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樓已幾近全毀,那個銷金窟自此成了真正的傳說。然而極樂樓如何,於白飛飛而言實在半點干係也無,要說有,只能說,這賺錢的法子不是她的,有些遺憾而已。
白飛飛此刻好奇的只是她正跟着的霞兒姑娘,按無豔的話來說,錢老大安排了自己的女兒一刻不離地監視着嶽青,聽起來很有些父女兩狼狽爲奸同流合污的味道。可是花滿樓被擒住時,她那一臉愧疚不似作僞,畢竟花滿樓根本看不見,她就算裝的一臉懊喪他也不知道,演得再逼真又是要給誰看?所以白飛飛幾乎能下斷言,無豔的話裡又是真假參半,如果嶽青被囚在雲間寺監視是真,那麼剩下的那些內容可就耐人尋味了些。
“素懷你說,不過是些假銀票,怎麼藏着這麼多秘密。謀劃出這種迂迴曲折的法子,他們不累嗎?”
“他們?”素懷雖然答不上來,但白飛飛話裡某些特意用上的言辭她還是能捕捉到的,“宮主的意思是,錢老大的背後還有人指使?”
“這種事,誰知道呢?”白飛飛似笑非笑地,並沒有回答。
這邊白飛飛自在地倚在屋檐上,身旁坐着素懷,透過掀開的瓦片看着錢夫人也就是嶽青屋裡的動靜。脅迫着人質以爲能逼陸小鳳就範的錢老大卻是失策了。
原本以爲只能束手待縛的花滿樓與司空摘星竟在刀疤老四舉刀砍向他們的瞬間脫身反擊。原來霞兒送去的鑰匙早已讓他們打開了身上的七巧連環鎖,可是出不了密室,他們也只得繼續扮作被擒人質的樣子,伺機離開。三人頃刻間就與疤臉老四以及剩下的打手戰在一處。
錢老大眼見那些打手不是陸小鳳三人的對手,又一次在混戰中逃開了去。
“有人來了。”白飛飛本已覺得無趣,雙眼都已經微微闔了起來,此刻聞得腳步聲漸漸趨近,睜開眸子坐起身來。
“宮主……”素懷見到白飛飛難得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卻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白飛飛笑得坦坦蕩蕩:“我帶你們出來本就不是爲了要耍什麼陰謀詭計的,而是來看這些自以爲計謀出神入化的人給我們演大戲的。好戲紛呈,素懷,你說我怎麼會願意輕易錯過?”
“宮主是想抓到背後主謀?”素懷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了。
白飛飛看着錢老大由遠及近,衝進了嶽青的房間後打暈了嶽青和霞兒,打散了頭髮把自己僞裝成了嶽青的樣子,然後纔對素懷說着:“查案是我那個大哥想做的事情,與我無關。”
“那宮主爲什麼……”
白飛飛微冷了神色:“我想查出凝露背後的人是誰。”查出那個讓凝露前世今生都選擇背棄幽靈宮的人的身份。
素懷於是收聲,不再言語。
片刻後,陸小鳳三人,以及跟着兩名捕頭和其他捕快一起趕到雲間寺的無豔也逐漸走近。
白飛飛支着下頜看他們多是一臉焦慮的樣子,不自覺地微眯起眼看向那個走到哪裡都一臉溫和笑意的花滿樓,莫名地,她就是不喜歡他那永遠雲淡風輕的模樣。真不知道有什麼能狠狠撕碎那層僞裝,讓這個高高在上的傢伙也落入泥沼就好了,她不無惡意地想着,然後嗤笑一聲移開目光。
這個世上,不需要有聖人,只要有着自私狠辣就夠了,就像她,連悲憫蒼生的佛都度不了她不是嗎?
軒秀踏空而來,極輕地落在白飛飛身側:“宮主。”
然而這輕飄飄的一點動靜卻似乎引來了花滿樓的注意,他動作微微一頓,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這才走進屋裡。
白飛飛漠不關心,素懷雖是覷見了他的動作卻也不敢出聲提醒白飛飛。
屋內嶽青打扮的錢老大正顯得擔憂不已地喚着昏迷在地的霞兒,花滿樓立時上前半扶起霞兒,探着她的脈息。
“這出了什麼事?”陸小鳳上前一步問着“嶽青”。
“剛纔錢老大來了,霞兒是個好姑娘,她早就不想再幫她爹作惡了。錢老大要帶她走,她不願,錢老大想直接殺了我滅口,霞兒是爲了救我才……”聲聲切切感念着霞兒的維護。
“那錢老大呢?”陸小鳳急問。
“跳窗逃了。”“嶽青”指着窗戶無可奈何地回答。
無豔在旁淚盈於眶,感慨地喚着:“爹……我是您的女兒啊,爹……”
父女兩久別重逢,抱頭痛哭,旁人看着也是感動。
軒秀趴在屋頂嘖嘖稱奇:“一滴眼淚都看不見,聲音倒嚎得不輕。”
底下洛馬轉過頭去指使着捕頭們去搜尋錢老大的下落,陸小鳳輕飄飄地伸手攔下他們:“不用找了,錢老大就在這裡。”說着迅捷無比地點了無豔與“嶽青”的穴道,順便撕去了□□,把錢老大身子略微移開了些,這假扮父女的兩人竟各執利刃威脅着對方。
“哎呀,陸公子好聰明。”軒秀等這案子的結尾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此刻戲至高-潮,她自然看得不亦樂乎。
司空摘星驚呼:“也只有你陸小鳳能看出來。”
“不,你錯了,至少還有一個人也能看出來。”陸小鳳站在洛馬面前,“你說是不是,洛捕頭?”
