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一見這小男孩,立即就喜歡上了。一把拉着他的手,微笑着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我叫虎娃子,十一歲啦。”虎娃一點也不怯生,笑着回答。
“你真勇敢。”小紫晃晃他的雙手,“你爲什麼不怕這鵝呢?它好像還很怕你?”
“它是我養大的呀。”虎娃眨眨眼,又指了指屋腳拴着的一條大黃狗,“阿黃也是我養大的。媽媽擔心阿黃嚇住客人,我就把它拴起來了。”
“還有,我讓它不要亂叫,最多每次叫三聲,它每次就只叫三聲。”虎娃頗爲得意。
“你是怎麼做到的?”
南北對這孩子也感興趣了,要知道,他在鄉下的時候,也養過狗,但能讓狗聽自己的話,不要亂叫,那已經很難了,因爲在狗的意識裡,見有人來大叫一番,一定是他們神聖的職責和家族的義務,否則,要他們狗輩何用呢?
何況,叫聲越大,叫得越久,用人類現代語言講,它們才能刷存在感呀。
所以,要狗不開叫很難,特別是它們認爲是表功的大好時機之時;而要它們控制叫的次數更難,那還不等於要狗學數學?那還不比登天都難?
南北好奇地看了看那條黃狗,它現在脖子上拴着鐵鏈,果然沒有亂叫,卻把尾巴搖得很帶勁,就像它知道大家再在談論它似的。
南北笑着問虎娃,“你又爲什麼要它只叫三聲呢?”
“它只用叫三聲,我們就知道有客人來了呀。少叫了它憋得難受,再多叫就會嚇着客人了。你們說是不是呀?”
虎娃衝着南北笑,突然扮了個鬼臉:“你肯定想問,怎麼做到的?我把它訓練成這樣的。怎麼訓練的?這個,……,是秘密,軍事秘密。”
南北和小紫都笑。
小紫拍拍虎娃的手,“你們家開的農家樂?我們要在這裡住一晚,可不可以呀?”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虎娃拍着巴掌,表示歡迎,然後又很老道地問:“應該還要吃早飯、晚飯吧?”
南北點點頭,小紫故意鼓鼓嘴:“是呀,虎娃還粗心,現在纔想到吃的,快,有啥好吃的,儘快拿出來,哥哥和姐姐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虎娃朝着院內喊:“媽媽,有客人,快做飯,他們餓得狠!”
院內有人答應着,虎娃忙過來拉着南北和小紫:“好了,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我先帶你們看房間,一會我再帶你們去見我媽媽。”
牆壁如雪,牀單如雪。
虎娃家的房間,最大的特色就是兩個字:乾淨!
“一白遮百醜。”就如膚色白的女孩子總是有幾分美麗,房間乾淨,就是最好的一種裝飾。
小紫將揹着的一個小包往房間的牀上一放,再高高跳起往牀上一坐,她現在已經不像個姑娘了,她更像個小男孩,和虎娃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她的神態表明,她對這房間滿意極了。
“吃飯還得一段時間吧?”小紫衝着虎娃笑笑,“你帶哥哥姐姐去轉轉?”
“這附近有沒有啥古老的建築?很高大的那種?”南北從他的房間走過來,接住話頭問。
“有呀,離我家不遠。走,我帶你們去。”虎娃拉起小紫的手就走,就像從小就認識似的。
轉過虎娃的家,果然看見不遠的山坳裡,有一樁氣勢恢宏的古舊建築,那也應該是一個大院落,古建築就在院落內。
南北他們走近去,發現院子的門檐上,掛着一個很舊的門匾:七星廟。
南北一見那門檐,就後退了一步,再看見那門匾,又急忙前進了一步。
還真有七星廟呀?
虎娃吃驚地看着南北的怪異舉止,問小紫:“大哥哥在幹嘛呢?”
小紫微微一笑,低了聲道:“別吭聲,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可是我看不懂他在幹什麼?”
“他一會會說的。”
“要是他一會不說咋辦?”虎娃和大多數孩子一樣,有個問題多和問不停的毛病。這毛病讓有些大人煩,也讓有些大人喜歡。小紫就喜歡。
“那你就放出你的鵝,咬他!”小紫向虎娃調皮地眨眨眼,格格地笑起來。
“走,我們先進去看了再說。”南北卻一把拉住虎娃的手,大步跨進了門去。
原來這是一座古廟,廟裡雖然沒有人看守,但顯然經常有人來打掃,整個廟裡顯得很乾淨,也很牢固,並沒有破敗之感。
也許是這座廟太老太舊了,廟裡的光線不很好,看什麼都有些朦朦朧朧。廟裡塑着幾尊石像,看得清身形,也看不清面部。
南北一走進廟裡,就略顯急迫的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然後他看見那幾尊石像,數一數,共七尊石像。
他一看那似明似暗的大廳場景,再一看那似近似遠的石像身形,他突然就僵在那裡了。
和那石像一模一樣,大廳裡多了一尊石像,原來不是七尊,是八尊。
“大哥哥又怎麼了?”虎娃搖着南北的手,着急地看看小紫,說。
“他在想把自己變成石像呢。”
“真的麼?他現在是石像了麼?”虎娃眨巴着大眼睛,建議道。他還真有辦法呢:“我要不要弄根草戳他鼻孔,看他是不是還有反應?”
“當然是假的,人不會變成石頭,石頭也不會變成人。”
“他爲什麼會這樣?怪嚇人的。”
“我猜呀,他是在想一個奇怪的問題。”小紫彎了腰,用手指颳了一下虎娃的臉:“你愛不愛想問題?——他一定在想,爲什麼這個地方,自己明明來過,又明明沒來過。”
“自己明明來過,又明明沒來過?”虎娃拍着後腦勺。“不懂,不懂。”
“因爲我在夢裡來過,但我其實是第一次到這裡。”
南北突然開口,他的身體像恢復了活力,又能動起來了。
“在夢裡來過?”虎娃緊追不放。
南北又好好地端詳了一遍那七尊石像,沉思了一下,似乎要梳理自己的思緒,然後才慢慢地講述:
“我曾經做了個夢,夢見在月光照得大地如同白晝的晚上,順着一條又寬又柔和的鄉間路,來到了這個大廳。”
“大廳上,七位老人熱烈討論着,他們說話很有意思,一人開口,七人貫連,一人一句,就像是說相聲。他們的聲音忽遠忽近,一會清晰一會模糊……”
虎娃聽得張大了嘴,臉上滿是狐疑不定的表情。小紫攔住了南北的話頭:“……都是做夢哈,別把虎娃嚇着了。我們回吧,天快黑了,飯也快好了,我也快餓暈了。”
“現實居然和夢一樣,或者說,夢裡的很多事情居然變成了現實。”
南北癡癡呆呆的,好像還沒有從思緒中脫離出來。“爲什麼,那麼重要的……,就沒有出現呢?”
“你說什麼沒出現,是人,還是東西?”虎娃又急迫地問。
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提問,絕不浪費機會。
南北無語,他拉着虎娃走出廟來,外面的天空已有一彎玄月淡淡地掛着,幾顆星星在旁邊陪着,南北望望天空,長嘆一聲,有些惆悵地嘀咕道:“啓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