嘹亮,左騰越來越摸不着頭緒。這哪裡是去打仗,彷彿是去慶功,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自內心的陽光燦爛的微笑。
出了森林,一片空曠的開闊土地,那正中的兩匹馬,顯得格外扎眼。
左騰一摟眼,兩匹馬上的武將全是盔甲在身,看那架勢,卻不像敵軍,那其中一人騎馬而來,摘下護具,卻是失蹤的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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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騰一個訕笑。
祖宗啊,不會吧——
一人一馬,白盔甲,桃花劍,喉心玉。
齊刷刷一片跪下。
“老大!”
玉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