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和小紫坐在那塊青石板上歇息。
四周都是讓人醉的油菜花,他倆就像是潛入進了暖洋洋的油菜花海里。
風很暖,風很香,風中有一種淡淡的甜。
“我能盤膝而坐,像和尚打坐那樣,入定,也就是打盹。”南北有些炫耀地對小紫說,“我小時候就會這,所以家鄉人說,我上輩子一定是個和尚,或者是位高僧呢。”
“你和留影姐的這輩子,算不算是上輩子?”小紫笑得像風中的花枝,“看你和姐那樣親密,纔不像和尚呢。”
“別開玩笑,我說正事呢。”南北邊說邊盤起腿來,還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我靜養一會,要不你也打個盹?”
南北一閉上眼,就感覺身體輕起來,他聽見小紫還在說什麼,但那聲音卻顯得朦朦朧朧,而且越來越遠。
南北感覺自己的身子像羽毛一樣了,輕飄飄地,無風也在搖曳,他正覺得奇怪呢,突然一陣微風吹來,他整個人居然浮在空中,像一股煙,晃晃悠悠地飄移起來。
“莫非我靈魂出竅了?”
南北睜大眼盡力四顧,他沒有看見小紫,也沒有像靈魂出竅常見的那樣,下面有一具自己完好的軀體。“這樣飄起來,也很不錯,就像宇航員在太空中漫步,難道是我失去了重量?”
南北還在東想西想之際,突然發覺自己向上升得很快,向上?天上?南北仰頭觀瞻,發現天空不是之前的蔚藍,而是黃燦燦的,也是金黃花海一般。
花海本來是連成一片,但卻又有幾條勾勒簡單的線條,似乎把它裝扮成一件物體,或者是在花海上畫出了一件物體……
這是件什麼物體呢?爲什麼有些熟悉呢?
南北目不轉睛地仰首研看,身子在空中不停地旋轉,扭動,他感覺自己就是一條魚,在金黃的空中翻滾暢遊,而天空上的花海,是不是更像是水平面?神奇的、金黃的水平面?……
“書?那不是一本書麼?難道天書幻化,居然到天空中了?”
南北在空中一個“潛水”姿勢後,突然腦子一個激靈:“它是天書?!”
一本書。
一本天書。
一本在天上的書。
一本看得見、摸不着,像孫悟空那樣,有多種變化的天書?
南北興奮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天書在這裡出現了,在這裡呢!
可是,正如它在七星村見到的天書那樣,他能怎麼辦呢?
那時候,它是一座山崖,小紫的夢裡,它是一片花海,如今,它又是一片金黃的天空……找到這天書了,但他該怎麼辦?
南北快速地衝天而起,像一隻鷹隼向天書撲去。
無論現在是不是能打開這本書,但他看見了它,都該向它撲去,至少像見了久別的朋友那樣,拉着它的手歡跳,或者給它一個擁抱。
南北上升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到了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上升,還是在下墜,像從幾萬米的高空下墜,越來越快,還有了重力加速度?只是方向卻是向天空的深處。
他想停下來,至少慢下來,但速度已經不受他控制,他也終於放棄了控制,身體不停地扭動,做着一種徒勞的掙扎……
“我會不會撞在天空上,把自己撞成個肉餅?”南北想苦笑,但風吹打着他的臉,他的臉上已經沒法擠出表情,他只有在心中苦澀地笑笑。
“嘩啦——”南北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已經撞上了花海。
他撞進天書裡去了?!
啊——
他突然從花海中冒出了頭,就像潛水的人,從水裡冒出頭,然後大大地呼吸着空氣!
“原來我不是掉下去,我還是升騰起來……”
南北噗嗤着鼻子,好像真的潛泳出水一樣。
“我突破天上的花海?我鑽進天書裡了?或者說,我鑽出天書了?!……”
……………………
“你是不是又在做夢?”
