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以揮舞天使的純潔,有人可以擁有魔鬼的果決,但我,兩者都不能。處在一個非白非黑的世界裡,像是在白天黑夜交替之間似的。你以爲是綺麗的黃昏嗎,錯了,是銀灰的天空,銀灰的世界。
只是偶爾有云彩作爲點綴。
“那丫頭睡着了?”石延風倚着門框,整個人像是被裱在棕褐色的門框裡似的。格子加門框,毫無違和感。梔羽坐在牀尾,埋頭擺弄着鐵盒裡的明信片,對石延風的話充耳不聞。
石延風走進房間,輕輕地把門關上。看見我酣睡着的樣子就明白了一切。梔羽見石延風走進來,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讓他不要吵醒我。“都快晚餐時間了,還睡。”石延風好像是無視了梔羽,一把跳上我的牀,雙膝跪在我的身旁,俯下身貼近我的臉。
——我猛地睜開眼。
眼前這景象是什麼,居然有個雄性人類在我身旁。慢着,這臉怎麼這麼大,難道他靠我靠得很近嗎?
——我猛地閉上眼。
剛纔那是什麼情況?石延風嗎?怎麼離我這麼近?要,要親吻了嗎?不對,這肯定是我自作多情,肯定是石延風想捉弄我而已。
——眼睛合得更緊了,眼皮兒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
他見狀,笑了一笑。隨後伸出帶着清淡草香的手,用力地掐了一把我的臉,然後揉了一揉。還發出一聲“真好玩”的讚歎。
——我再一次猛地睜開眼。
我一躍而起。兩人的頭碰撞到一塊,後至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腦殼好像都要炸開來似的,剛纔那些奇怪的想法砰地消失了。
“你幹嘛啊,起來也不說一聲,撞得我那叫一個毫無防備。”石延風又一把掐住我的臉。我不滿地把他推開,“倒是你,沒事幹嘛靠我這麼近,要不是我找好了角度撞開你,我二吻就要獻出去了!”我立刻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斥責他的無禮。
他一副擺明是在說“我也不想”的表情:“都快晚餐時間了還睡,養精蓄銳也不是這樣養精蓄銳的啊。走,下去吃晚餐。小蘇你先下去。”他像是在命令幫派裡的人一樣果決,他就是傳說中擁有魔鬼的果決的男人。
我把將要到嘴的話嚥了回去,看着他說話時喉結上下律動的樣子,一道迷人的聲線在房間裡四處衝撞。梔羽把鐵盒的蓋子蓋好後便下樓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他。他側過臉,又一次和我的眼神碰撞,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出現了。想要清醒的我想要立刻、馬上地離開這樣的空間,我立刻跳下牀,但在落地的那一瞬間,他輕輕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漸漸地抓得緊了。我回過頭,發現他臉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表情,像是不開心、又像是開心。
“你,對我沒有感覺嗎?”沉默良久,忽然出現了一句這樣的話。像是一道閃電一樣,瞬間在我心內劃過。我沒有說話。他接着說了:“沒有感覺也是正常的吧,溫嘉哲,和你認識那麼久了,又一直喜歡你照顧你,你對他纔會有感覺吧。”他的臉上赫然印着失落兩個大字。
我還是沒有說話。
“我懂了。”
……
腳不知怎麼的忽然隱隱作痛,忍不住癱坐在地上。他也下牀,把我扶起坐到牀邊,又拿來我放在玄關處的帆布鞋爲我穿上。我低頭看着他爲我係着鞋帶的樣子,心裡一陣難過。大概嘉哲知道了,也會有難過的感覺吧。
鞋子穿好了。他仍蹲在那裡。此時,嘉哲拿了門卡把門打開了。於是,我坐在牀邊,石延風蹲在我身旁的畫面就這樣,一覽無遺地映入他的眼簾。像是面癱了一樣,整整一分鐘都是同一個表情,盯着我、盯着石延風。
“走吧,下去吃晚餐了。”他轉過身,將要離開房間。
“走得了嗎?”石延風站起身,俯視着我。
我沒說話。
嘉哲立刻走來,背對着我蹲下,讓我到他背上去。他把我背了下樓,石延風緊緊跟在身後。
……
晚餐後,腳沒那麼疼了。大家一起走在郊區的石子路上,步伐特別緩慢。是在爲夜晚的螢火之森作着準備。
“今天可是聖誕夜啊!來聊點浪漫的吧!不如我們來討論一下白氧喜歡的人是誰吧!”七七忽然轉過身,伸出雙手攔住我們。衆人一副無語至極的樣子,都在極力轉移話題。當然,最賣力的當然是我這個當事人了。
“不如討論一下誰喜歡白氧也可以啊!”
“可以啊!誒,我看四班那個四眼小哥就老是在下課的時候偷看茵兒!嘉哲對不對啊!”堯兒忽然極力附和起來,現場的氣氛瞬間點燃。什麼兼職送外賣的四眼小哥、什麼四班的四眼小哥、什麼體育班的鬍渣男、什麼宿舍裡的奇葩、什麼亂七八糟的全扯到一塊,好像我吸引的都是些……男神經病。
“明明是我喜歡她!”嘉哲和石延風忽然同時說出這句話。儼然一盆冷水,瞬間澆熄這火熱朝天。“今天又不是愚人節,別玩了啦。”堯兒和七七立刻衝過來捂住他倆的嘴。
又冷場了。
“從這裡走到森林還要多久啊,爲什麼要走路去……”我立刻擺出一副十分埋怨的表情,抱怨着黑夜裡漫漫長路上如同遊魂一樣悠閒的我們居然要步行至螢火之森的計劃。
一番折騰之後總算坐上了去程的小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