“你說什麼?”這一句令聞者皆驚,洛馬也是一臉震驚。
“你當然知道這嶽青究竟是真是假,因爲真正的幕後主使就是你。”
洛馬笑出聲來:“開什麼玩笑,陸小鳳,你真當自己料事如神,隨便扯幾句就能成真了嗎?”
陸小鳳隨手丟開了方纔撕下的□□:“可這就是真相。”他揚着眉正視洛馬的雙眼,“洛馬明明身爲官府的捕快,卻在背後指使錢老大散佈假銀票,囚禁嶽青,假造極樂樓,都是你在幕後指揮。誰曾想,銀子賺了不少,麻煩也惹了不少,終於驚動朝廷派來了欽差大臣,所以索性讓錢老大露出各種破綻,想借此嫁禍到嶽青身上。”
見洛馬似乎想反駁,陸小鳳又先開了口:“你擔心我會識破嶽青是被栽贓,乾脆禍水東引,讓我懷疑了錢老大。只不過,”他笑笑看向洛馬,“你就不該在極樂樓裡殺了那個假樓主之後又想殺了錢老大,這麼一來,不就是直接告訴我們還有主事之人嗎?”
洛馬的臉色一分分灰敗下去,猶自嘴硬:“一派胡言!那夥賊人黑吃黑,和我有什麼關係!你根本就是……”
陸小鳳似乎剛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對了,還有一點忘記說了,你最大的失誤就是在我說了嶽青女兒胸前有斧頭刺青之後就讓我見到了胸前有着刺青的無豔姑娘,卻不知道那都是我和朱停捏造出來的。不信嗎?其實我只是猜測,花公子卻是最開始就懷疑你了。”
花滿樓輕輕放下霞兒:“嶽青當年疾病而亡是你一手處理的,銀票案發後,你又急於殺朱停滅口,只這兩樣,你的嫌疑就已經是最大的了。”
“而我會出現在這裡,就是因爲花家找上了我讓我來查證這個懷疑。只有你還自以爲是又找到了一個替死鬼來幫你栽贓陷害錢老大。你找無豔假扮嶽青的女兒,但實際上,霞兒纔是嶽青的女兒,事實是,他們父女被你們一起困在這裡,而你卻不知道。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不知道錢老大一早就在防着你。”
洛馬到此刻無從抵賴,一臉猙獰,蔣龍出手想制住這個官府敗類,洛馬錯身躲開後,狠狠盯着陸小鳳和花滿樓:“你們纔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稀裡糊塗地陪我唱完這齣戲,大家就能各得其所皆大歡喜,你們卻偏偏要拆穿這一切,這可就怪不得我了!”
洛馬說話間轉動了桌上空盤,牆壁裂出一道口子,洛馬立刻穿了過去。屋內的人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攔下他,隨着牆上暗道闔上,禪房的門窗屋頂都被落下了厚厚鐵板,將所有人困在裡頭。
“你們誰也別想離開!”屋外傳來洛馬得意的笑聲,“這個禪房底下安滿了江南霹靂堂的轟天彈,你們就在裡面等着粉身碎骨吧。”聲音漸漸遠去,顯然人已走遠。
“真是麻煩。”白飛飛的視線被鐵板遮擋,也看不清屋內情形,但她清清冷冷的聲音卻悠悠傳了進去。她站起身從屋頂落下,不過佇立一瞬身形便已遠去,素懷軒秀緊隨左右,三道身影轉眼便失了蹤跡。
“飛飛?”陸小鳳此刻方纔驚覺白飛飛竟在屋頂,然而出聲喚她卻沒了迴應。
“白姑娘已經離開了,或許是去追洛馬了。”聞聲便可辨位的花滿樓這時淡然開口。
“那我們怎麼辦啊?陸小鳳,我可不想死在這裡!”司空摘心心急如焚。
陸小鳳卻一臉若無其事:“很快就能出去了,不用擔心。”
門外傳來動靜,卻是朱停終於願意從天牢裡出來了:“陸小鳳,你們都在裡頭是不是?等着,這就放你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