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雅用了一些時候趕到空地。她沒有安瑞拉的能力,只好自己徒步從廢棄迷宮跑到了村口,到達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她撐着膝蓋,氣喘吁吁地對吉爾說:“對不起吉爾,我今天睡過了……你怎麼不叫我?”
“我想讓你好好睡一覺,這樣一覺醒來你就能看見我勝利的模樣。”吉爾溫柔地說道。
兄妹倆對望一眼,再一次覺得彼此都很噁心。
安瑞拉微笑地看着艾芙雅,打了一聲招呼,輕輕柔柔地說道:“不知道爲什麼,你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她自己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前天的確見過你。吉爾一定很喜歡你,纔會願意爲了你和凱文戰鬥。”
“和她沒關係。”吉爾解圍道,“是我和他想要戰鬥一場。能見識到他的劍,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安瑞拉依舊笑盈盈地看着艾芙雅,像一個大玻璃娃娃看着一個小瓷娃娃,彼此都擔心把對方碰碎。她和艾芙雅說道:“他真的很喜歡你。”
“但是喜歡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呢。”艾芙雅抓住吉爾的一隻手,放在手心玩耍着,“所以不要說這種話了。那個,大姐姐,說好的契約什麼時候才能夠給我們呢?”
“現在就可以,艾芙雅小姐。”凱文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兩人的面前,但只注視着吉爾,並不施捨給艾芙雅一個眼神,“但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們的旅館簽訂契約吧。”
吉爾鎮定地說:“好的。”
他心裡想的是:這傢伙是不是又要變卦了?
沒等他想出個頭緒,旁邊樹林裡一個紅色的身影竄了出來。黛奇嚶嚶嚶地哭着跑了出來,撲進了……威帝的懷裡。
致力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接待徹底失敗,被黛奇抱了個滿懷,汗涔涔地轉過頭,低頭看黛奇,然後不忍地伸出一隻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黛奇哭得喘不上氣,還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凱文。
凱文:“……”
好傢伙,這女人在這裡等着他呢。
吉爾這個時候心裡面已經確定了凱文是一個渣男。難怪他對女人這麼不留情面!幸好這個人生爲貴族,否則肯定會變成一個殺女狂魔!
唉,現在也夠可怕的了。要不是自己深藏不露,不就要被這傢伙弄死了嗎。
凱文很快發現周圍人的注意力都有意無意集中在他的身上。他頭疼不已,也無心再做什麼,轉頭率先離開了這片空地。
回到賓館,他去房間裡洗過澡換了衣服,在房間裡靜坐了半個小時,把剛剛戰鬥的領悟在心裡面過一遍。被吉爾打敗,他現在的確承認了對方的實力,但是對於艾芙雅依然心有芥蒂。那個女人……哼!便宜她了。
凱文走到一樓,就聽到大廳吵吵嚷嚷的聲音。
“西格爾!這次你輸了!”
“……怎麼可能?你的牌怎麼可能一直都這麼好?”
“吉爾,你肯定和她聯手出老千的吧!……你是叫威爾金吧,過來!”
“做什麼?”
“和吉爾換個位置……你等着,這次我們一定贏了你!”
衆人正在打牌。此時西格爾、黛奇、吉爾和艾芙雅坐在桌子的四邊,而安瑞拉、巴尼和他們的接待在認真地看着。
艾芙雅以驚人的速度和所有人熟悉了起來。不僅僅是黛奇和安瑞拉,就連向來不喜歡親近人的西格爾和巴尼也和她相處愉快。大概除了凱文那個陰謀論者,所有人都對這個可愛又活潑的女孩有着油然而生的喜愛之情。她像只蜘蛛一樣在人們中間穿梭着,編出密密麻麻的網將所有人都包圍在其中。
凱文……他依然深深地認爲,艾芙雅一定在編織一個陰謀。
看見樓下的吵鬧,他皺起眉頭,冷冷走了下來,站在衆人面前:“你們在做什麼?”
“……”大廳中有幾秒鐘的空白,吉爾站了起來,淡定道:“你們打,我有點兒事。”
他收穫了凱文的怒視和衆人的鄙視。
吉爾自若地解釋道:“艾芙雅,過來吧,我們去簽訂契約。我擔心打擾你們呢……”
吉爾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一點都沒有變化,語氣相當義正言辭,就好像他說得完全都是事實一樣。他說完之後默默給自己點了一個贊,面癱技能又升級了啊。之前還只能演繹冷淡的男人,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即使天災人禍臉色也不會變了。
被吉爾冷冽的話語凍住,衆人不禁爲他們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愧。吉格萊這麼正經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凡夫俗子的想法呢?
凱文神色緩和了一些,仍然對剩下的人冷眼相看,讓他們自覺地一個接一個站了起來,像做錯事的孩子們一樣低頭不語。凱文敲了敲桌子說道:“你們一起來吧。接待先生,辛苦你了,我們今天不會出去了,你先回去吧。”
威帝則答道:“以防萬一,我還是等在這裡吧。凱文閣下,若你有事,還能在這裡找到我。”
“嗯。”凱文轉過身,朝着剩下的人說道,“你們,都跟我走。”
凱文的房間足夠寬敞,能讓所有人都在大沙發上舒服地坐下來。巴尼幽靈一樣從櫃子裡取出酒和杯子,爲每個人倒了一杯。凱文一個人佔了另外一個沙發,坐在所有人的面前,說道:“安琪,把契約拿出來吧。”
安瑞拉的手在空中虛晃一下,在光之中取出了一個羊皮卷。帝國已經開始廣泛使用紙張,但是羊皮仍然被認爲是神聖的書寫材料,因爲上帝將他的子民稱爲羔羊。
“只要是上帝光輝能夠照耀到的地方,此契約便有效。”安瑞拉看了看凱文,又看了看吉爾和艾芙雅,捧着契約書渾身都彷彿被聖光籠罩,大眼睛虔誠地看着面前的所有人,“需要我宣讀這張契約上的內容麼?”
