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不知何時搭在我肩上,我卻意外鎮靜地把她的手挪開,緩緩回過頭去。果然冷靜面對突發事件還是有好處的,我並沒有被眼前這人的這副妝容嚇着,你沒有看錯,是妝容。其實仔細看來也不算驚悚,就是眉毛畫粗了點粉底腮紅什麼的被水化了,還有眼妝部分花得跟深宮怨婦一樣透露出一股濃烈的幽怨氣息。令我打了一個冷顫。
“你誰?”我沒好氣地看着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女生說道。
“啊哈哈,不小心把妝毀了你就認不出我了。是我啦,七七啊!”好一個柳葉眉杏眼的瓜子面姑娘就因爲妝容而……毀容了。我淡定地從包裡拿出卸妝棉和卸妝水遞過去給她,並建議她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把妝卸乾淨了再出來見人,免得嚇死哪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最後是她聽信了我的建議並向我解釋了事情的來由:“其實就是剛纔在基地課室裡學化妝,用化妝來易容,然後我把自己化得跟鬼一樣之後發現我居然沒有卸妝工具!更見鬼的是,教室裡沒有人願意把卸妝工具借我使用。於是我只好遮遮掩掩地跑出來買咯……再後來的事你也就知道了。”在她用一大串跳躍性極大的句子解釋完所謂的來龍去脈以後,我總算是明白了她的難處。
不過照這個時候看來,她的課也應該完結了。於是我乾脆拉着她去了離我們最近的一間酒吧——其實是在七八公里之外的漂流酒吧,是名爲漂流的酒吧。
“爲什麼帶我來這裡……我又不喜歡喝酒。”七七走在我的身旁,緊緊地勒住我的手臂,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問我。
“來這裡逛逛而已,別擔心,有我呢。”我順勢拉着她來到了吧檯最右側,站在吧檯以內工作區域的是整間酒吧裡唯一的女服務生,也是酒吧老闆——小又。與她見過幾次面,但是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五句,其實也就是這樣的對白:“初次見面,多多指教。”“嗯,多多指教。”“又見面了,真巧。”“嗯,真巧啊。”“哎,怎麼你總在這些地方出現啊。”“……”
估計她也不會記得我就是那個讓她臉和我見一次綠一次的人吧,上帝保佑不要記得。
“嗨,你怎麼來酒吧了。”謝謝這該死的編劇讓我再一次正面和她對話。我只好硬着頭皮,僵着臉,用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後說:“嗨,你怎麼也在酒吧?打工嗎?”
“我是酒吧吧主啦,不是打工!”她把手中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酒杯放回原處,得意地笑了一笑。不過讓她臉又一次綠成西瓜皮的是,我再次一聲不響走掉了。下次見面的話她應該沒那個勇氣再跟我打招呼然後扯東扯西了吧?最好是這樣呢。
……腦袋忽然疼了起來,好像裡面裝的都是血液一樣,在翻滾在沸騰。在我聽見唰地那一剎那,我聽見了我的聲音——“醒來,不要繼續睡下去……醒來啊樂小茵!不要睡!”我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
大概是太累了。
“七七,我昨天給你的那隻史迪奇呢?”我隨便找了張沙發拉着七七坐了下來,想要好好休息一會兒。我看見七七的表情怪怪的,她想了想,說:“你說的是那隻史迪奇U盤?裡面存放着有很多圖片的那隻?”
我‘嗯’了一聲。她的表情更奇怪了,皺着眉頭看了看我,伸出手來探我的額頭:“你沒事吧?那隻史迪奇在去莊園前幾個星期就給了你了……你還說讓我下次再拿去的時候幫你存些我做的圖……”
“胡說,明明是昨天給你的。”我也皺起眉頭,看着眼前這個好像有些怪異的七七。
明明是昨天啊……我沒有記錯!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連忙說是她記錯了,並拉着我離開酒吧。離開酒吧的路上,我一直在回想那一百個重要畫面……還有兩百個次要畫面……我按着那個幻想出來的查看鍵,不停的倒退、前進……猛然回到原地時,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改變。
“啊,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我還是回家休息好了,不要在外面折騰來折騰去。”我整了整歪了的衣領,揚起嘴角,然後小跑着離開。不過我可沒那麼老實,會回家休息。
我來到Funny的診所——這變了樣的裝潢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一批批穿着香芋紫色和薄荷綠色的制服的護士啊醫生的。在確定我沒有走錯診所之後,我照着老樣子風風火火的走到那間辦公室前打開門就是一頓亂抽風:“Funny!”
“上次讓你幫我保存的所有病歷在哪啊!”
“還有上次放在這裡的本子呢!”
“……我說,小姐你……走錯地方了嗎?Funny醫師的辦公室在反方向。”那是一個戴着無框眼鏡的面癱男,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可以感覺到他心裡那種浪拍礁石的驚天動地。其實也就是一點點漣漪吧……
等我聽清楚這番話,再看看辦公桌上那個名片架,名字是陌生的名字,照片……還是不要提的好。在這之後,我一溜煙地衝出辦公室,然後朝着他說的反方向去,這一次,我看清楚了門旁的門牌:FUNNY。是這裡了。在確認裡面只有Funny一個人之後,我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然後再一次重複剛纔在辦公室裡的亂抽風。還順帶提了一句‘你什麼時候換了辦公室,還是個看起來蠢到不行的男人。’
“再怎麼被嬌寵也要有點禮數纔好,那是比你大了不止十二歲的蠢到不行的老男人。”Funny翹着二郎腿,看着一臉焦急的我不慌不忙地說道。但我沒多注意自己的言行,還是很隨意地坐到了Funny那張‘病人皮沙發’上。
那是給病人坐的黑色皮沙發,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就是看起來像那種心理醫生催眠病人時病人躺的椅子。除此之外真的沒有多大異常。
“看你的臉色、表情、舉止。無論怎麼看都像中二病啊……”Funny放下手中那本大約A4大小的漫畫,拎起大班椅旁邊衣帽架上的白大褂隨便披在肩上,向我走來。
她每次見到我,都是剛看完漫畫、動漫之類的東西,然後說出這些奇怪的話。
其實是我每次見到她都是這樣,而不是她見到我。
“咳咳,”她清了清明明沒有什麼痰液的嗓子,像是在告訴我,她要切入正題:“你狀態不太好呢,快要崩潰了嗎?”她一副沒有在看的樣子。
“我覺得你還是試試新顏色的醫生服比較好。”我順道指了指一兩米之外的衣帽架,上面掛着的是兩件不同顏色的醫生大褂。
“我覺得你還是試試白大褂比較好,看起來多像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擅自穿醫生衣服的病人。”她毫不客氣的回了我一句,但是臉上還是那副假面具似的笑容,的確很假。
一番鬥嘴之後才進入正題。
“你就沒把自己心裡的事情說出來過?就算這樣,你也應該找些什麼東西發泄一下吧?比如哭哭也好啊,反正你也是女人。”她調整了一下披歪了的白大褂,然後把一杯放了安眠藥的白開水遞給我。
這是慣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