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現了些什麼?”南北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我相信,你從夢裡醒來,還沒有換衣服吧?”
小紫的話有些突兀,但她接着的話,就讓南北理解了,很艱澀的理解:“我醒來後,也沒有換衣服,你注意到有什麼一樣沒有?”
“我們,穿的很正式?!”
“是呀,我們就像剛從外面回來。”小紫說,“我記得我睡前換上睡衣了的,卻記不得什麼時候換上了正裝——不過,我們在夢裡,不是也穿得很正式嗎?”
“你是說,我們穿着很正式地去做夢了?”南北眨巴了下眼睛,“或者是夢裡的衣着變成現實了,或者是現實的衣着走進夢裡了?”
“你說的前一種,太神奇了;你說的後一種,太可怕了。”
“可怕,我咋沒看出可怕?”
“你說的後一種,如果真發生在我們身上,那只有一種可能。”小紫臉變得很白,“那就是,我倆都夢遊了!”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門外一聲驚呼,又是一聲嬌笑,一道人影衝進門來,一把抱住了小紫,大聲道:
“原來你們也夢遊了?!”
小紫嚇得全身一哆嗦。
兩人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小花,正抱着小紫笑呢。
“我還以爲昨晚只是做夢,我還以爲只是我夢遊了呢。”
“你也夢遊了?”小紫驚疑地問。
“是呀,我昨晚睡覺前明明換了衣服的,我記得很清楚。”小花的語氣很肯定,“可今天早晨醒來,卻發現我穿上了現在這身衣服。”
小花這身漂亮的連衣裙,縐紗泡沫裙,穿在她身上,小花就更是一朵小花了,鮮豔欲滴,簡直好看極了。
在這鎮上的女孩穿這樣的白衣裙,一定很少見,昨晚小花要陪二人外出,才換上的吧?
南北記得出門時,小花才換上的。
因爲南北更記得,與小花剛見面時,小花可穿的是更耐髒的深藍色連衣裙。
“你平日裡不常穿這件裙子吧?”小紫問出了南北的問題。
“那當然了,這是我最好的一條裙子。”小花的臉上洋溢着得意,“我以前只是過年、過生日等最重要的日子才穿的。平常我把它壓在箱底的。”
小紫心照不宣地看了一樣南北,想了想,又問:“除了你早上醒來,發覺你穿着你最喜歡的裙子外,你還有什麼發現呢?爲什麼你就覺得自己是夢遊呢?”
“我發現我裙子有些溼潤,好像是露水打溼了的。”小花摸摸小紫的裙子,又看看南北的衣服,眨巴着眼說:“你看,你倆的衣服,好像也被露水打溼過呢。”
南北和小紫都仔細地審視自己的衣服,半晌不說話,真是的,他倆的衣服好像都有新鮮的溼潤的感覺,按理說他倆應該早發現的,但小花是本地人,對露呀霜呀的狀態最熟悉,結果他倆視而不見,卻被小花一語道破。
“我還在我裙子上,找到一小片新鮮的菜葉,我一定是在睡夢中跑出去了,你說這不是夢遊是什麼?”
“你,你也做過夢?”南北想到了一種可能,他一激動,話也說不順暢了。
“是呀,我夢見和你們一起出去了。”
小花偏偏腦袋,很認真地:“好像是姐姐邀請我陪你們出去走走嘛。結果真丟人,我把你們帶迷路了……”
“你和我們一起做夢了?!”小紫的聲音也變得緊張起來。
“我帶着你們在鎮子裡轉呀轉呀,怎麼也走不回家……”
小花好像並不理解小紫的聲音變化,自顧自地說下去。
南北和小紫都以爲她會繼續告訴他倆,他們最後如何走出鎮子,然後又突然發現其實他們就在小花家的後院不遠,三兩步路呢。但她說的結果,又大出南北和小紫的意外:
“我帶着你們轉呀轉呀,急得都快哭了,我怎麼可能在自己的鎮子裡,還迷路呢……我一着急,就醒來了。我聽見鎮子裡的公雞,剛好叫第三遍。”
南北和小紫愣了半天,才同時點點頭:
“原來她,只做了我們一半的夢。”
小花在旁邊看着南北和小紫,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小紫忍不住問:“小花,你要說什麼?就儘管說吧。”
“我記不得啥時候開始做夢的了。”小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真的糊塗了,明明還在和你們說話,跟你們說飯菜的事呢。後來你們說要出去,要我陪你們,我很高興地陪你們去了——可是,到底啥時候我開始做夢的呀?”
“我也不很清楚。”小紫低頭想了想,看着南北搖搖頭:
“我本來一直都覺得是在現實中呢,那些事情都那麼真真切切地發生着,在迷路的時候,我甚至都還驗證過,自己是不是做夢呢。直到我大叫一聲醒來,才明白又是做夢。”
“你是怎麼驗證的?”南北有興趣地問,“會不會是吃了飯之後?你們不是都記得自己換過衣服麼?”
“是呀,換衣服是後來纔想起的。”小花說,“但這事好像和我們前面的事就不搭,好像不是一回事。”
“對,從昨天進入這家店,到後來出去玩,到迷路,再到回家,我覺得很流暢,根本就沒有現實和夢境的區別,也就是說,它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界限。”
小紫總結了自己的感覺後,又說起了自己的證據,“我在夢裡想,這不是夢吧?我還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好疼。”
小紫突然擼起袖子,接着便輕輕驚呼一聲。
她瞪着自己的胳膊,示意南北和小花看:
“你們看見了嗎,這是真的,我的小臂上,還有一小塊青紫痕跡呢。”
“這是啥子意思?”小花一着急,連當地方言也用上了,“究竟是你擰了自己才做了夢?還是做夢擰了,竟真的就擰疼自己了?”
“這就是這些夢的詭異之處。”小紫用了個很刺激恐慌情緒的詞:詭異。
她緊追着好奇地問:“你怎麼樣?哥哥是不是感覺和我們不一樣?”
“我確實感覺和你們不一樣。”南北苦笑了一下,語氣中有一種無奈:
“我現在都在懷疑,我醒來了沒有?我們現在到底是在現實中呢,還是還在夢裡?”
南北的話,讓小紫和小花一下子安靜下來。
倆人呆了呆,一定也在想南北的這個問題,是呀,還在討論之前的夢呢,但誰能確定,現在是不是在做夢呢?
難道也像昨天的小紫那樣,每人都再擰一把自己?
可那明明已被證實沒有用呢。
那麼,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證明,或者辨明,我們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裡呢?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