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朕……”他一時之間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之後,他無力的垂下手臂,“是朕錯了!”
他說他錯了,這是我所想要的結果嗎?爲何,聽到他這樣說,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痛?眼淚不由自主的滑落,我擡起頭,將眼淚擦乾,“陛下,國事重要,不要因爲妾身一人影響國事,請回!”
“你是在趕朕嗎?”他的語氣微微有些不悅,卻更多的還是淡淡的痛心。
“妾身不敢,陛下九五之尊,做什麼事情都是理所應當的!”
“你真的要讓朕走?”他再次問了一遍。
“陛下請回!”一字一句,就這樣回了他。
我原以爲我的話會讓他惱怒,卻不知他只是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一句,隨了我的願,離開了。
夫君走後,春兒回到了我的身旁,她看到我的樣子,嘆了口氣,“娘娘,您說您這是何苦呢?就不能和陛下好好的嗎?方纔還交代春兒讓陛下下了早朝之後可以用到溫熱的早膳,怎的一轉身,這又鬧上了呢!”
“春兒,想我與陛下共患難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開闢一朝,我也可以接受他的後宮,只是,他這樣揹着我,着實讓我難堪。看到他眼中的疲憊,我的心中何嘗不痛,只是,這痛只能自己一人承受!”
“娘娘,春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今三皇子已經出生,娘娘不可太過於勞累,不要太過於傷感,一切都要以小皇子爲主!”
我頹然點點頭,說道:“知道了!”
“娘娘,一會子太子和二皇子都會過來請安,娘娘要振作起來,不可以讓皇子們擔心!”
我嘆了口氣,說道:“春兒,以我這樣的狀態還怎樣見他們呢?你替我在這殿外拉起一條隔簾,我們隔着簾子說話就好了!”
春兒略一思索,說道:“也好!就說娘娘產後體虛,不適合着風,隔着簾子,他們也看不真切,如此甚好!”
纔將簾子拉起,就聽得宮人來報,說太子和二皇子來了。話音才落,元兒和樉兒已經進了殿內,在看到簾子之後,兩人頗爲詫異,待春兒解釋之後,兩人這才安心。隔着簾子,看不清元兒和樉兒的面容,只能隱約看到他們的身形。
元兒和樉兒同時開口,說道:“兒子給母后請安!”
看着他們,我心中的怒氣與怨氣就全部消散了,心中自是欣喜,便道:“孩兒不必多禮!”
元兒接着又說道:“母后,兒子聽聞日前母后生產時大出血,着實嚇壞了兒子,本想當天就進宮看望母后,但是又怕母后尚處於虛弱中,是以今日才同二弟一起來,還望母后恕罪!”
“太子說的哪裡的話,你能帶着二弟一同來看母后,母后心中已是欣慰,還會有什麼贖罪之說!母后這幾日身體虛弱,恐怕不能爲太子操辦婚事,待身體恢復一些之後,再爲太子操持!”
“母后身體要緊,兒子的事情日後再說!”
“太子長大了,果然識大體!母后心中甚是欣慰!”
才誇了元兒,樉兒已經在一旁沉寂不住了,他也說道:“母后,樉兒也沒有閒着呢,這幾日一直都在跟着老師學習!沒有半分偷懶哦!”
“真是個好孩子!待母后身體好一些了,定會親自過問你的功課!”
樉兒聽到我誇他,自是欣喜,便道:“多謝母后誇獎,樉兒定會將功課做得很好的!”
元兒聽了樉兒的話,寵溺着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對我說道:“母后,這點兒子可以保證,二弟這些日子以來,功課確實長進了不少,連宋先生都誇他呢!”
“好,好,好!”我笑道:“只要你們都好,都優秀,母后就開心了!”
“母后,那兒子可不可以和二弟一起去看看三弟?”
“當然可以,就讓你春姨帶你去!”
春兒帶着元兒和樉兒一起去看棡兒,這大殿中又剩了我一人。元兒和樉兒長大了,知道爲我着想,我心中甚是欣慰。或許看到兩個孩子的成長,能夠稍微化解一些我心中的愁苦!只是我這身子虛弱,不能親自照顧棡兒,只能讓他的奶孃去帶。等我身子好一些的時候,再將他接回!
過了一會兒,春兒回來了,只有她一人,她說見我身子弱,不想讓元兒和樉兒打擾到我,便沒有讓他們再折回向我請安,已經讓他們回去了。
對於春兒的周到,我自是放心,身子還未恢復,昏昏沉沉中,又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經是掌燈時分了,我想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裡春兒一定寸步不離,不然爲何我才一醒來,春兒就已經爲我準備好了膳食?這麼多年以來,只有她沒有離開我,只有她一直以來守在我身邊。而那個曾經說過只愛我一人的人,此刻,他的諾言恐怕早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吃着春兒端過來的膳食,心中無端的一股酸澀,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春兒,這麼多年,也只有你對我不離不棄!”
“娘娘!”春兒放下手中的空碗,復又握住了我的手,“除了春兒還是有很多人都陪在您身邊的,春兒擔不起您的厚愛!”