一個清脆快樂的聲音,在南北身後響起,“還不快來,我們大家都等你好久了——野餐快開始了!”
“這聲音好熟悉,別忙,讓我猜猜。”
南北閉着眼,也不轉過身去,自言自語地說:“我在夢裡見過你,熟悉你的聲音——你是,你是……?”
“我是小紅。”
小紅好像並不想和南北玩這種猜猜遊戲,直接了當破了他的計劃。“每次你都這樣,不會換個節目呀?呵呵。走吧,快快,留影姐姐在等着呢。”
南北隨着小紅快步上前,沒走多遠,轉過一個灣,眼前便豁然開朗。
原來那是一幅畫一樣的場景呢。
這幅畫的最偉大的作者,一定喜歡世界上最鮮豔的顏色:藍色、綠色、金色?然後在畫面上濃墨重彩的塗抹,繪出了這幅以顏色爲主筆調的最美的畫面——
蔚藍色的天空下,有一大片背景也是蔚藍的,凝神看看,原來那是一蔚藍色的水面,水面居然高於天齊一般,水面的顏色居然和天空的顏色相近,恰和了那“水天一色”的名句。
那一定是個可以叫爲“海”的大湖,只有純淨無瑕和深廣無垠,纔會有這種讓人心境盪漾的蔚藍。
天穹下,除了這片大藍,還有一彎翠綠,翠綠欲滴,彎曲如虹,那裡一定是片散發着濃重的草香味,一見就想在上面打個滾的綠色草原,讓人怎不喜愛留念?
在草地和湖水之間,卻是一片金色的沙灘,它在陽光下散發着誘人的光彩,那樣的柔和,那樣的純潔,誰見了誰都想去在那裡躺着,曬一天太陽?因爲,那可能就是在人世間最美好的地方最恰當的時間做的最快樂的事了。
然而南北的眼睛已經來不及觀看風景了,因爲這裡還有另一種風景,強烈地吸引住了他——
沙灘上,居然有六七位芳華正茂的美女,一個個身着顏色鮮豔的長裙,在嬉戲着忙碌着,猶如沙灘上開着的幾朵豔麗的花,在春光裡搖曳綻放;猶如潔白的沙灘上迎來了一羣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在陽光下肆意舞蹈。
最了不得的是,這羣如花如蝶的美女們,一看見南北出現,都嬉笑着飄了過來,迎了過來,就像南北是她們的偶像,就像南北是她們的鮮花,或者是天下最美麗的衣裳。
南北真是受寵若驚,快樂無比,暈暈乎乎。
忙亂中,他突然抓住了一隻手,這隻手很白,很柔,很肉,男人看着它就想握在手裡,捂在懷裡,貼在胸口上,這隻手的後面,是一雙深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微微地笑着,關懷地看着南北。
“留影,留影……”
南北幸福得只能喃喃自語,“你這段時間到哪去了?你讓我好難找……”
“她一直在你夢裡呢。”小紅的聲音快樂而又調皮。
“大哥找姐姐,找遍天涯海角,卻不知道到夢中來找。”另一美女的笑聲,是小綠。
“他這段時間連夢都沒有,怎麼找?”小白嘻嘻笑着。
“他有夢,但夢裡他太忙,哪裡顧得找姐姐?”小綠又打趣開來。
“別說哥哥了,否則他每天就只想着做夢,只想着在夢裡找姐姐,他還做不做事呀?”小白好像心腸比較軟,爲南北開脫呢。
“天天做夢咋啦?要是我,就天天做夢,就一夢不醒……”小紅還是不想放過南北:“天天做美夢,夢裡有伊人;大夢做千年,一夢不願醒。哥哥,好不好?”
“小紅又在賣弄她的詩才了。”小綠叫起來。
南北和留影卻只是手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着,笑着,一言不發……
有情人能這樣,就是千年又何妨?
還需要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是浪費。
還需要做什麼呢?做什麼都是浪費。