凱文伸出手,說道:“我來吧。”
他拿起契約,讀了起來:“即日起,到在冒險村的冒險結束之前,凱文·德·愛法姆·霍恩海特,安瑞拉·賽格里德,西格爾·愛法姆,黛奇·弗雷姆和巴尼·約瑟喬組成的冒險團隊願意聘用吉爾和艾芙雅爲嚮導。在此期間,吉爾成爲凱文·德·愛法姆·霍恩海特的騎士。雙方不得互相傷害,吉爾和艾芙雅要盡全力保護小隊全體成員,不得背叛,不得在此期間向外人泄露我們的真名和身份。否則,將會接受瀆神的懲罰。以神的旨意,此契約將成立,安瑞拉·賽格里德見證。”
凱文食指在大拇指上輕輕一劃,血流如注。他使勁地把拇指按在了契約書的最下面,鮮血在契約書上自動形成了凱文的名字:凱文·德·愛法姆·霍恩海特。在他的名字旁邊,開出了一朵巨大的玫瑰。
西格爾、黛奇和巴尼一一照做,將鮮血滴在契約書上,然後他們的名字也在契約書的最下面浮現了出來,西格爾的名字旁邊則出現了一朵嬌小妖豔的薔薇。然後,艾芙雅和吉爾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安瑞拉重新拿起契約書,將自己的食指用針戳了一下,一滴血珠落在羊皮捲上。她的名字瞬間浮現,卻變成了光芒消失,同時,整個契約書亮起了一道光,從上到下都浸染在光暈裡。契約書自動浮在空中,從上往下漸漸消失了,最後在光中消失無形。
可是在場的人心中卻有了一種感覺,讓他們難以忽視。
“神在看着你們。”安瑞拉一臉聖潔地說道,“請一定不要違背約定。”
“不會的,對吧,吉爾。”凱文嘴角揚了起來,衝着他剛剛擁有的騎士舉起杯子,“敬我們的合作,敬冒險村。”
吉爾的面部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揚了起來,同樣拿起了杯子:“敬我們的合作,敬冒險村。”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也敬你,殿下。”
凱文愣了一下,看着吉爾的眼神灼熱起來。他忽然眼神挪移,對着旁邊的人說道:“一起來吧,敬我們的合作,敬冒險村!”
“敬我們的合作,敬冒險村!”
杯子碰撞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伴隨笑聲,這是一個小型宴會的開始。
幸好威爾金斯還沒有走,得知貴客的需求之後,他很快從咖啡館弄來了豐盛的大餐,不過20分鐘就已經擺在了凱文的房間裡。女孩子們吃着甜點說話,男人們已經打開了烈酒,相互灌了起來。
西格爾第一個倒下了,緊接着是跑來湊熱鬧的威帝甚至黛奇,然後巴尼也藉口不和小孩子們喝酒跑了,最後只剩下凱文和吉爾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凱文的臉上浮現出紅暈。他的皮膚很白,因此紅色更加明顯,幾乎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粉色。他看吉爾艱難地灌酒,冷嘲熱諷道:“只有賤民纔會喝這種烈酒。上等人……根本不屑於用讓自己喪失意識的方式找到快樂!”
吉爾啪地一聲將空空的杯子摔到桌上,面癱着口齒不清地問道:“那麼……那麼你、你!你喝不喝!”
凱文把自己的杯子沉入木桶中的液體當中,盛了滿滿一杯的酒,傲然說道:“如果不喝就輸了的話,我一定會喝的!”
說完,他將一大杯的酒灌入了自己的肚子,很快眼睛冒出了圈圈,腦袋裡強制自己清醒的神經也被酒浸透,啪地一聲鬆弛了下來。凱文趴在桌子上,呼呼睡了起來。
吉爾大獲全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去看妹妹和安瑞拉。這兩個一個自稱未成年,一個說神不讓她喝酒,避過了烈酒地獄,現在在甜食的天堂裡面啃甜膩膩的白雲,臉上充滿了夢幻的笑容。兩個易碎的娃娃坐在一起,氣氛異常和諧。
安瑞拉感興趣地看着吉爾,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你又贏了凱文呢。好厲害,吉爾……”她的脣邊揚起了微妙的弧度,聲音如同樂曲一般流淌出來,“吉爾·康托勒先生,還有艾芙雅·康托勒妹妹。好厲害,你們欺騙了所有人呢。你們是有姓氏的人,而且還是兄妹啊。可惜,你們可以欺騙人,卻對於神的力量無能爲力。”
像是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了下來,吉爾一下子清醒了。他的手一鬆,杯子啪地一聲落在地上,殘留的酒液弄髒了他的鞋子和衣服,但此時也並不能讓他在意了。只頃刻間,冷汗已經浸溼了他的衣服。他看着安瑞拉,冷靜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明明剛剛打了勝仗,他此刻卻被留在了不會結束的寒冬。
輝耀之劍並不是凱文最強大的劍,面前這個女人才是。小王子的劍,從來就不止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