“不!”我搖搖頭,說道:“只有你,只有你!”
“唉!”她淡淡的嘆了口氣,沒有再辯駁,說道:“娘娘,今兒個你熟睡期間,藍玉拜了帖子,說是要來,您還未醒,春兒不敢自作主張,只得將人先打發了,但是帖子還是留了下來,等待娘娘做主!”
藍玉要來嗎?我微微一怔,如今這個樣子要怎樣見他?想當初在軍營中,藍玉已經對蘇蘇很不滿了,如今要是被他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以他的性子,定是不會善罷甘休。可是,若是不見他,恐怕更不行。思前想後,我說道:“春兒,讓下人去傳話,就說明日上午讓他來!”
“是!娘娘!”春兒回道。話才說完,她似乎想要說什麼,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看她若是不說出來,定是難受至極,便說道:“春兒,你想說什麼?”
“娘娘,湯大人也送來了一些藥材,說是給娘娘服用,對產後氣血虛弱很有好處。”我回過頭看了一眼春兒,笑道:“知道了,替我謝謝他!”
“還有,娘娘,湯大人說他過兩日會進宮爲娘娘施針!”
“哦?”我一怔,深思微微有些恍惚,“御醫不行嗎?非得要他親自來?”
春兒擡頭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是陛下不放心御醫,特意讓湯大人來的!”
夫君?我腦中忽然有一瞬間的想法一閃而過,他是在擔心我嗎?可是據說蘇蘇不是身子也不好嗎?也同樣懷着他的孩子,他沒有讓湯和去看過嗎?想到這裡,我便問道:“碩妃的身子也不好,還要勞煩湯和也去幫她瞧瞧!”
聽我這樣一說,春兒似乎有些慍怒,“娘娘,湯大人他不是御醫,他沒有責任爲其他妃嬪診治!還有娘娘您也是的,明明對陛下和碩妃的事情很介意,爲此還和陛下生了氣,怎的又想起了她?我真是搞不懂娘娘是怎麼想的!”
“春兒!”我擡起頭望着她,說道:“生氣歸生氣,但是她畢竟懷着陛下的孩子。我與陛下生氣歸生氣,但是還不至於混到連他的子嗣都不顧!”
春兒無奈的看着我,說道:“娘娘的心思真是難猜!”才說完,她又斜睨着眼睛看了看我,撇撇嘴,說道:“只是娘娘這樣想着,湯大人也未必肯呀!想他那樣的人,怎會屈身爲一個妃子診治?”
“若是我拜託他呢?”
春兒驚得合不攏嘴,“娘娘,您要以千金之軀去求他?就爲了碩妃?”
我清淺一笑,回道:“是爲了她肚子中的孩子!”
春兒的手撫上了額頭,嘆道:“好!您是主子,主子的事情我這個做奴婢的自是不能理解!您說什麼便是什麼!這下子,湯大人是不得不從命了!”
湯和與春兒的事情由來已久,看着如今春兒在提到湯和的時候既沒了原先的羞澀,也沒了後來的酸澀不自然,或許一切已經成了過去,她想開了!如此,我的心也安了,畢竟日後相處的日子還有很多很多。
翌日,春兒服侍我用過早膳之後,我躺在了牀上,春兒又爲我端來了一碗黑乎乎的藥,還未近到跟前,濃濃的藥味已經充斥鼻尖。我皺着眉頭,別過臉去,問道:“春兒,這是什麼?”
“回娘娘的話,這正是湯大人派人送來的藥,春兒讓人煎好之後特意端來讓娘娘服用!”
“這個藥真的管用嗎?”
“娘娘,我知道你不喜歡喝藥,可是若是沒病的話誰會喜歡喝藥呢?想來您自打生了三皇子之後就再未踏出這房門半步,難道您是想要永遠這樣待下去嗎?”
“好了,我知道了!我又沒說不喝!”我接過碗,捏着鼻子,將這一碗苦藥一飲而盡。春兒看後,滿意的點點頭,將早已準備好的水端了過來,讓我漱口。
身子仍舊是有些虛弱,是以我又躺在了牀上。蔫蔫道:“春兒,不是說今日藍玉要來嗎?你可看到他了?”
“娘娘,藍將軍一大早就來了,因爲娘娘還未曾醒來,所以春兒並未曾驚動娘娘!”
我一怔,這樣說來他早就等候在外了,忙道:“去請他進來,將其他人屏退,我和藍玉有話要說!”
“是!娘娘!”春兒說罷,褔了福身,退了下去。
不大一會兒,藍玉便來了,隔着簾子,只能看到他的身形,這樣也好,若是被他見了我這般模樣,又該不自在了!
“臣藍玉參見娘娘,娘娘千歲!”
我躺在牀上對着他擡了擡手,“起來!本宮已經吩咐了,這裡沒有外人!”
聽了我的話藍玉大概稍微放鬆了拘束,又向前走了幾步,卻沒有掀開簾子。我的心鬆了鬆,還好,他終究還是顧及着彼此的身份。
“娘娘,臣一早就聽說了,只是覺得如果來的太早了恐怕會無端的惹上禍端,所以特意事先拜了帖子纔來!”
“本宮看到你拜的帖子了,只是生產過後身體虛弱,卻是讓你久等了!”
隔着簾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覺我們彼此之間隔着的似乎不僅僅是這道簾子。他頓了頓,忽然改了口,“姐,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我一怔,心中大驚,莫非他聽到了什麼?隱忍心中的疑問,我勉強扯着嘴角笑道:“哪有的事!女人生過孩子總是會體虛,這是正常的!”
“你的身子一向都很好,怎的忽然會體虛?姐,你告訴我,如果真是體虛,爲何會吐血,爲何會大出血?不要瞞着我,這在宮中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果然,他不止聽到了一些,而是聽到了很多。“藍玉,瞧你說的,女人生產一向就是很危險的事情,這次是大意了,幸好上天垂佑,我們母子相安無事!”
他再次沉默,而後又說道:“姐,是不是那個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大驚,他口中的那個人無疑是指夫君,這種話在宮中可是大不諱,連忙呵斥他,“藍玉,不要無端的猜測,我很好,不要這樣,會給你帶來禍端的!”
只聽到他冷笑一聲,接着說道:“姐,你怕什麼?我又沒有提名指姓的?你一直跟着他,爲他受了那麼多苦,看到你可以寵冠後宮,我着實爲你高興,至少你爲他做的一切都值得!如若一直這樣也就罷了,誰知道這次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心中很是不痛快!”
“藍玉,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這個國家的主子,是我的夫。平常百姓家都會是三妻四妾,更可況他呢!”
“姐,平常百姓家我管不到,我也不想管。我還是那句話,我會一直守護着你,如果此生他不能讓你幸福,我斷然也不會讓他好過!”
我大驚失色,“藍玉。莫要胡鬧!和他作對沒有你的好下場!這是我的事情,我會處理,你聽明白了嗎?”
藍玉似乎還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張了張口,沒有繼續說下去。
“藍玉,終究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剩下的話我想我也不能多說了,你還是回去!等我身子好一些的時候我會再傳召你的!”
“好!”藍玉似是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你的事情我是絕對放任不管的!”
在他走之前,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忙問他,“太子遇襲的事情你可查到了?過了這麼久了,你一直都沒有給我回話!”
本已邁出腳步的藍玉復又折回,似是有無限的挫敗感,低聲說道:“這件事情直到如今還是一個不清不楚的迷局。”
“那太子的侍從呢?你可是將他殺了?”
藍玉回道:“沒有,殺了他你和太子都不會高興。那個奴才還在監牢裡關着呢,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刑罰也上了,就是不說。我也很無奈,恰又逢上北伐,超重的人都在忙着這些事情,我也只好再從別的地方入手了!”
我的眸子淡了淡,說道:“這件事情一日沒有水落石出,我的心就一刻都不能安寧!太子就快大婚了,再過不久皇上就會下達正式的詔書,爲太子定親!這宮中雖說我是皇后,卻也得仰仗你,太子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聽到我的拜託,藍玉一直頗爲不悅的臉這才露出了笑容,他說道:“何談什麼拜託不拜託呢!太子是你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親親外甥!”
這一瞬間,我們之間好像又沒了鴻溝,談笑之間,竟然如同以往那般自在。我也笑道:“你有空的時候還是要多關心你的親外甥,畢竟你姐夫這一去,就剩你姐姐一人。再者說,我們如今都已經是親家了!”
“親家,親家!親上加親呀!我喜歡!”說罷,他連安都沒再說,就這樣順着門出去了。看到他走後,我吁了口氣,總算啊,方纔真是箭懸一線,若不是我及時岔開話題,怕是他今日又要帶着憤怒離去了。
藍玉走後,不多時,春兒便回來了,她進門之後,對我說道:“娘娘,湯大人已經來了,是否傳召?”
我一驚,忙問道:“他可有和藍玉相遇?”
春兒搖搖頭,說道:“沒有,藍將軍走的是另一條道,而湯大人是和皇上一起來的!”
“一起來的?”我脫口問道。
“是的,娘娘!”春兒點點頭,繼續說道:“陛下和湯大人都守在門口,但是陛下怕你不肯見他,所以特意囑咐我不要在您面前提起。”
“那你還說?”
春兒清淺一笑,“娘娘,陛下就那麼一說,其實他是很想進來的!陛下都知道錯了,娘娘您真的忍心不理嗎?”
我咬了咬下嘴脣,蹙着眉頭,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我說道:“讓湯和進來!”
“那皇上呢?”春兒問道。
“就當做我什麼都不知道!”
春兒走後,隔着簾子,一道身影走了進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湯和。這樣的身影,總是那樣雲淡風輕,除了他還能有誰!
“臣拜見娘娘,娘娘千歲!”
“湯大人請起,不必多禮!”我擡了擡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